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引著韁繩調轉馬頭,疾奔而去。
日後有的是時間能收拾這隻珍珠團子。
沈玉澤絕塵而去,蘇錦蘿坐在隻餘一架空蕩蕩的馬車廂內,神色怔忪。
剛才那人說的,到底是什麼信?
“王妃,奴才再去套匹馬,煩請王妃先入茶社,等奴才片刻。”明遠手指向不遠處的一間茶社。
茶社內人不多,畢竟是除夕日,家家戶戶皆在炕上歇著,就連店鋪都沒開幾家。
蘇錦蘿順勢看一眼,然後點頭,披上大氅,戴上雪帽,由雪雁攙扶著下馬車。
要了一間茶社內的雅間,蘇錦蘿坐在槅扇前,正對著不遠處掛滿白綾的文國公府。
正是除夕大日,整個皇城內皆是一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之相,隻有文國公府依舊掛著白綾,因為方淼的喪期還沒有過。
“雪雁,方才那龍威大將軍說的信,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蘇錦蘿捧著手裡的茶碗,輕抿一口裡頭的熱茶。
雪雁搖頭,壓著聲音道:“王妃,奴婢覺得,就算以前這龍威大將軍真給您寫過信,這也是過去的事了。您現在貴為靜南王妃,實在是不宜與龍威大將軍牽扯過多。”
雪雁是在變相的提醒蘇錦蘿,她如今是有夫之婦。
蘇錦蘿點頭。她自是明白這事輕重的,隻是她怕陸迢曄那廝亂吃醋,若是發起瘋來對付沈玉澤該如何是好?明明她與他一點子事都沒有,今日大庭廣眾之下一番對話,難免被人誤會。
“王妃。”雅間的門被敲響,明遠垂眸站在門外,道:“馬車已備好。”
雪雁伺候蘇錦蘿將雪帽和大氅披上,下樓,上了馬車。
馬車內,蘇清瑜正攜李飛瑤坐在裡頭。
“大哥,瑤姐姐?”蘇錦蘿一愣,笑道:“怎麼這般巧?”
李飛瑤抽開自己被蘇清瑜握在掌心裡的手,給蘇錦蘿遞過一個銅製手爐,笑道:“我們剛從李宅出來,要回理國公府,遠瞧見明遠在挑馬,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你的馬受了驚。想著反應同路,還不如一道坐了,省的多事。”
蘇錦蘿今日去理國公府過除夕。陸迢曄尚在宮內陪伴太後,要晚間才會到理國公府內去。
“原是如此。”蘇錦蘿點頭,撩開大氅坐在軟墊上,摟著懷裡的手爐吃了一口茶案上斟好的奶茶。
“蘿蘿,聽說你的馬受驚不小,身子可還好?”蘇清瑜從食盒內端出一盤子山楂糕來,置在茶案上。
蘇錦蘿聞著那酸溜溜的味道,口水直流,徑直便取了一塊捏在手裡,然後聲音含糊道:“無事,就是有些被嚇到了。”
“那晚間還是讓靜南王替你把把脈,再開幾副安神藥吧。”蘇清瑜皺著眉,看看蘇錦蘿,又看看李飛瑤,覺得哪個都不省心。
注意到蘇清瑜的視線,李飛瑤瞪他一眼,也拿了一塊山楂糕吃。
“瑤姐姐,你近日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待晚間王爺來了,我讓他替咱們兩個都瞧瞧。”
“倒是無礙,隻是害喜的厲害,有些食不下咽。”李飛瑤先前是比蘇錦蘿豐腴些的,可自懷了孕後,這幾日吃什麼吐什麼,生生給瘦了幾斤。
“那我倒是還好。”相比於李飛瑤,蘇錦蘿可謂是一點子心都沒費心,她肚子裡頭的娃娃安分的緊,從來不吵不鬨。
“真是羨慕你,想吃什麼便吃什麼。”李飛瑤靠在緞麵靠枕上,捏著手裡的山楂糕,也沒吃上幾口,喉嚨裡頭便有些不適,當即就停下了。
反觀蘇錦蘿,吃了兩碗奶茶不說,還用了好幾塊山楂糕,津津有味的緊。
馬車一路從茶社到理國公府,自角門入,先去了李飛瑤和蘇清瑜的院子,然後才到錦璽閣。
蘇錦蘿踩著馬凳下馬車。錦璽閣門口,早有玉珠兒領著一眾丫鬟、婆子久候。
蘇錦蘿縮著身子穿過垂花門至甬道,入廊下,進大屋。
屋內燒著暖炕,炭盆裡加了凝神的熏香。蘇錦蘿一進門,迎麵就是一陣暖風。她褪了大氅、羅襪,盤腿坐到炕上,舒服的歎息。
玉珠兒帶著一眾小丫鬟端了沐盆、巾帕等物,前來替蘇錦蘿洗漱。
蘇錦蘿擦洗了手和臉,褪了首飾,摟著靠枕坐在榻上發愣。
雪雁抱了一床被褥過來,替蘇錦蘿蓋在腿上,細細掖好。
蘇錦蘿蔫蔫的撐著小腦袋靠在茶案上,蹙著細眉。
厚氈被掀開,玉珠兒提了食盒進來,裡頭是今日陸迢曄進宮前做的吃食。
“玉珠兒,大哥來了嗎?”
