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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紛紛抬眼望去,病瘟魔將在前引路,後麵跟著一眾道紋短袖昂首闊步的年輕修士。

走在前列的兩男一女最為引人注目,百宗大會林秋白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仙首,而宿靄從原本一個籍籍無名的外門弟子力壓同輩,也狠狠在修真界出了一把名,現在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修兆珹成名已久名聲在外,經曆了短短時間的時過境遷高峰和低穀,受到磨礪的筱果棠也能在外端出師姐的風姿。

一行人浩浩蕩蕩上山,沿途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其實隊伍後麵還跟著一道青衫削瘦的身影,但對方用紗帷遮住臉擋住了許多窺探的目光。

嘴巴生著大痣,圓臉碩口的長老翹著胡須道:“原以為道衍宗肯定一蹶不振,誰能想到時運舛轉魔氣侵蝕,現在廢道修魔,大家又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時也,命也,”紫琅門宗主已看淡是非,道:“英才輩出,道衍宗命數不該絕。”

這話說到了許多人心坎裡去了。

修真界風雲更迭,可謂日新月異人才輩出,以往一宗獨大的盛況估計百年之中都不會出現了,何況榮極必衰月滿則虧,修真界天翻地覆之後,多少人百年的基業一朝化為泡影。

真是時也命也。

他們是認命了。

而被眾人在口中反複議論的“命運”,此時正在觀雪閣裡梳妝打扮。

床榻上一大一小兩套奢華繁縟的喜服鋪呈開來,翞祗折月光為絲,取星辰為緞織就這套喜服,星月交織熠熠生輝,來來往往的仆從進出時簡直要被閃瞎眼,林秋白卻對它一點興趣也沒有,還不如梳妝台上圓滾滾亮晶晶的珠寶吸引他的注意。

他本心是對珠寶無感的,但現在他是幼崽天性對這些圓滾滾的東西非常好奇,盯著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探出爪子撓兩下摸兩把,機關鳥原本是雲流玅做給他的禮物,他趁著妝娘不注意就想伸爪子去摳機關鳥的眼珠子。

被妝娘眼疾手快抱回來,四肢腳掌還在空中胡亂撲騰。

“小主子時辰快不早了,現在可彆玩鬨了,”妝娘忍俊不禁,伸手將機關鳥從兩隻毛茸茸的爪子下拯救下來,其餘幾位妝娘則拿著小梳子給小狐狸梳腦袋,白皙的掌心也不知道塗了什麼藥液,抹在毛發在就能定型。

一怕死二怕癢,林秋白被戳中癢癢肉忍不住搖著蓬鬆的大尾巴抵抗妝娘的手,扭動身體在梳妝台上滾來滾去,碰倒一整排瓶瓶罐罐,鼻腔裡還發出咿嗚的聲音。

妝娘們手忙腳亂整理一片狼藉的梳妝台,見小狐狸似乎發現自己的錯誤,兩隻爪子罩在眼睛上從爪下小心翼翼的探頭望過來,她們再次忍俊不禁——

為了折騰一個恰到好處的頭型,最後折騰了整整三個時辰。

這些妝娘都是三生有幸才得到這個機會,拿出十二萬分的熱誠精心裝扮林秋白。

她們早就聽聞神君的結契對象是緋聞遍仙界的林秋白,內心自然十分好奇,直到來到觀雪閣,見到團在軟墊上雪白的一小團,登時目不轉睛,當即被徹底俘獲了。

小狐狸乍看上去尚未滿月,不足巴掌大小,雪玉可愛皮毛似堆雪——誰能夠拒絕這樣的小狐狸呢!?

但她們可以施展的餘地就變得小了很多,小狐狸並不需要描眉點脂,她們深憾空有一腔抱負無力施展,隻能在毛發造型上動心思,三個時辰林秋白的大尾巴就換了不下於三十多種造型,何況小狐狸怕癢總是躲來躲去並不配合。

終於子時吉時將至,空濛曠遠的鐘磬杳杳響起。

光幕水漾般波動,翞袛的身影出現在房間裡,原本喧鬨的觀雪閣登時安靜下來,妝娘們不敢動作,低頭退至一旁,翞祗視線定在正打哈欠的林秋白身上——

後腳短爪栓係兩隻金玉鈴鐺,耳根點綴著紅絲緞,額間毛發做了一個豎立的造型顯得精神熠熠。

眉心微蹙,翞祗挑開鈴鐺絲緞拋到一旁:“無需如此。”

妝娘們覺得可惜,卻也不敢反駁。

累贅的裝飾品被卸下來,翞祗低頭問:“可還輕鬆一些?”

