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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起,他的心臟就不受控製地跳動,幾乎激動下一刻就要斷氣,那種感情就像潰提的洪水,所以他義無反顧地讓自己從沉眠中醒來。

林秋白轉過頭,白皙的臉襯得殷紅的唇嬌豔欲滴,“那方才你說的魚水之歡,是什麼意思?”

他情不自禁想起被他處理掉的一大堆小黃書,細長的眉忍不住微微蹙起,然而卻見翞祗化為魚形,將明鏡方鑒的池水興起微漣,不時還拱一拱他的手指。

林秋白:……

這蠢魚指的魚水之歡不會隻是字麵意思罷!?

——

青庭峰,鴻光殿。

千盞明燈綴於長廊,遊光倒映地磚有如澄波水紋,足音淺淺響起,廊彎轉過來一個人影,正是修兆珹,他神思不屬地穿過密集的陣法,雙眼如放空般茫然。

—在愛河深陷彌足的林秋白居然移情彆戀了!

—還將人藏在廂房裡!

修兆珹腳步虛浮,因思慮一時走神,眼看腳下就要行差踏錯,驀然傳來一縷悠然的洞蕭音,在足前三寸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跡,修兆珹倏然回神,堪堪後退一步。

一臉冷汗。

遠處腳步聲由遠及近,修兆珹轉過臉,望見來人,立即躬身行禮,“師尊。”

鴻羽真人一身藏青衫行袍,翠竹清新淡雅,桃花眼不威含笑,身後跟著兩名座下雙生童子,肖似的五官生得如年畫福娃般靈動。鴻羽真人打量眼前的弟子,似笑非笑道,“便是元嬰,在這陣法稍有踏錯,也不好消受,你可知?”

“弟子知錯,弟子……方才走神了,”修兆珹低著頭。

“來找楚慈?”

鴻羽真人所居的鴻光殿巍峨莊嚴,作為嫡親弟子,鬱楚慈的院落就毗鄰著鴻羽真人,平日裡來來往往人絡繹不絕。

修兆珹道,“是。”

鴻羽真人的確對鬱楚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聞言不悅地挑眉:“方才走神也是為他?”

修兆珹搖了搖頭,遲疑道,“是因為……林師弟。”

鴻羽真人神情一滯,之前那幅男男交疊的圖畫再次栩栩浮現眼前,還沒等他那些不自然的情緒萌生出來,修兆珹張嘴就如實將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聽完後,鴻羽真人第一個反應就是荒唐、不可能!

他是知道林秋白對自己執念有多深,縱使即將脫凡胎的大乘修士前往蠻荒都是九死一生,林秋白方至元嬰便為他去闖那龍潭虎%e7%a9%b4,他猶記得歸來時一身皮肉血肉模糊,境界也跌落了兩個檔次。

如此深情怎可能移戀他人?怎可能說抽身就抽身?

兩名道童攏著袖子,亦是滿臉將信將疑。

鴻羽真人袖擺輕揮,眼前景色一轉,他們便立在陋室門前,放開神識後,整間廂房包括前後院景致皆儘映入眼簾。

林秋白正一人蹲在紅泥小築前燒著茶水,並未見到第二個人。

鴻羽真人眼簾微垂,搖首哂笑。

聽見叩門聲,林秋白放下茶壺去前院開門,見是鴻羽真人,遂潦草行了個禮,兩名道童目露不滿,鴻羽真人心頭放鬆也不與他計較,負手邁入院落,怡顏悅色,“在烹茶?”

林秋白揚起一個笑容,“是。”

“福州暖石,可在你這裡?”

