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看向雪雁和玉珠兒道:“去小廚房替你們王妃做些吃的。”
“是。”雪雁和玉珠兒恭謹行禮,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蘇錦蘿站穩,仰頭看向陸迢曄,“你怎麼把雪雁和玉珠兒帶進來的?”
明遠上前作揖。“稟王妃,是安陽公主帶著一道進宮的。至於能進這白梨殿,則是皇後娘娘批準的。”
蘇錦蘿愣了愣,然後點頭,不再言語。
旁人都知道,靜南王這次是被她連累,遭了難了。可蘇錦蘿預想的那些落井下石的事情全部都沒發生,反而這一個個的都上趕著來巴結報恩。
如此這般,她才終於看清楚,陸迢曄這個人,即便自己什麼都不做,都會有人上趕著幫他將事解決了。所以這人今日,連麵色都沒變,那副運籌帷幄,天地崩於麵前,而麵不改色的氣度,實在是蘇錦蘿學不來的。
蘇錦蘿再次感覺,這個人的城府實在是太深了。他的眼線、勢力,不知不覺的滲透、深入整個皇城,乃至太後、皇帝身邊。潤物細無聲般的,一點點收網。
已近酉時,殿外,煙霞遠岫,如酒紅初上臉。
蘇錦蘿抻著脖子在白梨殿內四處看了看,然後道:“這裡就是你以前在宮裡頭住的地方嗎?”
“嗯。”陸迢曄點頭,抬步往前去。
蘇錦蘿趕緊跟在他身後。
陸迢曄去的地方是白梨殿的後花園子,說是後花園子卻也不大,隻辟出幾塊地,圍起來種了些花花草草。後頭有一個土坡,不大,卻極高,圍著粉牆,粉牆邊有一棵大樹,古樹參天,極粗,枝椏繁盛,尤其突兀。
男人領著蘇錦蘿上土坡,然後紮起寬袍係到腰間,三下五除二的上樹,坐在粗枝上彎腰,朝蘇錦蘿伸手,“上來。”
蘇錦蘿惴惴不安的磨了磨小腳。“我很重的,你拉的動我嗎?”不是才剛說自己重的都抱不動了嘛。蘇錦蘿噘嘴,小小聲的嘟囔。
陸迢曄低笑,眼瞼處露出那顆朱砂痣,眉眼處的清冷煙消弭散,在重重密葉中渡上一層柔光,更襯得整個人麵如冠玉,耀如鬆華。
“試試便知道了。”
蘇錦蘿伸手,搭上陸迢曄的手。陸迢曄一用力,纖瘦卻緊實的胳膊微微繃起,往上一帶。
蘇錦蘿瞬時就像隻翩飛的蝴蝶般到了半空中,慢悠悠的落到陸迢曄身邊。
替小婦人掩在散開的宮裝羅裙,陸迢曄搭著雙腿,姿態愜意的靠在主乾上。
蘇錦蘿卻沒有陸迢曄那麼悠閒,她繃直著一雙小細腿坐在那裡,兩隻手緊緊的拽著陸迢曄的胳膊,纖細的身子靠過去,後背處隱隱沁出細汗。
“瞧,好看嗎?”陸迢曄抬手,指向前方。
蘇錦蘿順勢看去,暮雲晚霞重重,旖旎瑰麗。不遠處,大半皇城,儘收眼底,心底一瞬開闊。
“白梨殿本就建的高,地方又偏,這棵古樹又占了個小山坡,所以能瞧見外頭的皇城。”
雖然能瞧見,但看不真切,蘇錦蘿模模糊糊聞到一股子甜香,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閉上眼細嗅。
唇上傳來一股觸?感,微涼,帶著濡濕氣,咬著她的唇往裡鑽。
“唔……”蘇錦蘿被唬了一跳,睜眼往後仰。
陸迢曄攬住人腰肢,抵上主乾。
“若是摔下去,缺胳膊斷腿的,就不好看了。”蘇錦蘿心有餘悸的背靠在粗糙枝乾上,耳畔處是簌簌樹葉風動聲。
男人俯身,再次貼上來。
蘇錦蘿瞪著一雙眼,唇角有些疼,是剛才男人進不去,啃咬出來的。
“乖,閉眼,張嘴。不然就把你扔下去。”
蘇錦蘿:……
過半刻,男人終於放開她。蘇錦蘿喘著氣,靠在男人懷裡,麵頰緋紅,瓊鼻輕皺。她抬眸,盯住眼前的綠枝椏,想起上輩子時自己身首異處時的慘狀,禁不住幽幽歎息一聲。
此一時彼一時,誰又能想到,這輩子的她居然會嫁給這個上輩子殺了自己的人,變成靜南王妃。
不過如果這人真要造反,那自己該怎麼辦?阻止嗎?
