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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179 字 6個月前

不知又在拉扯些什麼。

“我先前和他聊起你,他竟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多叫人傷心!不如你跟著我吧,這事本來就不和他相乾,讓他回蓬山看他的琅嬛去。你我精誠合作,開啟寶藏後我定不負你,甚至會比他對你更好,如何?”

她簡直一臉深惡痛絕,“厲無咎,你瘋了嗎?”

看來她一點都記不起以前的事了,他笑道:“前世因今世果,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相遇。”他抱著%e8%83%b8,歪著頭打量她,“是你執念太深,才會又一次遇見他,如果沒有他,你應該是我的。”

他的話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她厲聲道:“彆給我裝神弄鬼,有種再戰。”

他卻搖頭,“休戰,談談前世今生不好麼?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你才……這麼長。”他抬起兩手,比了個筷子長短,“一身毒瘴,妖氣縱橫,養在缽頭裡,滿屋子都是腥膻。我曾讓他丟了你,可惜他不願意。也不知他拿什麼辦法淨化了你,後來夏天總見你盤在他榻上,他說就算你修煉成人,也會是個好人。可惜,你化形那天他不在,轉世之後也沒做成好人,反倒渾身業障,兩手攥滿人命。所以蛇就是蛇,不管換了幾身皮囊,骨子裡總有那股傲慢冷酷的味道。你喜歡他,他不知道你的存在,一切都是枉然。但你和我卻有幾分淵源——”他頓了下,高深一笑,“上輩子,你還是死在我手裡的呢。”

☆、第100章

他這麼說, 竟還帶著沾沾自喜的語調, 聽得崖兒一陣頭皮發麻。

原來不止今世的仇怨,還能追溯到上輩子。她上輩子是條蛇麼?她簡直哭笑不得, 好好的, 是什麼都行, 為什麼是條蛇!她對那種滿身鱗片的長蟲一向喜愛不起來,結果兜兜轉轉,自己就是那東西轉世的。

且不管他說的是不是事實, 如果真的上輩子死在他手上,那這輩子就更要追討這筆血債了。隻是她不明白, “我究竟哪裡得罪了你, 你兩輩子都不放過我?”

他輕輕一笑道:“有些事說不清楚, 可能就是命裡犯衝吧。”

所以呢,他牽扯出前世的事來, 究竟是打的什麼算盤?崖兒審視他,譏諷道:“盟主是在提醒我, 應該把前世的賬也一並算了麼?”

他慢慢搖頭, “我不過是想告訴你, 今生的種種, 不管是嶽刃餘和柳絳年夫婦也好, 還是你那些死去的弟子也好,都是我們遊戲人間的陪客,你大可不必太把他們的生死放在心上。人活於世,誰還沒有一死呢, 命數是這樣安排,我是遵循天道,也請你看開些。”

真是一派謬論啊,人命在他眼裡究竟算什麼?她看著他,忽然覺得他很可笑,“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話,你所有的解釋都是在為自己找借口,你一直放不下過去,不甘心就此平庸。你還在懷念往日的輝煌,可惜已經身在泥沼,汙水沒過你的頭頂,你再也回不去了。”

她牙尖嘴利,這席話戳到了他的痛肋,於是臉上的笑像水裡的落花,被風一吹就飄遠了。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上輩子我能輕易殺了你,這輩子照樣也可以。不要惹毛了我,否則聶安瀾都救不了你。”

顯然他有能力說到做到,她卻也不是怕事的人,冷笑一聲道:“我在江湖這灘渾水裡來去,早就過了受到威嚇就瑟瑟發抖的年紀,難道你以為我會怕死麼?孤山就在眼前,子時轉眼即至,你選在這個時候和我見麵,不會僅僅為了讓我做你的女人吧。”

他頷首:“你很聰明,我欣賞的也正是這一點。正如你說的,孤山就在眼前,子時轉眼即至,如果你真的在乎他,不要讓他參與紅塵中事。上次他為你抽筋斷骨,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仙與人隔著天塹,自此不會再和他糾纏不清了,誰知你好像並沒有領悟。做仙的禁忌比做人多,你把他拉進紅塵會害了他。彆以為成了墮仙,天規就奈何不了他,可以毀了他的靈根,讓他自此流浪在六道輪回,也可以讓他魂飛魄散,消失於天地間。到時候可不管他是什麼出身,天帝和佛母隻能當做沒有生過他,懂麼?”

