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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222 字 6個月前

是山清水秀,結果就是個江湖騙子,還不如我老胡實在。”罵罵咧咧,困意爬上眼皮,伴著午後的蟬聲睡著了。

他這人一向有口福,兩個時辰後下樓,正趕上門眾吃瓜。狐狸的吃相很難看,一桌西瓜他一個人包了一半。魑魅舉著半片瓜,驚訝地看著他,遲來的阿傍連忙伸手,才僥幸從他手上搶下一塊。

大肆掃蕩一番,打了個飽嗝,看看天色,再過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天邊飄起晚霞的時候,樓主施施然下樓來,他一縱縱到她麵前,護法們對樓主此去充滿憂慮的時候,胡不言拍了拍%e8%83%b8脯,“放心,有我,我會保護她的。”

大家全當沒聽見,這隻廢狐不拖後腿就不錯了。

崖兒讓眾人寬心,示意胡不言跟上。那身條細長的青年晃晃腦袋,一下現出了原形,背起她嗖地一聲竄出去。隔著陣法看,也是紅光一閃,連身形都來不及看清。

月上柳梢的時候,望江樓以前用以大宴賓客的廳堂裡,傳出了激烈的爭執。原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因為波月樓成了武林公敵,與之對立自然就變作了正義的一方。葉陵延從大堂裡走出來,身後依舊紛爭不斷。忽然一聲高呼“誰怕誰”,他微轉過頭,厭惡地皺起了眉。

左右人十分氣惱,“這幫雜碎,有臉跑來坐享其成!”其實說“成”還談不上,隻是眼前的肥肉掛在高處,底下等候掉落的烏鴉越來越多,誰知最後被誰撿了漏。

爭吵聲愈發大了,哪裡還有點武林正道的風度!葉陵延不屑與他們為伍,撇著嘴,邁著八字步,把那些亂糟糟的叫囂拋到了腦後。

獨上高樓,葉幫主以前也來過這裡,原來這地方是熱海公子的產業,赫赫揚揚連綿十裡的臨水樓台,曾經把王舍洲堆砌成了巨大的銷金窟。可惜一夜散儘,餘灰滿地,剩下這空空的畫樓,再也沒有往日的旖旎。懸燈不為妝點,隻做照明之用,頭頂成行的燈陣也成了擺設,實在可惜。

不過白天炎熱,晚上在這高樓上納涼倒還不錯。葉幫主從空曠的平台上踏過,“明天……”話還沒說出口,圓月高懸的背景上,忽然多出了一個黑點。未及細看,轟然落在麵前,簡直像個隕石,腳下的浮塵被震起了兩尺來高。他驚愕地仰頭看,一隻巨大的紅色狐狸俯下腦袋,尖嘴上胡須根根粗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他,伸舌%e8%88%94了%e8%88%94鼻子,簡直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葉陵延駭然抽出了環龍刀,左右隨從也飛快趕來護衛,但這麼大的狐狸,分明已經成精了,誰也不敢砍下第一刀。

關於這隻狐狸的存在,之前就有耳聞,據說蒼梧城外圍攻時,曾經出現過。但因為來去一瞬,隻有少數人見過它的真身。

它是從波月樓來吧?此來必不簡單吧!他們後退兩步,試圖拉開距離,後退才看清狐狸身側懸著一片裙裾。有人坐在狐背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月色裡的人逆光,看不清麵孔,但玲瓏的輪廓鑲上了一層銀邊,像壁畫上駕馭靈獸的天人。

波月樓主名聲奇臭,蒼梧城外沒有一口氣解決她,但領教了她殺人的手段,她不是殺手,是冷血的機器。五陽的人如臨大敵,沒想到她會自己送上門來,正打算揚聲召集盟友,狐背上的人噓了聲,溫柔的嗓音,沒有半點殺戮的征兆。

“葉幫主,我獨自前來拜會,是很有誠意的。”她從狐背上跳了下來,款款邁進,留下一段清越的足音,“幫主可否屏退左右,在下有事相商。”

