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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185 字 6個月前

總要挑對自己有利的說。離開紫府後他躲在甘淵,惶惶不可終日,那天安瀾騎著風馬獸過來,向他拔出了天岑劍。

後麵的恩恩怨怨,無非就是如此,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他被打入八寒極地,他們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天要他懺悔,做都做了,為什麼要懺悔?等他得到龍銜珠,走出八寒極地,他便決然跳進輪回,徹底和這一世做了了結。

可惜,命運這東西,好像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你。兜兜轉轉故人又碰麵了,他本以為重生後那人再也認不出他,可是一見麵就知道不可能。他看著他慢吞吞走過來,一路上左顧右盼,還是那個脾氣。到了麵前,一個眼神的交彙,心底便都明白了……他長長歎了口氣,想道一句人生何處不相逢,但又無從說起。

這定入的,真叫人煩躁。他皺了皺眉,慢慢從那個世界退了出來,睜開眼時艙外已經夜色彌漫,門徒掛起了燈籠,照著眼前的薄霧,能看見細小的水氣上下翻湧。

一串腳步聲傳來,王在上壓著嗓子回稟:“主上,海麵上好像有燈光。”

他聽了起身走出去,果然在他指點的方向出現了幾盞燈火,初略數數約有七八。這大池上從來沒有打漁人,所以不可能是漁火,難道是波月樓的人來了麼?似乎太快了些。

“到哪裡了?”他問王在上。

王在上道:“剛出太歲島海峽,前麵不遠就是龍涎嶼。”

有了魚鱗圖,就再也不需要靠抓鮫人尋找鮫宮了,不過後麵有追兵,總要先解決掉,不能把他們帶進焉淵去。

“在離龍涎嶼稍遠的地方停下,看看是哪路不要命的。”這個季節,正是群龍入海的當口。它們來這裡除了尋找配偶就是睡,水上不時飄來的浮沫,是它們沒來得及抱團的口水。這些龍在繁殖季節敏[gǎn]易怒,如果後麵尾隨的船來者不善,那麼隻需引龍出馬就能解決問題,根本用不著他出手。

王在上應了個是,轉頭又問:“大魚怎麼辦?前麵水浪滾滾,我都看見龍頭了,公龍和母龍在乾那事呢。萬一它們發現了大魚,會不會來攻擊我們?”

他說不會,“龍王鯨是龍的克星,那些龍寧願繞著他走,也不會冒險來招惹他。”

王在上響亮地噢了聲,轉頭又嘻嘻一笑,“主上真有學問,不愧是神仙出身。”

他懶得理會他,立在船尾靜靜眺望,水麵上的燈火相距很遠,恐怕沒有兩個時辰趕不來。他掩口打了個嗬欠,吩咐左右禦者密切觀察附近水域的動向,自己打算回船艙,小睡片刻。

王在上敲了兩下鈴鐺,寶船停下了。兩邊船舷都派人戍守,他拎了壺酒,悄悄招呼後土城的宗主,兩個人跳上船尾的蓬頂,就著一輪明月對斟對飲。

“這是好酒。”他晃了晃酒壺,衝屠嘯行咧嘴一笑,“從藏瓏府的酒窖裡掏來的,算你小子有口福。”

土宗主喝了一口,辣得嗷嗷叫,“你又偷主上的酒?”

王在上說:“他愛喝茶,酒我幫他喝。要是金雲覽和木江流還活著多好,咱們可以邊喝邊猜拳,誰贏了誰摸古蓮子,摸哪兒都行。”

屠嘯行啐他,“你瘋了吧,古蓮子不把你腸子打出來!”