崖兒內心驚動,卻沒有表現在臉上,她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危言聳聽擾亂她的心神,但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另一種隱藏的情緒,“你很關心他。”

他愣了下,繼而笑道:“是啊,我與他這麼多年的交情,不忍心看他毀了滿身元功。”

“為什麼?”她淺笑道,“他當初把你打入八寒極地,你應該恨他,恨不得他永世不得超生才對,為什麼你還會關心他?”

他似乎有些惱怒了,“沒想到樓主是個如此不通人情的人,不論我和他如今的立場如何,也不管前世誰有愧於誰,前塵往事就一定要拚殺個三生三世不肯罷休嗎?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真的愛他,不要讓他插手紅塵中事,雖然他不參與確實對我有利,但這麼做更是為了他好。你願聽便聽,不願聽則罷,我這反麵人物跑來和你說這通,確實有些莫名,我也知道。”

她卻不說話了,半晌才道:“你先前找他敘舊,這番話已經對他說過了吧?他不肯聽,因此你又來找我?”

他忽而掩唇發笑,“所以說聰明人有時候很討人厭,知道得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我言儘於此了,能不能勸他袖手旁觀,看你的能耐吧。早些回去,彆到處瞎逛,這地方不是你的波月樓,危險無處不在,還是小心為上。”

他說完,瀟灑轉身而去,垂委的長發上束著赤紅的絲帶,像橫在心上的一道疤。

回官衙的路上,天已經黑了。城裡的夜明珠在逐漸昏暗的光線裡異軍突起,從東邊的山崖上看下去,是一片連著一片的銀光。

珠光照不到她腳下的路,她幾乎是摸著黑回到城裡。遠遠看見門上站了一個人,是仙君在等她。見了她便有些嗔怨,“你去哪裡了,害我擔心。”

她抱歉地笑了笑,“出去探探路,一不小心天都黑了。”揉揉眼睛,覺得很困乏,邊走邊道,“我不吃了,先去歇一歇,你們用飯不必叫我。”

經過正堂時看了樅言一眼,他還是老樣子,不好也不壞。她在他手上輕輕壓了下,“過了明晚,我一定把你的精魄找回來,你不能再睡下去了。”

實在困得睜不開眼,她匆匆進裡間,和衣躺下了。

她很少有做夢的時候,可今天竟例外。齊光掌夢,她迷迷糊糊想,也許又是他耍的花招。她心裡抗爭,但難敵困意,還是一頭紮進了夢裡。

這是哪裡呢,古木參天,連草都長得那麼高。人在其下,像矮人到了巨人國裡,每一樣東西看上去都大得嚇人。

不見半個人影,連問路都找不到方向。她向前走,沙沙地,身下發出細碎的聲響,她低頭看了眼,看見腹下鱗片趕赴,一層疊著一層,翠色/欲滴。哦,想起來了,她是條竹葉青,因為另一棵樹的市口更好,來往經過的鳥雀更多,她決定搬家了,換到那棵她向往已久的樹上去。她費力地頂著打包好的行李,在草底遊走。她有個習慣,好東西總要留到最後再吃。上頓她捕了隻麻雀,那雀兒好小,才比她大一丁點。所以它的肝也很小,拿葉子包好了帶上,換個新地方,恐怕不好上手,她得有點儲備,才能順利捱過適應期。