林秋白雖然覺得折騰了那麼久的東西不帶上有一些可惜,但等到累贅的裝飾品全都卸下來他才感覺到身輕如燕,還是翞祗心細懂他,小狐狸表達喜歡的方式非常直接,輕輕%e8%88%94舐他的手背含含糊糊蹭來蹭去,翞祗低頭拿唇碰了碰小狐狸的眉心:“這樣開心?”

林秋白抽了抽鼻頭。

床鋪上攤開兩件喜服,大的一件是比照林秋白原本的身材剪裁的,但現在他一直維持著小狐狸的體型也就穿不上這一件,隻適合另外較小一些的紅褂子。

沒有經妝娘的手,翞祗給林秋白披上紅褂子,又仔仔細細扣上絆扣。

注視著懷裡巴掌大的小狐狸,翞祗一時有些失神,給雪狐穿紅褂在其他人眼中可能有些滑稽,但對於翞祗來說是他親手為最愛的人披上嫁衣。

見翞祗半響也沒有動作,林秋白偏過小腦袋拱著鼻子好奇地望過來,小模樣可愛又討喜。

翞祗這才回神,摸摸他的小耳朵又親了親粉嫩的爪子。

小狐狸也禮尚往來回%e8%88%94回來。

妝娘們木樁般杵在角落,聽見神君和小狐狸響起嘖嘖水聲,臉上表情都有些麻木。

·

直到吉時鐘聲臨近尾聲,林秋白終於穿戴得整整齊齊得被抱出觀雪閣。

上回鴻羽真人結契大典已經稱得上是場麵盛大,今次輪到神君仙侶宴更是蔚為壯觀,隆重得讓人歎為觀止。

鐘磬聲餘音嫋嫋,萬種瑞鳥從四麵八方齊聚而來,啁啾盤旋於上空,漫山遍野的花似雲霞競相綻放幽馥浮動,沁人心脾。

主殿擺放著琳琅滿目數不勝數的澧泉美酒,珍饈玉饌,清一色都是罕見珍貴的寶物,受邀進入內殿的修士們都安安分分坐在席間,陸氏族人在主殿左側,道衍宗、禦獸門弟子們則坐在右側,氣氛很是凝重肅穆。

等到子時,一襲紅喜服的翞祗抱著小狐狸走來。

他身上喜服與林秋白的喜服遙相呼應,誕於拂曉,似浮落日燼的神暉焯灼奪目,墨發簪冠,眉心一束道印,行走通身雍容貴氣壓得人不敢直視。

林秋白變成狐身的消息在熟悉的圏子裡不是秘密,到場的人或多或少都聽到了風聲,是以並未露出震驚或是意外的表情。

其實更讓他們心底感覺到驚訝的是,神君竟然這樣迫不及待得結契。

畢竟神君與天地同壽,等林秋白慢慢恢複人身也不遲。

這樣火急火燎的……

倒像是怕人跑了似。

林秋白從翞祗懷裡探出小腦袋,觀禮台下在坐的都是他的親朋好友,他望過來時陸夫人正擦拭著眼角,陸府主摟著她默默安慰,陸停汐倒是衝他擠眉弄眼的,宿靄和筱果棠眼圈紅彤彤的……忽然他注意到修兆珹後麵坐著的一道熟悉的人影,青衫長褂身形略顯削瘦。

是鴻羽真人。

此時他頭上的帷籬已經摘下,臉色慘白無人色,嘴唇顫唞地望著台上。

群音大會後他自罰入寒冰牢受苦,直到祝西燭踏平道衍宗山峰,寒冰牢隨之崩塌,他被弟子們從山下救出,調養了許多個月才能下地行走,緊接著就聽聞噩耗——

林秋白要結契了。

對象不是他。

雖然他自認為以前眼瞎做出的事情無法得到原諒,但乍一聽聞這個消息還是心臟驟縮疼痛難擋,在寒冰牢他曾無數次後悔、懺悔,直到來之前仍然抱著一分幻想,但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有些機遇一旦痛失就再也無法回頭。

