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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想到這兒,褚寒汀定了定神,不動聲色地說道:“那也好辦,回頭咱們去看一看,能挪走的就都挪走——難道你還要被幾棵野草,困在這裡一輩子麼?”

宋東亭這便不說話了。良久,他終於輕輕點了點頭:“我聽師兄的,那明日師兄隨我去看一看。”

褚寒汀展顏一笑,點頭應下,又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趕快回去睡一會兒吧——我們是偷著上來找你的,不便在毓秀山莊久留,這幾日怕就得動身了。”

☆、第一百零九章

其實宋東亭很懂分寸, 並不像江瀲陽臆想的那般。次日一早,宋東亭便起來把要帶走的東西大包小包地拾掇好,然後才去敲褚寒汀的房門:“師兄,咱們去看看師父的花圃。”

裡頭褚寒汀和江瀲陽早等了他許久了。宋東亭才一敲,門就從裡頭打開。他們兩人還真像模像樣地換了身乾活的衣服,倒把宋東亭看得一愣,直眉瞪眼地對江瀲陽道:“你也去?”

江瀲陽翻了個白眼, 毫不客氣地說道:“寒汀叫你拉去做苦力,難道我還能一個人在屋裡歇著?”

宋東亭的神色看起來有幾分複雜,他猶豫著說道:“可是……若是給山莊的師兄弟們看見你……可怎麼辦?”

江瀲陽已大踏步走在了最前頭, 隻丟下一句:“看見又怎麼樣,他們還真敢跟我動手不成?”

曲洵精心打理的那塊花圃就藏在半山腰處、大片的植物之間,周遭是一塊塊的菜田、花園和雜草,一點兒也不打眼。若不是有宋東亭帶著, 他們還真很難發現這個地方。

走近了一看,才發現這塊花圃其實打理得挺像模像樣。花是花、草是草, 色彩活潑,層次分明,可見曲洵的人品雖然不怎麼樣,眼光卻意外地還不錯——起碼比起旁邊那兩排爬的不知是葡萄還是爬山虎的花架子, 這裡要賞心悅目得多。

然而此時褚寒汀與江瀲陽都無暇說個“好”字,他們的注意力全在花草本身上——那生生不息草很可能被曲洵做了什麼偽裝,就隱藏在這裡頭,他們一眼都不敢錯。就是這樣, 他們兩個誰也沒注意到旁邊的異動。

而宋東亭修為低微,更是什麼也發現不了。

所以,當一株藤蔓越過花架,輕輕纏上褚寒汀的腳踝時,已經有點兒晚了。

褚寒汀走著走著覺得有些異樣,便疑惑地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小腿以下的部位正被幾株藤蔓躍躍欲試地纏繞上,而最裡頭的那一根已經開始收緊——

褚寒汀臉色一變,他一手抓著宋東亭的領子,把他遠遠拋出去;另一手將懸光出鞘,同時口中高聲警戒道:“瀲陽小心!”

緊接著,他手起劍落,剛剛緊扒上他小腿的那幾株藤蔓被他從中間一刀兩斷,而他的袍腳卻連一根絲線也沒割斷。

可是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被褚寒汀割斷的藤蔓竟落地生根,眨眼間就憑空長成了粗壯的模樣;已露出形跡的藤蔓索性拋棄了無害的假象,露出猙獰的獠牙來。營養不良的“爬山虎”和“葡萄藤”瞬間暴漲到手腕粗,張牙舞爪的觸手揮舞到三丈高,密密麻麻的幾可遮天蔽日,脆弱的花架子應聲垮塌。

轉眼間他們兩人就被藤蔓植物密不透風地包圍起來,相隔不過幾步,中間卻塞進了無數藤條。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褚寒汀反手狠狠斬斷了幾根藤條,切齒道:“曲洵真是死了也不消停!”

“有些人死了,可他還活著!”江瀲陽的聲音好從藤蔓微小的縫隙中鑽了過來:“寒汀,你看這些陰魂不散的玩意兒,是不是有點兒像咱們家後山的特產啊!”