“沒瞧見人。”玉珠兒一邊說話,一邊將手裡的梗米粥放到茶案上,還有一些閒暇時候填肚子的蒸酥點心。
蘇錦蘿撚了一塊果餡團圓餅入口,突然想起方才在廊下看到的鸚哥兒。“將鸚哥兒提進來,外頭天寒地凍的,彆把它凍壞了。”
“哎。”玉珠兒應一聲,將鸚哥兒提了進來。
鸚哥兒雖嘴碎的,但十分乖巧,即便是出了籠子,也不會飛走。
蘇錦蘿將它從籠子裡放出來。鸚哥兒扇著翅膀,踩著兩隻鳥爪子,顛顛的落到茶案上。
茶案上擺置著蘇錦蘿剛剛沒吃幾口的梗米粥。碧盈盈的冒著熱氣,氤氳間,蘇錦蘿看到鸚哥兒歪著鳥腦袋,偷偷的往下探。
“喂。”蘇錦蘿喚一句。
鸚哥兒挺身,張鳥嘴“啊”一聲,然後用那雙綠豆大的鳥眼睛看一眼蘇錦蘿,再彎脖子湊下去。
“喂。”蘇錦蘿又喚一句。
鸚哥兒心虛的直起身子,張嘴道:“啊啊,吉祥如意,吉祥如意……”一邊說話,鸚哥兒一邊在茶案上繞圈,繞了一圈又回到那碗梗米粥前,彎腰就要吃。
一隻修長手掌從旁伸出,掐住鸚哥兒的脖子往上一提。
“啊啊啊,要死鳥了,要死鳥了,啊啊啊……”蹬著一雙鳥爪子,鸚哥兒使勁叫喚。
蘇錦蘿仰頭,看到不知何時進了大屋的陸迢曄。男人身上穿著蟒袍,披玄色大氅,從頭頂至肩身,滿是濕冷潮雪,就連那拎著鸚哥兒的手上都覆了一層薄薄水漬。
“怎麼回來這麼早?”蘇錦蘿驚奇道。
陸迢曄垂眸,斜睨了一眼麵前的小婦人,聲音清雅道:“王妃不喜本王早些回來?”
蘇錦蘿撐著下顎歪了歪頭。“自然是希望的。”
陸迢曄斂眉,緊了緊手,鸚哥兒開始翻白眼。
“哎哎,你快些放開它。”蘇錦蘿急把鸚哥兒從陸迢曄手裡救下來,然後放到鳥籠子裡頭去。
鸚哥兒受驚不小,拖著它的小被子窩在鳥籠一角,蔫攏著鳥腦袋,一聲不吭。
“你都差點把它掐壞了。”蘇錦蘿心疼的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鸚哥兒的鳥腦袋。
陸迢曄撩袍坐到炕上,端起蘇錦蘿吃剩下的那半盞溫奶一飲而儘,然後開口道:“今日是怎麼回事?”
“嗯?”蘇錦蘿一邊撫著鸚哥兒,一邊不在意的應一句。
陸迢曄放下手裡的空盞,慢條斯理的撚了撚指尖。“龍威大將軍回城,萬人空巷。本王聽說王妃也去湊熱鬨了?”