王在上道:“摸摸有什麼關係,反正她奶/子大……其實我很喜歡她,上回眾帝之台大會,差點讓我得手,都怪木江流搗亂。現在完了,他們都死了,人命啊,有時候還不及一根草。”

“你念舊,回去後祭奠祭奠他們就行了。喝酒的時候嫌人少,分錢的時候嫌人多。”屠嘯行嗤笑了聲,“這世上還是錢權最重要。人有不及我有,其他的,全他媽是個屁。”

☆、第91章

反正人非草木, 王在上雖然也算計, 但他和其餘四個不同,和誰都能聊上兩句, 和誰都湊合。

“你說那個孤山裡頭, 到底有多少金銀?以前江湖上有傳聞, 據說一個人十輩子都花不完,我覺得肯定能裝滿咱們的寶船。”他喜滋滋地盤算著,“我沒事的時候就躺在床上想, 這麼多的錢,怎麼分配才好。你是知道我的, 我對錢不看重, 誰多點兒誰少點兒都沒關係。臨出發時我準備了五口大箱子, 就放在船艙裡呢,隻要讓我裝滿那五個箱子, 其餘的我不要,全給你們。”

屠嘯行斜眼看他, “你彆不是傻了吧, 五百口箱子都裝不下, 你隻想裝五口?”

他認真地點點頭, “我打算回去成個家, 生四個兒子。將來我死,四個兒子正好給我抬棺材,那箱子就一人一口,都彆打架。”

屠嘯行哼笑:“你想得可真長遠。還有一口呢?留著給外麵小的?你這人看著老實, 其實一肚子壞水,彆以為我不知道你。”

王在上說天地良心,“你是不是以為我和我老婆不用吃喝?剩下的那口當然得留給自己。我要撿半箱珠寶首飾,逢年過節拿出一樣來,讓我老婆到死都能收到我的禮物,這樣她多高興!”

屠嘯行聽了澀然,“老婆還在丈母娘家呢,你想得太多了。女人啊,我告訴你,彆對她太好,太好了她就讓你做王八。”

這是他的血淚史,屠嘯行是出了名的對老婆好,可是那個女人不知好歹,和他手底下的禦者偷情,被他拿了個正著。家務事嘛,怎麼處置全憑他,於是手起刀落,送奸/夫/%e6%b7%ab/婦歸了西。綠帽子得用血洗,洗洗不就染紅了麼,不過提起還是一件丟人的事,男人的麵子,不是簡單一個殺字就能解決的。

王在上拍拍他的肩,表示對他的同情,“你比老金好多了,你看金雲覽,他才是真冤枉。他老婆倒是沒偷人,可她一輩子都在想著彆人,連晚上同完了房,夢裡還叫彆人的名字,老金彆說腦袋,連腚都綠了。最後倒好,老婆自儘了,小情兒找上門來還把他給殺了,這份委屈,到閻王爺那兒也說不清,就問你慘不慘!你說,咱們天外天的風水是不是不太好?三個光棍兩個鰥夫,再加上一個嫁不掉的古蓮子,還有比咱們更命苦的人嗎?”

他的這席話驚出了屠嘯行一身冷汗,調侃自己就罷了,怎麼還帶上了盟主?萬一被人聽見,他這一身腱子肉還不夠剮的呢,便壓壓手,示意他住嘴。

“等有錢就轉運了,彆著急。”屠嘯行這麼安慰他,“到時候請看風水的來看看,不行種他一萬棵桃花。”

王在上覺得是個辦法,“先給盟主種上,怎麼看都是他比較難。不像我們,隨便弄個女人,對付著就能過。他還要挑……挑的那個柳絳年,人家看不上他,他就惱了,麵子上掛不住,做過神仙的就是麻煩。”說完嘻嘻笑了兩聲。

每一個英明神武的領導手下,都有一兩個腦殼不太好使的滾刀肉。奇異的是問題頻出,居然沒有讓上麵痛下殺手,說明領導不是好當的,必須有大愛無疆的包容,和照顧殘障的仁心。·思·兔·在·線·閱·讀·

屠嘯行開始考慮,為了避免引火燒身,以後還是和他保持點距離。不過五大護法現在就剩他們兩個了,這傻子隻要五箱財寶倒也好,自己可以多得一大半,實在是樁好事。

“不談女人了,現在在大池上,錘子硬了可沒辦法。”屠嘯行給他斟上一杯,招呼著,“喝酒喝酒。”