一聽福州暖石,林秋白就知道這又是為了鬱楚慈。鬱楚慈生來天殘五靈根,便是換了他的靈根,也少不得受副作用折磨,一旦心境略有波動或是靈氣透支,寒疾就會發作。

但……這福州暖石……

林秋白咬了咬嘴唇,“弄丟了。”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鴻羽真人輕輕搖首,嘴角勾了一下,語氣很輕卻篤定,“你不會。”

“為師送給你的東西你向來保存得很好。”

鴻羽真人眸光倒映著山光湖色,以及眼前的人。

眼前人一襲單薄白衣,微微仰頭,一根赤色鞓帶勾出蒲柳般纖細的腰,風一吹襯得袖寬袍大格外空蕩,鴻羽真人卻知道林秋白原先不是這樣的,自從靈根被挖出來之後,他的麵容便一日蒼白過一日,唯有唇瓣似蒻花般潤透鮮豔。

他至今都記得,之前他曾贈予他一副墨寶,林秋白尋來了東海紫杉,妄神山金絲楠木,花上萬靈石求造器大師打造天價相框,為那副普通的墨寶裝裱。

他是知道的,隻要是他送的東西,即使是隨處可見的沙礫,林秋白都會視若珍寶。

思及此,鴻羽真人語氣更加溫和,他看似對萬事都帶著玩事不恭的輕浮,叫人琢磨不透,但他素來也有自己的原則,若非鬱楚慈心疾危急,他亦做不出將贈予弟子的法器再要回的事情,“你鬱師弟前些日子在平蕩山過度動用靈力,如今寒疾發作,急需福州暖石救命,作為補償,為師再贈你一樣品階的法器,可好?”

林秋白覷了一眼鴻羽真人身後的兩名道童,兩人白嫩的臉蛋已漲得通紅,見他瞟來,氣勢洶洶地瞪回去,那表情就在說不要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沉默片刻,林秋白:“福州暖石我有用,一日都離不了。”

左側道童不以為然地嗤聲,“有什麼用?左右不過是個廢人,法器放你那裡也是浪費。”

鴻羽真人不耐:“住口。”

林秋白不願拿出福州暖石,在鴻羽真人看來,是舍不得,畢竟他對自己情根深重,隻是權事從危,鬱楚慈的寒疾迫在眉睫等不得人,鴻羽真人不願耽誤時間,手裡掐了個法決。

福州暖石上有他曾經留下的道印。

林秋白呼吸略急促。

順著道印牽引,一路來到夥房。

小木門一開,茶香撲麵而來,鴻羽真人一眼就認出,墊在紅泥小爐下麵的長圓物什就是福州暖石。

鴻羽真人:“……”

道童甲&乙:“……”這就是所謂的一日都離不了!?

鴻羽真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見到的,他原本以為林秋白會將他送的暖玉好生收藏起來,不忍它沾上一丁點灰塵,但現實卻是林秋白根本不在意,還用它來墊灶台。

兩名道童上前把福州暖石從爐灶下抽出來,隻見巴掌大的玉麵上蓄滿灰塵,暖黃絲絛近乎看不出本色,道童小心翼翼撣拭乾淨後,玉麵上蛛網般的裂痕清晰可見。

鴻羽真人臉色快往調色板看齊,手背青筋克製得繃起。

道童心疼不已,捧石的手在顫唞。

林秋白怎麼忍心這樣暴殄天物,莫非之前情深似海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鴻羽真人心也有些亂,一直以來林秋白都將他奉若神明,對他百依百順,這一刻他忽然看不明白眼前的人,僵立片刻後,他深深看林秋白一眼,似乎要把他的心思看透,半響才將福州暖石收入囊中,轉身離去。

身影透著一抹倉皇。

林秋白負手望著他的背影,鴻羽真人人正,影正,心卻是偏的。

可惜,他的心無論偏不偏,現在的他都不需要了。

第6章

平靜如水的日子沒過兩天,脂泉的事就不脛而走。

起初消息從青庭峰流傳出來,大家本來將信將疑,偏生在這檔口出了件大事——紫霄峰首徒在秘境中死裡逃生,雖然金丹未損,身體卻被妖獸啃噬了半邊,隻剩下骨架奄奄一息,此事轟動一時,與他關係不錯的師弟聽聞林秋白手裡可能有脂泉,明知事情可能無藥可救,仍然抱了一絲希望,死馬當活馬醫從林秋白那裡花錢買了一杯脂泉。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原本那紫霄峰首徒半邊身體僅剩連皮帶肉骨架,卻沒想到一杯水灌下去,翌日仆從進門時目瞪口呆,床上人殘缺的血肉竟又豐滿起來,且麵色紅潤,若非皮肉上猙獰的疤痕,沒有人會相信他曾受過這樣重的傷。