葉陵延那雙老辣的眼睛裡,裝滿了沉沉的算計,“我與嶽樓主,似乎並沒有什麼可聊的。”

她有些悵惘的樣子,“是麼……真是太可惜了。既然幫主沒興趣,那我就不打擾了,去會會參商和清靜宗的人吧。”

她作勢要走,葉陵延到底還是出聲叫住了她。

她說得沒錯,如果她是存著殺心來的,那麼他們現在可能已經身首異處了。波月樓的陣法不破,誰也不能奈她何,既然她肯出陣,必定是抱著某種目的,倒不妨一聽,免得把機會拱手讓給彆人。

他緊緊盯著她,回手一揮,把身邊的人都支開了,“現在樓主可以暢所欲言了。”

她微微偏過身來,前樓轉角的一道燈火恰巧打在她眉眼間,止不住的驚豔之色。

“我也不和幫主兜圈子,五大門派圍攻波月樓,是為孤山寶藏。葉幫主縱橫江湖多年,可知除了牟尼神璧,還有一樣東西是打開鮫宮的關鍵?”

葉陵延因她的容貌怔愣了片刻,但很快醒過神來,“我知道要找到孤山,必先找到龍涎嶼。”

“龍涎嶼好找,但孤山每一甲子都會移動。況且想抓鮫人,也不是那麼容易。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依照四海魚鱗圖所示。”她灼灼望住他,“幫主聽說過四海魚鱗圖吧?藏於琅嬛洞天內,由紫府仙君掌管。如今這圖冊落進右盟主手中了,葉幫主沒得到消息麼?”

葉陵延額角青筋一蹦,顯然並不知情。他無法評斷右盟主的是非,心有怒火,卻不得不壓製,沉聲道:“關於四海魚鱗圖,我確實有耳聞。但那是天帝藏書,曾經有人試圖竊取,都以失敗告終了。蓬山九重門,根本就上不去!”

“幫主大約不知道,前陣子雲浮莫名出現了一群來曆不明的人,正是紫府派出追查圖冊下落的。內情我不便與幫主細說,隻想告訴幫主,圖冊如今在眾帝之台,而右盟主隱瞞實情,最後的結果大有可能是你們死傷無數,為他人作嫁衣裳。”她頓了下,複迸出一個笑來,“我想與葉幫主做個交易,與他人無涉,隻有你我。幫主想辦法從右盟主手上拿回圖冊,屆時你出圖冊,我出神璧,你我一同開啟寶藏,共享無邊富貴,如何?”

☆、第63章

葉陵延並沒有那麼好騙, 但崖兒在賭, 賭他人性裡的貪婪,賭他究竟有沒有被黃金衝昏頭腦。

他笑起來,笑得有些殘忍,“恕我直言,嶽樓主的身世悲淒,當年令尊和令堂命喪雪域,五大門派難逃乾係。如今樓主竟不計前嫌,來與葉某談合作, 不得不讓葉某懷疑嶽樓主的誠意。”

崖兒拱著眉, 輕歎了一聲,“正因為代價慘重,才一定要得到那批寶藏。我幼年坎坷, 幫主也知道,身在暗無天日的波月閣, 從小到大吃儘了苦頭。其實於我來說, 身世如何並不重要, 我是個殺手,隻在乎眼前的利益。既然我的父母因神璧而死, 作為遺孤, 必須讓雙親的犧牲更有價值。”

這倒是句實在話,殺手無情,對於沒有見過麵的父母,能有多深的感情?那孤山寶藏可是永生永世用之不竭的, 這裡缺失那裡找補,似乎也很說得通。

隻是尚有疑惑之處,“長淵滅門,不是樓主所為麼?葉某隻看到樓主的睚眥必報,因此所謂的合作,還是讓葉某心存不安啊。”

她卻脆聲笑起來,“看來葉幫主對嶽海潮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啊,長淵廣發英雄帖,名義上是為擒拿我,實則是想將五大門派一網打儘。嶽海潮養人蠱,各路豪傑在他眼中隻是人蠱的盤中餐罷了。一旦人蠱吸儘所有人的功力,武林盟主就當換成他來做了,我搗毀長淵實際是救了眾人一命,可惜沒人謝我。”說罷話鋒一轉,又道,“幫主願意與那些人瓜分寶藏麼?再者說,最後這批寶藏有沒有你的份,還未可知呢。與我合作,比聽右盟主號令強得多,葉幫主當真不考慮麼?”