天機山後山乃是一處禁地,據說下抵幽冥,裡頭生著許許多多半人不鬼的東西。江瀲陽這麼一說,褚寒汀也隱隱覺得這東西有點像盤踞在後山山崖底下的“鬼手”。也不知道毓秀山莊的這兩個小偷,是怎麼把這凶物偷來的;這些年為了滋養它們,這地底下又埋了多少人命!

既然已知道了是什麼東西……也並沒有好辦多少。這種“鬼手”凶性難抑,以橫死之人的陰氣為食,因此十分熱衷於害人性命。它們不懼利刃,隨處生根,唯一能將它們殺滅的,乃是天生的三昧真火。

……然而脫胎於如同人類修士並不具備這種功能。

褚寒汀不敢再妄動懸光,隻暫且用幾道劍氣把自己護住,大聲問江瀲陽道:“現在怎麼辦!”

半晌,江瀲陽的吼聲飄了回來:“護好你自己,我試試劈死它們——”

他話音剛落,三道驚雷淩空劈下,精準地落在鬼手藤蔓之間。火焰騰空而起,大片大片的“鬼手”被燒得焦黑。

褚寒汀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就成了麼?然而還沒等他真正鬆一口氣,便見化作灰燼的藤蔓被風吹散,露出底下死而不僵的根係。

——褚寒汀眼睜睜地看著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蔓延開來,長出比剛才更加粗壯可怖的觸手。

饒是褚寒汀見多識廣,也禁不住渾身一陣惡寒,他條件反射地揮劍就斬,高聲道:“不成!得再劈一次!”

“不能劈了!”江瀲陽絕望地吼了回來:“再來這麼一回,準要招來真天劫!”

他們兩人自打出山以來似乎從沒這麼狼狽過。褚寒汀喘熄著,發狠地說道:“這樣的幽冥之物,我不知道曲洵是怎麼養的活的。但它既然紮根在人間的土壤裡,就絕不可能再像生在後山一般無懈可擊!也許用不著三昧真火,引雷符不成,就引火、引罡風來,總有一種東西製得住它!”

江瀲陽深以為然。然而這裡沒有鵬摶萬裡,引不來罡風,他們隻好把希望寄托在凡火上。江瀲陽指尖一撚,一小簇火焰升騰而起,觸在藤蔓上,它頓時瑟縮了一下。

然而緊接著,它旁邊的觸手儘一擁而上,生生將江瀲陽指尖的火焰卷滅。

江瀲陽並不失望,他不過是試一試鬼手的習性而已。他眼中精光閃過,低聲對褚寒汀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掌門劍的劍鞘上,鑲了一根鳳凰尾羽……”

☆、第一百一十章

江瀲陽道:“寒汀,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掌門劍的劍鞘上嵌了一根鳳凰尾羽?”

褚寒汀扶額:“沒提過。”

江瀲陽了然點頭:“那劍鞘樸實無華,我可能覺得沒什麼好顯擺的。”

褚寒汀:“……”

天機山那把世代相傳的掌門劍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劍身通體漆黑,乃是稀世的玄鐵鍛造;劍柄上鑲著一塊血紅的寶石,據說是上古女媧補天用的七色石的碎渣——當然是真是假已不可考,可世所罕見卻是實打實的。

現在又冒出一把嵌了鳳凰尾羽的“樸實無華”的劍鞘, 讓人十分有理由懷疑他們天機山的先祖乃是修士裡最財大氣粗的一派。~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鳳凰尾羽不是凡物,隻要撚下一根小絨毛,就能燃起熊熊大火。隻見江瀲陽指尖再次冒出一小撮火焰, 鬼手見他故伎重施,可不怕了;它們爭先恐後地纏上來,想像剛才一樣,一鼓作氣把這團弱小的東西撲滅。

可惜事與願違;反倒是最先撲上來的那團“鬼手”被這小小的火苗灼得乾枯焦黑。鳳凰火在盤根交錯的藤蔓間迅速蔓延開來, 十餘條“鬼手”見狀不好,猛地四散彈開, 可那火焰卻如同附骨之蛆,借著它們迅速在整片藤蔓中熊熊燃起。

