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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喪家之犬一般失魂落魄,你可後悔當初沒有把身體交給我了?如果當時是我控製這具身體,他根本不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難受嗎?痛苦嗎?後悔嗎?你修得無情道,便以為自己不會動情?滑天下之大稽。

—自欺欺人的懦夫,懦夫的下場就是永失所愛!

—承認吧,你愛他!

……

那是他的半身——純陽劍靈。

仙君追求大道,人劍一體,曾用半身鍛造出這柄本命靈劍,可以說純陽劍是他的半身。

而今純陽劍靈正歇斯底裡喊叫著,冷清淡漠的仙君閉上眼,唯獨手背崩緊的線條能看出些許端倪,他手心攥著一塊字跡模糊的牌位,“所有青庭峰弟子都在此處?”

鴻羽真人靈識向來敏銳,此時倏然心頭一緊,脊背悚然發涼,他仔細想了想,又從一眾噤若寒蟬的弟子臉上掃過,躬身道:“是。”

他並非刻意排擠林秋白,而是現在的林秋白隻是一個凡人,連修士都談不上,怎能彈普世仙律,何必把人壓來承受仙尊的盛怒,其他長老更是早不將這敗壞門風的東西當宗門弟子,所以也未曾出聲提醒。

與此同時,正在前院催生櫻桃的林秋白打了個噴嚏,從乾坤袖裡拿出一件薄襖穿在身上。

須臾後。

氣質出塵的仙君緩緩起身,從玉階上抬級而下,揮袖間,身後宏偉的萬象台轟然倒塌,化為齏粉隨風消散在天地之間。

眼高於頂的長老們噤若寒蟬,慫噠噠垂下頭,連屁都不敢放。

直到半柱香後滿室寒意消散,才個個心有餘悸齜牙咧嘴地站起來。

真是神仙談戀愛,凡人糟殃。

鬱楚慈僵跪不動,師兄弟們紛紛圍過去安慰。

無情仙尊足靴輕移,轉眼半個山頭。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道清醇雋永的嗓音,比泠泠流水更為動聽,“寒臨霄。”

他抬眼,猶帶霜雪的銳利眸子望去,認出輪椅上所坐何人,“雲流玅。”

耳邊聲音陰陽怪氣地著笑。

—是你的弟弟啊,可憐身為藥祖自己卻還是個殘廢,太可憐了……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想讓他幫你去除掉我?太可笑了,你以為我隻是你的劍靈嗎?

—我是你的欲,你的執念,我就是你。

雲流玅坐在樹下,膝頭蜷著那隻極煞風景的紅毛雞,像紅毛織毯,手指摩挲著懷裡的牌碑,又看了一眼俊美仙尊袖口露出邊的牌位,“好久不見。”

兩人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後來一前一後各有喜歡的人,便聚得少了,再後來喜歡的人都亡故了,更沒有心思聚首,滿打滿算兩人已有幾百年未見。

寒臨霄將純陽劍靈鎮壓回意識海,把牌位放進%e8%83%b8口妥貼收好,淡聲道,“近來可好?”

雲流玅側首望著樹上梨花,眉心一點朱砂痣殷紅似血,象征慈悲良善的朱砂此時神似惡魔,“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真難得啊,堪破無情大道的兄長竟有一日為情所困。”

萬萬沒想到,時隔百年,他們兄弟再聚首時竟都情根深種,還都揣著牌位,不得善終。

他一眼就看出寒臨霄道印已鬆,或將墜入魔道,微微一笑,“有空可飲幾杯無?”

寒臨霄:“好。”

第10章

午時將至,林秋白離開院落往後山走,想要尋覓野味填充味蕾。

晴空萬裡,浮雲如絮,林中寂靜,走了好一會兒,淙淙流水聲從不遠外傳來,隱約可以聽見水流從高處降落擊打在岩石上的聲音,似濤似浪。

撥開鬱蔥層疊的草木,一處天然冰瀑近在咫尺。

此處溫度較彆處低上許多,冰泉瀑布從斷崖上奔騰而下,撞擊在平地岩石上發出雷鳴般的響聲,冰霧彌漫,偶爾水濺在胳膊上冷得林秋白牙關一顫,他仰麵望去,懸崖上似乎有個人影頂著水流逆流攀登。

