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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尤四姐 4189 字 6個月前

上樓,和崖兒彙合,魑魅輕聲問:“要不要屬下跟上去,結果了他?”

崖兒搖了搖頭,“殺他太容易了,我好奇的是他說的稀罕物,如果沒有料錯,應當是那個猾。”

魍魎盤弄著手上的扳指,淡聲道:“乾脆弄包火/藥,先炸了南城的蠱樓。”

崖兒歎了口氣,“你怎麼知道他養蠱的地方隻有城南一處?”

幾個人都不說話了,蘇畫還在思量他先前的那番話,“他說引薦波月樓入盟會……”

崖兒哼笑了聲,“隻怕這嶽海潮已經開始懷疑波月樓了。五大門派後天才能入城,他卻邀你明天去看稀罕物……”

想來是還不死心啊,長老擅自發出英雄帖,並沒有得到他的首肯。現在勸退五大門派是不可能了,個個都懷抱目的殺氣騰騰而來,哪個是好鳥?如今隻有趕在五大門派入城之前,擒獲當年的漏網之魚,那麼牟尼神璧他就能獨吞。這世上,還有人嫌錢多的麼?

“究竟是去,還是不去?”蘇畫聽她的意思。

崖兒說去,“ 你在明處,我在暗處。不管他耍什麼花招,明晚一定要解決他。

眾人領命,各自回去籌備。

本以為夜半回蕩滿城的哭聲是蠱猴發出的,畢竟蠱猴死後,那個聲音確實再沒出現過。但崖兒今夜卻又被這叫聲吵醒,迷蒙中隻覺調門比之前更高亢,更淒涼,仿佛所有的痛苦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隻需再添一根稻草,便如弦斷弓毀一般。

她心裡疾跳起來,不知怎麼,像憑空多出一隻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心慌,讓她喘不上氣來。這嚎叫聲,初次聽見至多令人驚惶不安,然而就像俚人歌,長長短短的荒腔走板裡,卻能聽出無比的悲傷和絕望。沒有憤怒,隻有痛苦,甚至但求一死。她定定坐在床上,忽然沒有勇氣去推窗觀望。就這樣聽了很久,直到那聲音漸漸低下去,抽絲一樣渙散在夜色裡,她才發現手心發涼,鬆開五指,掌心裡攥了滿把汗。

夏日多陰雨,第二天天色又不佳,及到傍晚時分,開始淅淅瀝瀝下雨。

一輛黑圍的馬車停在了客棧門前,門徒打著傘,車裡人提袍下來,站在台階下靜待。不多會兒客棧裡的人出來了,很不耐煩的樣子,“天兒太壞了,非得今晚去麼?明天五大門派齊聚,屆時再為我引薦,大家一塊兒看戲法,不好麼?”

嶽海潮微微眯起眼,眼裡含著刀鋒一樣的光,笑道:“人多不便,這件東西和樓主有關,樓主當真一點都不好奇麼?況且有嶽某作陪,樓主難道不願同往?”

各自都在打著小算盤,嶽海潮深知道自己是最佳的誘餌,因此把自己都賭上了。

蘇畫當然要勉為其難,她看了眼殘餘的天光,扶了扶鬢邊的發簪,賣弄風情說想與嶽掌門同乘,結果當然被婉拒了。嶽海潮怕死,他要和所有會造成危險的東西保持距離,“嶽某是粗人,萬一不慎唐突了樓主,就是我的不應當了。我為樓主準備了車駕,天上正下雨,還是坐車方便。”

蘇畫拿紈扇掩麵而笑,“嶽掌門不會為我準備了囚車吧!我波月樓是武林公敵,萬一嶽掌門打算為武林除害,那我可怎麼辦呢。”

到最後自然是各乘各的私車,嫋嫋向西而行。

雨勢漸大,雨點劈啪打在鬥笠上,魑魅和魍魎身上墨黑的鱗甲也披染了一層水光。拿劍柄頂了頂帽簷,天色快暗了,大路兩旁的樹叢愈加茂密起來,眼梢一道紅光一閃,沒入了瀟瀟的雨夜。