道衍宗上下一陣軒然大波。

青庭峰往來人絡繹不絕,他們原本都是來找鬱楚慈的,但現在換成了林秋白,出了宗門各處比試和大小秘境都有風險,如果手握脂泉,毋庸置疑多了第二條命,原先破破爛爛的,被人避之不及的小院落現在也是人潮如織,隻是這事心照不宣,沒有人會傻到往外說。

又送走一名其他峰的弟子,林秋白將目光投向正在門邊光滑巨石上打坐休憩的修兆珹,前院樹木鬱鬱蔥蘢,枝繁葉茂,將他寬碩的背影延展得頎長,察覺到林秋白的目光,修兆珹背肌僵了僵,打算起身離開。

修兆珹也不知道他為何鬼迷心竅來了這裡。

他往日勤於修練,空閒時常去鬱師弟那裡閒談論道,宗內九成弟子和他的日常規劃都與他相差無幾。

然而今日早讀剛下,他甫一聽聞林秋白的小院圍滿了人,明知道宗門內師兄弟做不出殺人奪寶的事,卻仍心頭遽然一緊,腦海裡不知不覺浮現出那張蒼白倦怠的臉,微風拂過碎發,攜著一縷幽綣的香,迷迷糊糊便走到這間破落小屋來。

果然是鬼迷心竅!

修兆珹充滿了煩躁,但這股情緒還未持續多久,他的衣袖被人輕輕扯住,明明一掙就能掙脫,他卻偏偏沒動,聽見身後傳來低靡悅耳的聲音,“今日多謝大師兄。”

林秋白清楚修兆珹是出於好心才在這裡守著,他也不是不知恩的人,於是想了想,主動提議:“我打算做晚飯,大師兄願不願意嘗嘗?”

修兆珹聞言,本想拒絕。

話到嘴邊又成了——“好啊。”

話一脫口而出,修兆珹臉色就冷硬起來,他才在心裡下定決心不再鬼迷心竅。修士築基後不沾人間五穀,若食用五穀反而於修行無益。但林秋白唇角淌血的那一幕曆曆在目,他似乎拒絕不了他的話。

真是糟心。

在修兆珹糾結怎麼改口拒絕時,院子裡已經空了下來,林秋白揮了揮衣袖,掏出一口古鼎。

福州暖石被人拿走後,廚房的灶台就塌了一角,現在林秋白都是用古鼎做飯。

古鼎高九尺,上圓下方,側麵明雕暗刻神農識草,四足若羊蹄,看上去古樸無華,修兆珹登時把心裡的糾結拋之腦後,駭然瞠大雙眼,“這!這這……這不是神農鼎麼!”

傳說上古諸神之戰後,眾神隕落,就連神器也隻剩下了五件,道衍宗之所以被譽為修真界第一宗,也是因為鎮宗之寶——神器之一的煉魂壺。神之器物多麼打動人心,餘下四件下落不明,千百年來修士們都在到處尋找。

毫不誇張的說,即使是一條有關神器虛假的消息,都足以引起修真界滔天波瀾。

這是之前世界的神器,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人認得,林秋白心底浮起一絲古怪,但他很快歸因於文化相近。

他忙著升火,頭也未抬,“仿的。”

修兆珹盯著鼎上栩栩如生的暗雕,結巴了,“仿,仿的?”

修兆珹平日博覽群書,並不好糊弄,他謹慎地撫摸神農鼎的花紋,質地,漆色,正在他仔細分辨時,林秋白在乾坤袖翻找出那柄情侶劍,提著劍到廚房劈柴墩去了。

劍身三兩下將柴墩砍成大小均勻的模樣,半點飛屑未揚起,修兆珹眼睛都直了,“太……太太阿劍!”

“朱雀一條街,手工作坊有許多仿品,怎麼樣,像吧?”林秋白對他笑了一下。

修兆珹重重頷首,手從神農鼎上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