林秋白:“大師兄。”

瀑布聲如雷貫耳,然而林秋白音色軟糯繾綣很有辨識力,修兆珹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扭頭往下一看,認出那渺小的黑點正是他的師弟。

猶豫片刻,修兆珹放棄攀到半途,從懸崖上翻身而下,林秋白往前走幾步迎了上來。

“你怎麼在這裡?”修兆珹喘著粗氣問。

午時日頭正好,林秋白披著薄衫,冰水濺在皮膚上激起寒意,控製不住連打十幾個噴嚏,修兆珹遞給他一塊手帕,他接過來擦了擦胳膊上的水珠,擦拭過的地方,膩白的皮膚熏染開一片紅暈,映衫著殷紅的唇有種頹靡的美。

修兆珹心口怦然一跳,他怎麼會覺得此時的林師弟比鬱師弟好看呢。

林秋白也在無聲打量眼前的人,輕聲問:“大師兄要晉級了麼?”

“是。”

音修大多體態纖細,比不上體修彪壯高壯肌肉發達,修兆珹卻是個另類,他曾是凡間皇子,母親有胡族血統,這也和他經常在外曆練有關,他的修為都是實打實提升上來的,所以身材高大體格結實,他光著膀子,肌肉虯結水光澤亮,看上去很是威猛,林秋白站在跟前就像一株可憐巴巴的豆苗。

“這段時間晉級人太多,洞府爆滿,冰瀑後有一處洞%e7%a9%b4,勉強能用。”

林秋白點頭,眼睛亮亮的,“我來為師兄護法吧。”

“上回師兄守著我,還沒有還清這份恩情。”

修兆珹聞言微怔,因鴻羽真人曾言鬱小師弟經曆坎坷,他便格外關護,秘境所得的寶物材料都會分出些,回回也是他為鬱楚慈護法,但鬱小師弟向來都是感激一笑,對他道謝,卻從未分享過自己的曆練所得,更彆說為他護法。

修兆珹用一種複雜又欣慰的目光注視著林秋白。

進入寒洞還有另一條小徑,兩人稍微繞遠,洞口角度傾斜向外,緊鄰著冰瀑也未積水。

寒洞裡溼潤陰寒,卻因溫度過低,並未滋生孑孓豕蟲,寒氣入體,林秋白白皙的臉愈發蒼白如紙,修兆珹將外袍披在他肩上,又將傳音石塞到林秋白手裡,“你就在洞外,不要進來,如果遇到什麼危險,就捏碎傳音石。”

也有自知之明,林秋白乖乖點頭,“好。”

割破手指劃下一道封印陣法,修兆珹盤膝閉關。

那半夜琴音如蕩濯之水,提升他的心境,修兆珹覺得自己隱約觸摸到元嬰後期的壁壘。

一遍又一遍梳理著全身的靈氣,令它沿著經脈流動,衝擊各大%e7%a9%b4的阻塞。

林秋白坐在不遠處,一眼就能看清寒洞裡的畫麵。修兆珹盤膝坐在一塊岩石上,冰霧彌漫導致洞裡溫度極低,但他的身體卻覆了一層薄汗,發絲早已經被汗水打濕,隨著時間的推移,吐納之間額頭浮出幾道青筋。

進行到要緊關頭,修兆珹指頭撚決。

周身靈氣蓬勃轉動,他緩緩吸納一口氣,臉上浮現出堅毅又篤定的神色。

眼看日薄西山,修兆珹終於突破瓶頸,磅礴的靈氣一掃之前晦澀,有如江入大海,令疲憊的修兆珹渾身輕盈鬆懈,絲絲縷縷的靈氣開始滲入他的四肢百骸充盈他的身體,修補他的經脈。

危險期渡過了。

等他開始運氣調整,林秋白便捂著腹部往山林中走,他不能辟穀,一天沒吃正經東西了很餓。

後山和禁地屬於同源山脈,走獸飛禽都非常少,走了摸約半刻鐘,才在一處草叢找到一隻黃毛肉兔。◣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正值換季的時候,到處都是發芽的草籽,黃兔囁嚅著三瓣嘴吃得正歡。