☆、第51章

嶽海潮沒有把人往城南引, 那個地方已經暴露, 便不會再用了。

崖兒知道他狡兔三窟,可惜和蠱猴那一戰她受了傷,接下來便無法再追蹤了。想必長淵滿城搜查入侵者時,就已經悄悄把人蠱轉移了地方,現在城南的那座囤樓基本廢棄了。胡不言去暗訪過,除了幾個守門的門徒,裡麵空無一物。隻有地上殘留的,蠱毒腐蝕的液體留下的印跡, 能夠證明這個地方確實曾經作為獸場, 豢養甚至創造過那些所謂的“獸”。

本來說要毀了那樓,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崖兒緊緊貼在金狐狸的背上,風雨裡穿行, 他的速度能快到雨點都趕不上。

胡不言忙裡偷閒讚歎:“老板你的身材真好!”

崖兒兩手勒了一把他的脖子,“這個時候正經一點。”

胡不言嘟囔:“開開玩笑, 緩解一下氣氛嘛。一個嶽海潮而已, 區區凡人, 武功還不高強,放著讓我來, 我能咬死他, 你信不信?”

崖兒歎了口氣,“昨晚讓蘇門主打出來了吧?蘇畫也是凡人,你怎麼被她揍得鼻青臉腫?”

胡不言想起昨晚的事,腮幫子就隱隱生疼。他一直覺得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相處是很玄妙的, 隻要對上眼,一切語言表述都顯得蒼白。一道眼波,一抹笑靨,勝過千言萬語。

蘇畫表麵不羈,其實是個內秀的人。胡不言看遍了姹紫嫣紅,自認為很懂得欣賞這樣深邃的女人。能讓她說出口的,必定都是表麵文章,越是深植心底,越是有口難言。於是他很留意她的一舉一動,試圖從她的千嬌百%e5%aa%9a裡覓得哪怕一絲真情實感。成功了嗎?胡不言認為成功了。比如她正笑得花枝亂顫,忽然和他的目光接上,她便不笑了,唇角扭曲出一抹深重的,類似哀怨的弧度,看得他心頭打顫。他覺得這樣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值得去細細品味。就像喝茶,新泡的茶雖然清香,但那股勁兒沒有發散,必要放一會兒,乃至放釅了,才能咂出其中的濃厚。人的經曆不一樣,表達愛的方式也不一樣,比如蘇畫,麵對越不在乎的人,她越狂放。越在乎的人,反而靜水深流不願多言——真是複雜的人性啊!

看吧,看吧,她又對他做出那種表情了,胡不言呆呆望著她,她轉身走開,但臨走又轉頭看了他一眼。於是千言萬語都在回眸的一瞥裡,胡不言立刻接收到,這是人約黃昏後的信號。

他歡喜至極,回房換上最花哨的衣裳,點了一支熏香,跳到煙縷的正上方,解開衣帶熏一熏,務必把自己弄得香噴噴的。蘇門主可是個精致的人啊,彆事到臨頭讓她嫌他不雅。他喜滋滋地想著,越想越周到,最後扯開褲管,讓那縷煙升入褲襠裡。微微彌漫的煙霧,在他的兩股間輕快地奔走,他閉上了眼睛,仿佛那煙霧就是蘇門主溫軟的手。

時間差不多時,香也熏完了,他抖抖衣袍整理一下儀容,然後把耳朵貼在牆上聽,聽一牆之隔的蘇畫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結果聽了半天,連床板的吱呀聲都沒有,看來她不在床上,可能正在苦苦等著他。他心裡急切起來,忙開啟一道門縫左右觀望,很好,客棧的過道裡一個人也沒有。閃身出門,伸出一根手指去推蘇畫的門,果然一推就開,他頓時心花怒放。

嘴上說著不要,暗裡心悅他已久了吧,畢竟這樣體貼又撩人的男人世間罕有。他嘿嘿笑著,咧著大嘴進門,準備給蘇門主一個苦儘甘來的擁抱。誰知迎麵飛來鬥大的拳頭,咚地一聲砸在他臉上,砸得他眼冒金星,心說怎麼?難道又進魑魅的房間了?不會呀,沒走錯……定睛一看,蘇門主的臉好似羅刹,她兩眼泛著仇恨的光,再次老拳相向。又是砰地一記勾拳,直接把他打倒在地。躺在地上的胡不言此刻還在感歎,世風日下啊,欲拒還迎玩到這種程度,蘇門主不愧是矯情界的鼻祖。