她語氣溫軟,雖有誘導的嫌疑,卻也叫人不自覺一腳踏入深淵。

無論如何,寶藏是最重要的,為了錢,親兄弟都能反目成仇,何況一個頤指氣使的獨/裁者!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葉陵延鬆動了,“那麼以樓主之見,應當如何將圖冊奪回來?”

崖兒道:“幫主按兵不動,波月樓自然有辦法亂了那些人的陣腳。等盟軍散儘,隻要幫主發話,想鏟除誰,我等必為幫主肅清前路。右盟主目前還未正式出手,但卻如操控傀儡一樣,指揮盟軍為他打前戰。如果這些人再也無法調動,厲無咎的狐狸尾巴自然就露出來了。幫主在他麵前應當是說得上話的,隻要能夠自由出入眾帝之台,還愁沒有機會拿到圖冊麼?”

貪心最終占了上風,葉陵延正式被她策反了,望江樓上一拍即合,果真皆大歡喜。

隻是這位葉幫主戎馬一生,忘了占山攻城前,應當先好好熟悉一下地形。

當初的盧照夜是個習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因此他的望江樓中,處處安置了洞悉一切的奇巧手段。大宴賓客的畫堂上,每一盞燭台之後都裝著鏡麵大小的風擋,折射燭光以外,其實還有另一個妙用,隻要角度調整得當,身在宴上,便可觀儘樓中事,當然包括樓頂的天台。

所以五陽幫主密會波月樓主一事,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們驚訝之餘還在等,等葉陵延振臂高呼,生擒妖女。結果兩人相談甚歡,一旁的金狐狸甚至%e8%88%94著爪子,打起了嗬欠。

這算什麼?領著諸道盟友,竟做起了通敵的勾當。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武林第一正宗的五陽,已經淪為妖女的同謀了。若說不忿,當然是群情激憤,但誰又不在暗中頓足,人人心知肚明,波月樓主是開啟寶藏的關鍵,她同誰合作,誰就有巨大的勝算。

憤恨與嫉妒,令人怒發衝冠。幾十雙眼睛死死盯著銅鏡中的影像,當葉陵延送彆嶽崖兒時,有人哼笑:“難怪波月樓率攻不破,原來是有內鬼!”

人心動搖了,亂糟糟一團。要使一個聯盟在短期內潰敗,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從內部開始腐爛。

結界之內,崖兒冷眼看著望江樓上匆匆來去、一臉怒色的盟軍,小小的反間計就讓那些門派之間產生了隔閡,果真互不信任的人,還是不能共事。

樓裡門眾自然歡欣雀躍,“五陽幫主這回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無論這廝是否依照約定行事,在盟軍之中都再無威望可言。群龍無首,用不了多久就成一盤散沙,還需要咱們回擊嗎?”

崖兒卻搖頭,說不夠。

“葉陵延倒下去,自然有人站起來。每個人都想當首腦,最後不是內訌,就是推舉出一個比葉陵延更縝密的人來。現如今正是幫派大亂的時候,必要趁此良機再給他們重重一擊。他們忘了波月樓以前是做什麼營生的,咱們接的可是人命買賣。”她轉過頭,朝蘇畫一笑,“要謝謝蘭戰當初定下的規矩,每一樁交易都要求委托者立據畫押。這麼多年過去了,咱們手裡還攥著他們的小辮子。阿傍,你帶人去樓庫整理,把契約都找出來。這裡麵藏著他們所有人的秘密,我偏不信他們能不記前仇繼續結盟,那些枉死的,畢竟不是親爹就是恩師。”

這算是給各路聯盟最沉重的一擊了,打蛇要打在七寸上,哪怕不是一擊斃命,也讓他們廢了半邊身子。

阿傍領命去了,餘下的護法和影衛對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