“鬼手”在空氣中扭動哀嚎,再也顧不上身陷其中的兩個人類修士,褚寒汀與江瀲陽終於得以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們頭也不回地走進曲洵的花圃裡。

生生不息草還真就混在這裡頭。褚寒汀與江瀲陽圍著它打量再三, 終於確認了這是株貨真價實地茁壯生長著的草,而不是一碰就要枯萎的幻象。褚寒汀小心地拿指頭碰了碰它,輕聲道:“可以采了?”

江瀲陽看著它柔韌地扭動著草%e8%8c%8e,點點頭道:“我來。”

江瀲陽仔仔細細把這株生生不息草連根挖出, 按照破雲交代的方式保存好。整個過程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大概是最近最順利的一件事。此時他們身後的“鬼手”已幾乎被鳳凰火焚燒殆儘,褚寒汀總算放下心,他抬手把宋東亭叫過來,按照先前說好的,讓他挑一挑這花圃裡還有什麼要帶走的植物。

宋東亭方才受驚不小,至今也沒能接受好好一片葡萄架子怎麼就變成了這麼可怕的東西。他整個人還有點渾渾噩噩的,勉強選出幾株最珍貴、最難伺候的花,定了定神,虛弱地對褚寒汀道:“走吧,師兄,其他的花草自己也能活得了。”

褚寒汀點了點頭,幾人準備直接從後山離開。然而就在此時,嘈雜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褚寒汀回頭一看,隻見以曹相安為首的一群修士正匆匆趕了過來。他們看見後山這一片狼藉,不由紛紛大吃一驚。曹相安更是語無倫次:“這、這是怎麼回事!一地的焦土……怎麼還有衝天的死氣?”

幾百年來一直穩重持身、堪為後輩表率的曹相安氣得幾欲暈厥,緊接著,失去理智的他做了一件這輩子最勇敢的事——他一把拔出佩劍指著江瀲陽,憤怒地質問道:“江掌門,是你放火燒山麼?!”

江瀲陽當年在鼎盛時期的褚寒汀劍下也不曾落過多少敗相,曹相安的這把擺設似的劍對他來說也並不比孩子的玩具厲害多少。江瀲陽直接用指頭把指著自己的劍尖撥到一邊,不耐煩地說道:“曹莊主慎言,既然長了腦子,偶爾也動動好不好?我有什麼道理好端端地燒你後山的野草?替你春耕麼?”

即使曹相安現在對江瀲陽已態度大變,也不得不說他說得確實有道理——就算江瀲陽想要一把火燒了毓秀山莊,那也該去燒正殿,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這麼做的道理。曹相安戒備地看著江瀲陽沒有說話,江瀲陽嗤了一聲,道:“你們的曲長老,偷了我後山禁地的藤蔓‘鬼手’養在這裡,現在下頭也不知埋了多少人命——你看看,我一把火燒了鬼手,這衝天的死氣和怨氣,夠不夠你們超度一年的?”

曹相安牙疼地抽了抽嘴角:“曲長老?”

江瀲陽聳聳肩:“罷了,說到底是你們的家事,自己查去就是。我還有事,先不奉陪了。”說完,他看向褚寒汀,道:“該走了吧?我來帶這個累贅。”

直把曹相安氣得暴跳如雷:“江掌門,你當我毓秀山莊是回南鎮上的客棧嗎,容你要來就來、要走便走!你……”

“有本事你留下我啊。”江瀲陽輕飄飄的一句話,堵得他啞口無言;等曹相安再反應過來時,江瀲陽一行人早不見了蹤影。

江瀲陽沒急著回天機山,而是和褚寒汀一道去了破雲的魔窟。而宋東亭,因為不吵不鬨安靜得像是一件行李,江瀲陽又恰好不願再特地送他一回,也有幸與他們一同見了一回魔尊。

破雲一見江瀲陽這麼快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