他的秋秋,即將和另一個人許誓。

生死與共。

想到這裡,鴻羽真人心裡不甘心的火焰再度燃起,但還未等到他有動作,眼角餘光注意到隔著幾步遠虎視眈眈的魔將們,他知道神君讓他來就是要他見證兩人結契,讓他心死,可也絕不會放任他在典禮上喧賓奪主。

就是他想搶又怎麼搶得過神君?

渾身輕微顫唞,鴻羽真人脊背逐漸佝僂下來,坐在他前麵的修兆珹身材高大將他臉遮了大半,林秋白一眼望過去隻覺這人頗有些眼熟,沒有多想就收回目光。

因為此時他心跳有些過快。

結契、成婚對於他而言,原本感官十分遙遠。

……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完成人生大事了麼。-思-兔-網-

見禮台上,翞祗微一抬手。

隨他舉動,外界隨之雲起星落,銀霄星河紛紛降隕,龍影乘風而上,白夜逆乾坤,漆黑的九天如日耀永晝光華流轉。

眾人仰起頭,都被這改天換日璀璨奪目的一幕驚呆了。

瑤笙共奏,在璀璨的天幕下翞祗將彼此契戒交換。

琥珀般晶瑩剔透的契戒自動收縮成合適的尺寸,卡在小狐狸骨架纖小的指爪上。

幼崽獸瞳若半月琉璃澄澈透明,瞳孔擴散很大,與爪指契戒遙相呼應,到不知哪一個更為璀璨奪目,翞祗指尖撫過小狐狸的眼尾在他眼瞼珍重落下一%e5%90%bb。

不知幾杯濁酒下肚,修兆珹遠遠望著這一幕緊緊捏住酒杯,眼眶通紅,在場和他情況差不多的還有兩人,直到溫酒漸涼才一飲而儘,信手抹卻唇角稠馥的酒液,連杯盞落地也渾然無知。

修者結契步驟本不繁瑣,交換契戒後,翞祗取來兩盞合巹酒,他舉杯一口飲儘,林秋白沒喝另一杯,而是撲上前%e8%88%94對方唇瓣。

小舌尖如輕羽一搔而過,翞祗包括在他體內的其他魂魄心湖掀起軒然大波。

收回舌頭,林秋白毫不知對方激動,砸巴兩下嘴巴。

遂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是清淡的果酒。

兩人毫無顧忌地在台上親熱,下麵人低眉觀心不敢多看。

好在翞祗還記得此時是結契現場,略定了定神:

“今日天道為證,本君望與林秋白合籍成契,執子之手,相問經年,永生永世生死契闊不離不棄。”

這番話擲地有聲,一字一句聲聲入耳就連在場人都受到了震動。

望進那雙專注柔和的目光中,林秋白心裡暖融融的,也隨之跟著念了一遍。

——天道誓約過後,禮成。

靡靡瓊笙管樂漸止,神君抱著剛成婚的仙侶頭也不回大步離開主殿,留下受邀的賓客們相互寒暄享用珍饈佳肴。

另一麵紅燭暖堂,觀雪閣裡間早已布置妥當。

完成這一係列步驟,直到進入洞房林秋白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結契已經結束,他雖然還沒有到千歲成年的年紀,但卻已經是有仙侶的狐了。

他被放置在柔軟的緞被上,就勢打了一個滾,翞祗修長分明的手指解開他的紅褂衣扣,林秋白竟然極為難得感覺到一股羞恥。

忍不住一爪按住翞祗的手背,翞祗抬眼望他,鴉青眼睫低垂撞進他的視線:“不想脫麼?難道打算穿著睡覺?”

睡覺?

林秋白哼唧兩聲以表狐疑,隻是單純睡覺麼?

今日是意義重大得償所願的大喜日子,四片魂魄難得沒有爭吵,翞祗神清氣爽,見小狐狸一臉懷疑遂垂眸勾唇笑道:“怎麼,難道說秋秋還想做點彆的?”

林秋白聽他反問,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