蘇錦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纖細白嫩,連男人一根手指頭都掰不過去。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蘇錦蘿不是那種容易糾結的人,她有些事,想不通,想不透,便讓它順其自然。
掰著陸迢曄的手指,蘇錦蘿用指尖細細描繪他掌心紋路。
陸迢曄的手並不像外貌表現出來的那般白皙光滑,反而覆著一層薄繭,不厚,卻有些割手,怪不得每次她身上都紅紅的,原來是被這廝的手搓出來的!
小婦人的指尖觸在肌膚上,尤其是掌心,敏[gǎn]細膩,酥癢的緊。男人眼一眯,將人攬的更緊,幽深視線落到那微微噘起的紅菱小嘴上。
這邊,蘇錦蘿全無所覺,她越想越氣,用力拍了一下陸迢曄的手掌,那人一點事沒有,卻震的她掌心發麻。蘇錦蘿扭著胳膊,突然靈光一現,用力看向陸迢曄。“你跟那城陽郡主是青梅竹馬,她上過這樹嗎?”
陸迢曄輕笑,看向蘇錦蘿的視線帶著戲謔,“上過。”
蘇錦蘿一噎,又道:“也,也是你拉著上來的……”
“嗯。”陸迢曄點頭。
蘇錦蘿氣急,完全忘了兩人此刻正在樹上。她猛地一推陸迢曄,陸迢曄向後仰去,拽著蘇錦蘿的胳膊往下倒。
“啊……”
蘇錦蘿被唬了一跳,摟著陸迢曄驚叫。
晃晃悠悠,片刻後,兩人身形定住。
蘇錦蘿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就見自己對麵是陸迢曄那張滿是戲謔的俊美麵容,黑發長束,將那頂玉冠包裹起來。
整個世界都倒了過來。
“你你你……”蘇錦蘿大張著小嘴,說不出話來。
陸迢曄扣著蘇錦蘿的小腦袋,將人壓向自己,親了個結結實實。
男人一隻腳掛在枝乾上,一隻腳壓著蘇錦蘿的小腿,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壓著她的後頸,將人固定在懷裡。
“這樹,隻有你一個人上過。”
……
從後花園子回來,蘇錦蘿整個人都是軟的,尤其是那雙腿,都打不直了。她攀著陸迢曄的胳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雪雁端了晚膳,放到案幾上。
蘇錦蘿“啪嘰”一下坐下來,依舊有些昏頭漲腦。
案幾上擺置著幾樣小菜,不多,但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裡,很合胃口。一盅木樨清露,飄著玫瑰瓣兒,香甜撲鼻。一碗蓮葉羹,裡頭清白白的用麵疙瘩嵌著模具做出十幾種花樣式來,有荷葉,芙蕖,菊花等樣。一碟涼拌鮮藕,一碗清炒黑木耳,還有一碗飯後用的酥酪。
“方才在樹上的聞到那股香味是什麼?”蘇錦蘿眼盯著麵前的晚膳,還在想著剛才聞到的味道。
陸迢曄在屏風後,換過外袍,淨手洗麵,坐到蘇錦蘿對麵。
玉珠兒端了沐盆來,替蘇錦蘿擦拭。
“用飴糖做的一窩絲。”陸迢曄將麵前的荷葉羹推到蘇錦蘿麵前。
蘇錦蘿舀著白瓷小勺吃一口荷葉羹,%e8%88%94了%e8%88%94唇,覺得不夠甜。“那宮裡頭有嗎?”
