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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亭點點頭保證道:“師兄放心。”

晚上曲洵再來給褚寒汀灌藥,順便告訴他這藥往後隻消每日吃一顆就好。褚寒汀不明所以,謹慎地沒有說話。曲洵看起來略有些失落,也不再同他示好,隻一言不發地等著褚寒汀發作。

那藥性遇強則強,褚寒汀經脈裡有了真元相抗,它發作起來便也更劇烈些。曲洵憂心地看著他痛苦的模樣,自言自語道:“你這身體,底子果然不成。難道真要給你減量麼?唉,可彆真死了……”

曲洵是什麼時候走的褚寒汀一點也不知道;到最後他的意識都有些不清晰了。兩個時辰一過,他直接就睡了過去。

半夜,褚寒汀忽然被人搖醒了。房裡沒有燈,窗子關著月色也透不進來,卻也沒礙褚寒汀看清來人的模樣。

竟然是林繡山,宋東亭辦事還真挺有效率的。

林繡山一見褚寒汀被綁成一團的樣子就皺了皺眉,伸手就要替他解開。褚寒汀奮力側了側身,道:“彆管這個了,想再惹你師父更生氣麼?”

林繡山聽他說得有理,隻好垂下手,低聲道:“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褚寒汀閉口不答,眼睛往窗口一瞥,意思是“隔牆有耳”。

林繡山搖搖頭:“放心吧,不會的。我來的時候已看過了,外頭沒人守著——門窗有禁製,院子裡的陣法又厲害,任誰關在這也逃不走。”

果然有禁製!褚寒汀自嘲地笑了笑:“我這樣的小角色,勞他們費心了。”

林繡山歎了口氣:“倒也不全是這樣。這間屋子連著師父的書房,禁製和陣法是一早就有的。而且此間禁製都是按製設的,算不得厲害——不遠就是小廚房,我們師兄弟小時候都爬過窗子,隨便就破得開。不說這個了,褚師兄,你叫我來,定是有要緊事吧。”

褚寒汀沉默了一會,道:“是想讓你尋個機會,替我美言幾句,我願意認罪。”

林繡山一口應下:“這自然的。不過師父最近似乎很忙,經常連著幾天都不現身。你不要急,總得容我找個機會,至少得見得到人才行。”

褚寒汀點了點頭:“多謝你了。”心中卻盤算著,陸仰山的行蹤他已套了出來,而曲洵,他在忙著布陣,大部分時間應該都與陸仰山在一起。他一點也不盼著林繡山能早一點見到他師父,隻盼著他們越來越忙——他們顧不上他,他才好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

☆、第八十五章

林繡山走後, 褚寒汀沒幾下便掙開了捆仙索。餘下的事就容易多了,他輕輕一抖,身上的繩索立時斷做數截。褚寒汀被綁得久了,渾身的經絡仿佛都粘在了一塊兒。他花了小半個時辰,才總算把僵硬的手腳活動開來。

接著,褚寒汀走到門口處,試探著向房門放出一縷真元。

下在門上的禁製很筷感知到了入侵者, 張牙舞爪地纏上了上去。然而下一刻,那一縷看似弱小的真元迅速膨脹,露出了它猙獰的真麵目。褚寒汀將真元外放, 霸道地將整個禁製包裹在其中,然後大搖大擺地推門走了出去。

這整個破門的過程不出片刻功夫,禁製隻發出了微小的掙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下一刻, 一切都歸於平靜,根本沒有人知道這間屋子裡曾走出過一個人。

院子裡果然無人守衛, 看來陸仰山是真心倚仗他的陣法的。褚寒汀暗忖,這陣法由來邪性,可表麵上看來卻是一派浩然正氣,就這麼大剌剌地在毓秀山莊擺了百十年, 竟也沒人察覺出不對。想到這一節,褚寒汀也少不得要讚一句,陸仰山布陣的功力著實了得,而藏拙的造詣還在陣法之上。

褚寒汀還記得自己陷落的地方, 估摸著那裡離陣眼應該已很近了。可放眼望去,整個院子都空蕩蕩的,花草稀疏,蟲鳴幾不可聞,飛禽走獸幾乎絕跡。隻有一套漢白玉桌椅旁邊種了棵樹,生得半死不活的。

沒有一處像是陣眼。

褚寒汀覺得有些奇怪,就算坐鎮的凶物隻是一縷煉出的精魄,好歹也該有個承載的容器,除非……

他不住地四下打量,最後將疑惑的目光落在那棵樹上。

那樹上有個鳥窩,窩裡隻有一隻鳥,一派天真地在這是非之地盤桓不去。動物的直覺一般都敏銳,這院子散著不祥的氣息,成活的花草都稀稀落落的,所有活物都退避三舍,怎麼唯獨它在此築巢?