肝臟的味道太香了,從葉子包裹的邊角飄出來,她一路上都在咽口水。好在她腦門扁平,沒有固定都能穩穩頂住,但她心裡一直在天人交戰,這裡有比她更大的蛇,會不會搶了她的乾糧?萬一葉子散開了,香味會不會引來其他掠食者?所以她在想,是不是乾脆把肝吞了再上路,畢竟放在肚子裡比頂在腦袋上方便多了。 思 兔 網

可是吃了就沒了,她又萬分糾結。算了,還是忍忍吧,那棵樹就在不遠,再加把勁,天黑之前一定能爬上去。

隻不過頂著東西行動確實很麻煩,她不能放開腹鱗奔跑,腦袋還不能亂動,隻有一雙眼睛四下轉動,觀察兩旁的情況。忽然有個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這蛇精有意思,腦袋上還頂著個包袱。”

戲謔的口%e5%90%bb雖然讓她不快,但這音色不論多久之後回想,都能讓她感覺振奮。爬蟲的世界裡沒有什麼金石之聲,隻有長風過境和蟲鳴鳥叫。如果拿來類比,那他一定是最俊的風聲,最妙的鳴叫。

她能分辨,是個男人的聲音。她對異性一向比較有好感,可能因為蛇性本%e6%b7%ab?不管啦,反正很好聽。她翻著眼睛,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肯定是紫府弟子的打扮,最重要的是臉,臉好看咋樣都行。翻一下,沒看見,大概是他太高了,隻看見一雙腳,腳上穿著雲頭履。

想必是個精美的小哥呀。她喜滋滋地想,再翻一下眼,這回看見個大概,算是驚鴻一瞥,真好看,他的皮膚很白,嘴唇很紅……可還沒等她讚歎完,一個巨大的分量壓在她腦門上,直接把她壓趴了——這人居然拿手指頭戳她!

她不屈地掙紮,扭動,把自己扭成一根麻花。他噓了聲,“你的包袱要掉了。”然後從邊上抽了根草,綁住她的包袱,在她頜下打結,“這下就丟不了了。”

她終於看清了他的長相,他穿紫色的禪衣,那種紫甘藍般鮮亮的顏色穿在彆人身上,味道恐怕有點怪,但穿在他身上就很合適。她在這寂寞空山中蟄伏了好幾年,偶爾也能看見那些仙家弟子往來,反正沒有一個比他長得更好看。她吐吐信子,對他表示讚美,無奈他下手有點狠,差點把她勒死過去。

終於綁好了,他看見她的眼睛,訝然道:“蓬山的竹葉青都是金瞳,你怎麼是紅色的?得了紅眼病?”

原來他根本不懂什麼是特殊的美,不但如此,他還很不會說話。她扭扭身子從他手裡掙脫,負氣朝那棵大樹遊去。不過也多虧了他,讓她順著樹乾往上遊,包袱還能好好頂在腦門上。後來明月東升,她倚著一根樹枝賞月吃肝的時候又想起他,不知道他是誰,哪個山頭哪個門派的。這裡的地仙太多了,多到看見一個凡人都覺得稀奇。如果那小哥是個凡人也很好,紅塵公子,自由東西。

在這之後,她又輾轉換了幾棵樹,有時候也下地,捕捕青蛙田鼠什麼的。目前的這棵樹她比較滿意,樹頂的枝椏能照到太陽,對於她這種需要不時補充熱量的物種來說,這樣一個天然浴場簡直是夢寐以求。

當然大夏天不能暴曬,否則她的一身翠色會變黃。她很小心地保護自己的皮膚,天熱了就住到下層來,這棵樹上隻有她一條蛇,想住哪裡就住哪裡。

一天午後,風吹林葉,沙沙作響。她昏昏欲睡時,發現樹下的巨石上躺著一個人,雖然換了身衣裳,她還是認出來了,就是那個給她係包袱的人。

她一陣歡喜,忙下樹看他,他沉沉好眠,嘴角還帶著笑意。她昂著腦袋觀察,從哪裡接近比較好呢,大腿上好嗎?大腿上肉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