“沒有。”陸迢曄果斷道。
蘇錦蘿噘嘴,難掩失落。
陸迢曄叩了叩案麵。“不過,我會做。”
……
為了吃到那“一窩絲”,蘇錦蘿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任由那偽君子擺布了一晚上。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就撐著她那再經不起折騰的小身板將人從榻上拽了起來。
陸迢曄穿戴整齊,差使蘇錦蘿去尋雪雁要那碗泡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小麥。
蘇錦蘿顛顛的去捧了來,陸迢曄大爺似的坐在那裡,蘇錦蘿任勞任怨的給他挽袖,撩發。
將小麥瀝乾,放在細篩子上,陸迢曄遞給蘇錦蘿一壺水。“每日撒水四次,待小麥芽長出來了,再來尋我。”
“哦。”蘇錦蘿乖巧點頭,兢兢業業的守著小麥。//思//兔//網//
陸迢曄攏袖而出,看到站在殿外的明遠。
“爺,方大人去春風如意樓抓了老鴇,現下正在審查。昨晚上四皇子去了方府。太子那處沒什麼動靜。城陽郡主那邊依舊鬨的厲害,太後的意思是想讓您去勸慰勸慰。”
陸迢曄拍了拍大袖,神色淡漠道:“本王去了又如何,已經發生的事,本王去也無用。”
明遠垂眸,沒有說話。
陸迢曄道:“你跟雪雁的日子定下了?”
“這,原本是定在下月初一,但如今出了王妃這事,雪雁她……”
“倒是個衷心的奴婢。”陸迢曄輕笑一聲,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扔給明遠,“權當本王的賀禮。下月初一,放心成親吧。”
“是,多謝王爺。”明遠也不推拒,喜滋滋的收了,然後道:“對了,爺。您讓奴才盯著的林家嫡子林摯,這幾日收了心,日日在家裡頭讀書,那些溜貓逗狗的事也不做了,城西口的寡婦都望了三日了。”
表相易裝,習慣難改,看一個人,往往從小事入手才能窺得先機。
陸迢曄暗眯眼,慢條斯理的撚了撚指尖,“繼續盯著。”
明遠應一聲,疑惑道:“爺,這麼一個皇城第一紈絝,您盯著他做甚?”
“春風如意樓的常客,安陽公主府的宴客,溜貓逗狗、欺良弄寡的紈絝。再加上能在安陽公主府自由出入。”
明遠聽罷,瞬時明了。“爺的意思是……”
“好好盯著。還有城陽郡主那邊,那個女侍紅綾,也一起盯著。對了,羅延規那裡有什麼動靜?”
明遠想了想後道:“倒是沒什麼動靜,就是那林摯近幾日彆人不找,單找這羅延規,聽說還要一道跟著回陸府,說是想出去曆練一番。”
“嗬。”陸迢曄冷笑一聲,“很好。”
第63章
因著天熱, 麥子長了三天就長好了。嫩嫩的青黃色小芽長了一茬,攀附在篩子上, 下頭的雪白晶瑩, 蜿蜒纏繞的根。
蘇錦蘿喜滋滋的將這個消息告訴陸迢曄。
陸迢曄穿一身綢衫,慢條斯理的進屋將那篩子拿到廚房去。
天氣愈發悶熱,尤其是在小廚房裡,憋悶的人心慌。陸迢曄穿的衫子不厚,薄薄的貼在身上, 隻片刻後背便被浸濕了。
蘇錦蘿穿著藕荷色絹衫, 長發挽成髻,露出纖細粉頸, 浸著細細一層香汗。她的手裡搖著一柄蒲扇,“呼哧呼哧”的給兩人扇著風。
陸迢曄太高, 蘇錦蘿見隻能扇到人肩膀,便特意讓雪雁去搬了個木凳子來,然後提裙站上去,對著陸迢曄的腦袋扇。
“王妃。”玉珠兒替蘇錦蘿端來西瓜。那西瓜被挖成小球, 顆顆圓潤的置在白玉碗裡,上頭覆著冰塊,還加了玫瑰花瓣點綴。
蘇錦蘿吃一顆西瓜球, 渾身一舒暢。
陸迢曄偏頭,朝蘇錦蘿覷看一眼。
蘇錦蘿趕緊也給他舀了一個。
陸迢曄沒吃, 隻道:“換個勺子。”
蘇錦蘿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