蘇錦蘿手中動作一頓,她偏頭,看向坐在茶案另一邊的陸迢曄。
陸迢曄麵無表情的抿著唇,鬢角處結著一點細碎冰霜,水漬漬的閃著光。
“隻是順路碰到了。今日馬匹被炮仗驚到,還是龍威大將軍救了我。”
陸迢曄垂眸,露出眼瞼處的那顆朱砂痣,“那倒是真要好好感謝他了。”嘴裡說的是這話,但男人的表情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攏袖,敲了敲茶案麵,道:“伸手。”
蘇錦蘿乖乖的把腕子置到茶案上。
陸迢曄伸出兩根手指,搭在蘇錦蘿皓腕上。
男人剛回來,指尖冰涼,蘇錦蘿下意識哆嗦一下。陸迢曄頓神,收回手,不著痕跡搓了半刻,然後才又重新把脈。⊥思⊥兔⊥網⊥
“怎麼樣了?”蘇錦蘿睜著一雙大眼睛,擔憂道:“今日確是被驚到了。”
“無礙,好的很。”陸迢曄收手,指腹擦過小婦人掌心,柔膩一片,帶著軟香。
蘇錦蘿把手攏進寬袖內,覆在手爐上,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被褥裡,隻露出一顆小腦袋。
“今日我聽那龍威大將軍說,他走時,給我留了一封信,我卻是沒見著影。”
“哼。”男人從鼻孔裡哼出一口氣。
蘇錦蘿捂嘴偷笑,繼續道:“我與他,並沒什麼事。隻是那封信不知現今在何處,我怕你誤會,所以才先與你解釋一番。”
“那封信,被我燒了。”男人垂著眉眼,聲音沉穩,正氣坦蕩。
蘇錦蘿一愣,對男人的無恥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
按那沈玉澤的說法,那封信可是他出征前讓人稍給她的,所以這人竟在那麼早的時候就打上自己的主意了?
見小婦人一副呆愣愣的模樣,陸迢曄一擰眉,不怒反笑。“怎麼,王妃還想著再續前緣?王妃可莫忘了自個兒說過的話。”
男人伸手,觸到蘇錦蘿的麵頰,然後慢悠悠的往下滑,按到脖子,稍用力,就將人的粉頸給半圈在了掌心裡。
“王妃曾說過,若是我負了王妃,王妃勢要本王死。王妃也記住,若王妃負了本王,本王雖舍不得王妃死,但生不如死的手段,本王可多的是。”男人的指尖掐在蘇錦蘿細嫩的脖頸上,那裡壓著脈搏,跳跳的動,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
蘇錦蘿僵著身子坐在那裡,雙眸睜的大大的,水霧霧的印出陸迢曄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來。她真是頭一次見到吃醋能吃成這般恐怖的人。
她哆嗦了一下`身子,悄悄的往旁邊挪了挪,避開男人的手,然後將懷裡的手爐遞給陸迢曄,呐呐的軟聲道:“你的手好冷。”凍的她脖子都僵了。
男人麵色一變,取過手爐,攬在懷裡不做聲。
蘇錦蘿悄悄湊過去,腆著臉討好,“你放心,我既嫁給了你,自然是你的妻。”
陸迢曄撫著懷裡的手爐,暖烘烘的沾著香氣。他背靠下去,雙腿搭在榻沿上,涼涼道:“本王自是相信王妃的。”
這模樣,哪裡像是相信的,更像是恨不能把她栓到褲腰帶上關起來。
“那我也是相信王爺的。”蘇錦蘿拖著那件大被褥,艱難的跨過茶案,小心翼翼的側趴到陸迢曄身上。
男人沒換袍子,身上濕漉漉的冷的厲害。蘇錦蘿剛剛躺下去,就被凍的一個哆嗦,然後趕緊解開了男人的玉帶,扒開外袍,鑽進去。
男人裡頭是一件素色中衣,貼著身子,顯出緊實肌肉,暖乎乎的緊。
陸迢曄任由小婦人動作,躺在那裡,攬著人的細腰,眸色不明。
第93章
翌日, 天色初霽。蘇錦蘿縮在燒著火龍的炕上,側著身子,被男人攬在懷裡。
今日的天依舊很冷, 蘇錦蘿昨晚上睡的熱了, 踢了好幾次被子, 都被男人給蓋了回去。
她嘟嘟囔囔的有些不高興,身上黏膩似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