林秋白舒眉展目,剝開草叢,小心翼翼地接近。

然而還沒等他略走幾步,那黃兔就豎起耳朵,蹬著強壯有力的後腿跑遠了,林秋白立即動身去追,然而他跑得還沒有黃兔跑得快,黃兔貓的身子往叢林裡一紮,穿過細小密不透光的石縫,連根兔毛都看不見了。

許久沒有跑這麼遠的路,林秋白撐著膝蓋直喘氣,他沒有注意到身後柏枝上站著一隻金翅鳥,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又走了一會兒,確認看不到那隻兔子,林秋白扶著樹乾,略感遺憾地搖搖頭。

身後枝上,金翅鳥靈性的雙目不同於凡獸,它收起銳利的鉤爪,扇了扇羽翼。

折騰了這麼長時間,林秋白正闔眼倚樹休息,突然草叢窸窸窣窣,他睜開眼,隻見那黃兔居然又蹦蹦跳跳跑了回來,隻不過四肢虛浮,搖搖晃晃,就像是喝醉酒了一般。

就這麼搖擺著身子跑過來撞到林秋白的腿,然後閉眼不動。

機不可失,林秋白立即將它捉住。

半個時辰後,雜草密布的樹林裡升起嫋嫋炊煙。

洗剝乾淨的兔肉被樹枝串起,整整齊齊地架在火堆上,隨著溫度的升高飄出淡淡的肉香。

乾坤袖裡東西齊全,靈根被剖走之後,他就習慣性準備這些東西,瓶瓶罐罐拿出來能擺上一堆。兔肉由仔薑去過腥,烤熟後灑上泡椒辣椒,刺激人的味蕾,加之黃兔肉質細膩,口感鮮嫩更好入味,林秋白吃了許久的素,酣暢地抱著啃了半隻兔。

香味撲鼻,縱使遠遠嗅到也能讓人通體舒暢,金翅鳥也被吸引得從枝上蹦下來,睜著圓溜溜的豆子眼望著林秋白。

辛辣的物料令林秋白殷紅的唇飽滿欲滴,金翅鳥歪歪頭,撲騰著翅膀低低鳴叫一聲。

還剩下半隻兔肉,林秋白將兔肉揪成肉丁用草葉盛起來,放在金翅鳥麵前,“嘗嘗?”

金翅鳥拿豆子眼瞧瞧林秋白,低下腦袋啄了一塊,似乎嘗不慣鮮辣,立時刺激地蹦了起來。

見它吃不慣,林秋白今天打算把剩下的兔肉扔掉,金翅鳥卻用腦袋拱拱他,繼續吃肉丁,一邊吃一邊蹦躂,亮晶晶的豆子眼兩眼淚汪汪。

這熟悉的神態莫名讓林秋白想到了自家那條每天投喂的金尾魚。

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它吃得正歡,林秋白才收拾東西往回走。

此處離所居院落隔了半個山頭,為了儘早趕回去,林秋白選擇抄禁地近路。

居所毗鄰禁地,他曾經幾回偷摸走過這條路,知曉禁地肖似永夜,漫山遍野栽滿了梨花,所以麵對千樹萬樹綻放如雪的景致,他也習空見慣,隻專心悶頭趕路。

走了半個多時辰,眼看就要到出口,驀然聽見隱隱的交談聲,林秋白立即放鬆腳步,猶豫片刻,然而好奇心占了上風,他躊躇半響,終於抬步往聲源處走。

梨花如雪,落滿漫山遍野,勝似天山無邊無際的雪景。

花苑深處的六角亭,亭中兩道人影一站一坐,青玉案紅泥小築上紫砂壺裡烹煎著溫茶,梨花點綴似新雪,土攘香、靈植香融著淡雅茶香沁人心脾。

通過極佳的目力,林秋白瞧見負手站立,身如霜劍的那人正是純陽劍尊寒臨霄,端坐在輪椅上的人僅著一件白衫,木簪束挽,墨發垂散在肩頭,眉心一點朱砂,仿如映照出世間所有喜怒哀樂的慈悲,是三十三天藥祖雲流玅。

端坐之人神態悠遠,遙望著亭外梨花,掌心輕輕撫過膝上紅毛毯,悠然一笑,“倥傯幾百年,你我都有了意屬之人,隻可惜都不得善終。”

寒臨霄本想問他去除劍靈的辦法,沉默良久,話到嘴邊卻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