所以今天出任務滿臉傷,起先他還有些羞於見人,沒想到大家都見怪不怪,尤其是蘇門主,談笑自若毫不尷尬,多少顧全了一點他的顏麵。於是他釋然了,誰還沒點個人愛好呢,不耽誤正事,他還是棟梁之才。

本來他已經忘了這件事了,誰知不上道的樓主這個時候提起來,頓時在他心上插了一把刀——原來他們什麼都知道!

胡不言覺得身上的雨水全是他的淚,但他依舊頑強,“蘇畫是女人啊,老胡憐香惜玉,從來不打女人。”■思■兔■網■

可他的不打女人,不知怎麼,最後轉變成了被女人打。胡不言不勝唏噓:“老板,你是我的劫。”

崖兒兩眼緊緊盯著前方,因為他速度過快,嶽海潮的馬車根本趕不上他。所以隻好勒令他放慢速度,他在枝頭穿梭,她便嚴密觀察車隊的動向。不過陰雨天的胡不言總是有點小小的憂傷,她抽空應了句:“為什麼?”

他齉著鼻子說:“因為自從方丈洲外遇見你,我就一直出師不利。你是黴運的開始,也是我幸福的終結者。”

崖兒捺著嘴角:“一派胡言。我來告訴你,到底是為什麼。因為你以前隻能引誘不諳世事的小狐狸,現在你胃口太大,妄圖勾引人。你才三百年道行而已,騙騙普通姑娘就罷了,你不該在波月樓裡賣弄你的%e5%aa%9a術,論手段,蘇畫是你爺爺。”

胡不言簡直驚呆了,“三百年,說得輕飄飄,你們凡人隻能活區區幾十年。”

崖兒說:“賬不能這麼算,人生下來就是人,你們狐狸修成人形,還得花幾百年呢。”

這麼一說,又勾起了胡不言不堪回首的往事。想當初他最後一關總衝不過,沒計奈何上蓬山做了雜役。你知道人的身體狐狸的腦袋,穿著褒衣,扛著掃帚,這種生活有多難熬嗎?蓬山四季如春,因此中午的時候就比較熱。沒毛的身體很涼快,有毛的腦袋對比之下恍如塞進了火爐,沒有過半獸經曆的人,永遠無法體會這種痛。

“所以我覺得自己不能這麼荒唐下去了,我應該找個地方繼續清修,老板你說呢?”

崖兒哼笑,“我是個自私的人,你現在正為我效力,難道我會支持你回去清修,讓我無狐可騎?”

胡不言噯了聲,“果然啊,我還是欣賞你這種不加掩飾的人渣本性,直爽,不帶拐彎……”

可是背上的人卻揪住了他的右耳,像拉韁控馬一樣,“拐彎!拐彎!”

他被一拽,立刻集中了精神,原來不知何時已經出了蒼梧城。前麵兩山對起,中間有個寬約三丈的縫隙,被人見縫插針地造了一座樓,不細看,以為那就是山體。

宏偉、壯觀,這嶽海潮簡直是個建築奇才!胡不言放矮了身子,小聲道:“二十多年掌門不是白做的,有權之後就可以煉蠱造樓了,壞人的人生也是一步一個腳印。”

崖兒沒理會他的插科打諢,隻是眯著眼看那山體,岩壁上鑿出了參差的洞,每個洞裡都燃著藍色的火,大概因為猾要成形時,不能接觸太高的熱量,所以照明一應隻用冷翠燭。所謂的冷翠燭,是研磨人骨,再混進屍油和蠟油製成的,燃燒起來如同磷火,隻見其光,觸之不溫。崖兒開始考慮,一旦這位掌門的所作所為大白於天下,不知所謂的名門正派還能不能繼續標榜。

蘇畫從馬車裡下來時,嶽海潮已經站在了臨空的浮橋上。果真是出了名的謹小慎微,他始終同外人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