響亮地碰杯,滋溜一聲,大胡子底下的闊嘴,迸發出悠長的曲調,很有情趣。兩相喝得麵酣耳熱,仰天躺倒下來。大池上的星星又大又亮,王在上說像葡萄,一串一串的,屠嘯行說褲/襠裡的葡萄。

昏昏然,眼皮子發燙,屠嘯行閉上了眼睛。遠處不時傳來水浪激起的巨大轟鳴,那是龍求偶的儀式。他打著酒嗝思量,男人就是費勁,為了娶個媳婦,不知要折騰出多少花樣。

王在上卻是清醒的,一雙小眼睛看著天頂,眼珠晶亮。沒誌向的人最讓人放心,這屠王八生性雞賊,你精明,他像防賊一樣防著你。你窩囊點兒,看看,他果然睡得著了。可屠王八敢睡,他不能。他坐起來朝遠處眺望,那光點搖曳,似乎並沒有駛近多少。也不知那個船隊是何方神聖,他索性躍下蓬頂,爬上了桅杆,坐在寶船的最高處,一瞬不瞬地盯著遠方。

寶船有作戰功能,兩舷之下,距離水麵四五丈的高度,有兩排二十個類似小窗一樣的孔洞,他下了令,讓弓/弩手在那裡待命,隨時準備發起進攻。盟主休息了,他的職責是觀察好周圍動向。現在的處境有點複雜,這可是大池中央,出點什麼事,誰也救不了誰。

白狄人執拗的脾氣,讓他堅持到太陽升起的時候。那雙眼睛因為盯得太久都發直了,厲盟主看著他的模樣,感到有點瘮人,“王在上,你的眼睛怎麼了?”

他手動把眼皮放下又抬起來,有點死不瞑目的味道,“肌肉發僵,不會眨眼睛了。不要緊,休息一會兒就好。”然後走到一旁,躺在船幫的陰影下,抬手一抹,把眼睛闔上了。

厲盟主除了覺得他是個人才,也沒其他的想法了,讓他挺屍,自己向西張望。海上的距離通常比預估的要遠,那些船經過一夜航行,現在才堪堪看得清輪廓。他踅身,在巨大的寶蓋下坐定,沏上一杯茶,靜靜等待船隊的到來。

近了,船頭的虎口盾,在陽光下發出刺眼的光。他好整以暇地坐著,屠嘯行壓刀立在船舷上,向靠攏的寶船拱了拱手,“我當是誰,原來是關盟主。”

厲無咎抬眼看過去,鄰船上躍過一個人來,一身利落的青布袍,頭發隨意拿帶子係著。從第一次見到他,他就是一臉正直的模樣,二十年後臉架子更顯棱角,乍一看,像個劫富濟貧的遊俠。

世間一切妙物,都講究個左右對稱,像人有左右手一樣,雲浮的江湖也分左右盟。當初通天塔前爭排名,他勝了關山越一籌,因此他為正,關山越為副,他居右,關山越居左。不過眾帝之台和乾坤山莊很少有往來,兩位盟主也是冠著名頭各行其事。今天關山越會領著一個船隊前來追趕他,實在讓他很覺意外。

無非為財,他有些厭煩,連站都沒站起來,懶散地癱坐在圈椅裡,隨口道:“左盟主如何得閒,上我藏瓏天府來串門?”說著一頓,長長哦了聲,“我忘了這是羅伽大池,不是在眾帝之台。”

關山越是個穩重人,穩重人即便是生了反骨,也是一副妥帖的樣子。他拱了拱手,說得十分無奈,“厲盟主不知道,先前五大門派圍剿波月樓,中了波月樓的反間計,結果攻樓不成,弄得自相殘殺。原本這些門派想上眾帝之台麵見厲盟主,請厲盟主主持公道,但得知波月樓的人攻入了天外天,眾門派進退維穀,便轉投了我乾坤山莊。盟主是知道的,我不愛管這些俗務,這回是被他們架著,不得已而為之。聽說厲盟主上了羅伽大池,他們便備好了船隻同往,打算助盟主一臂之力。

全是好聽話,什麼叫波月樓攻入天外天,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