褚寒汀心中一動,難道那魂沼的精魂,竟落在了它的身上?

褚寒汀再次望向那隻鳥,神色漸漸變得複雜起來。將陣眼放在活物身上,自此活物與法陣共生,然而其實現過程實在繁複,到現在褚寒汀也隻在書上見過。他自問自己還做不到這一點,能做得到的那些人,怕是早就飛升了。

難怪陸仰山會這樣有恃無恐,若非褚寒汀涉獵廣泛,誰又想得到陣眼能放在一隻鳥身上?誰會知道唯唯諾諾的陸莊主,竟是個陣法大家?

找到陣眼後,要破陣就太容易了——隻要殺了那隻鳥。褚寒汀左手向天張開,一張虛無的弓便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他手中;食指滑出一道幾有實質的真元,右手拉弦,就以此為箭,“嗖”地射向那隻鳥。

那鳥無憂無慮地活過了漫長的歲月,變得對外界的危機一無所知,直到被“射”中了,方才後知後覺的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然而也隻有那麼一聲,褚寒汀霸道的真元幾乎將它的整個身體灼燒殆儘,轉瞬之間,它就魂歸天外了。

陣眼的一縷精魄消散在虛空中,陣破。

褚寒汀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他片刻也沒有耽擱,大踏步走到院子裡。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直到這鳥兒死去,事情還遠沒有結束。下一刻,刺耳的哨聲此起彼伏,接著整個地麵都劇烈地顫動起來。褚寒汀站立不穩,險些摔倒在地。他連忙飛身躍起,踩著自己的外氅,人就這麼懸在半空中。

陸仰山內院攪出了這麼大動靜,竟也沒有一個人進來看一眼。褚寒汀正覺得奇怪,卻見腳下的青石板已儘碎了,埋在下頭的淤泥揚起三丈高,如同麵目猙獰的怪物,對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饒是褚寒汀飄在半空中也險些被波及到。他素來喜淨,想到自己身上可能會濺上這陳年汙泥,就覺得頭皮發麻。也幸好他躲得快;褚寒汀眼睜睜地看著院子裡的那顆樹,就因為樹枝上濺了一點泥,整棵樹頃刻間就被吞進泥裡。片刻後再出現時,葉片枯萎,枝乾乾癟,竟好像已死了許多年。

轉眼間,院中本就不旺盛的花木儘失去了生命。隻剩下褚寒汀一個活物,那沒形沒狀的怪物就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它見褚寒汀站得高,就把自己擰成柱狀,貪婪地封死了褚寒汀的所有去路。

褚寒汀臨危不亂。他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慶幸自己的修為已恢複了大半,甚至對那些封他修為的藥丸生出了一絲感激。若是放在幾天前,恐怕這偷來的性命就要丟在這裡了。

褚寒汀身形如電,躲開了它幾次攻擊;而那怪物愈發急躁,勢在必得地緊追著褚寒汀不放。可這麼一來,它也失去了主動權,隻能跟著褚寒汀後頭走,攻擊起來全無章法。

攻守就是在這時間易形的。

褚寒汀三晃兩晃,人就已到了院子外頭。可那怪物似乎被院牆束縛著,見褚寒汀跑了,也隻能泄憤地在裡頭肆虐,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奈何不了一堵矮牆。褚寒汀終於鬆了一口氣,可緊接著便聽見有小弟子的聲音奇異地說道:“咦?這位師兄從何而來?”

褚寒汀霍然回頭,隻見外院還有三兩個弟子守著,開口的那個看起來比宋東亭年紀還小。可他很快就被人認了出來,有個年紀稍長的忽然驚叫了一聲:“你不是……來人呐,犯人逃了!”他一邊高聲警報,一邊要向外衝去。

褚寒汀臉色一黑,隻覺頭疼。他身如鬼魅,轉瞬間便已到了那弟子背後。褚寒汀在他後頸輕輕一捏,那弟子便軟軟倒了下去。接著,褚寒汀如法炮製,不過片刻功夫,幾名看守的弟子已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思∞兔∞網∞

然而就在此刻,院子外頭響起了由遠及近的嘈雜的腳步聲。褚寒汀臉色一變,那弟子剛才一聲尖叫,終究是引來了人。

☆、第八十六章

聽那紛亂的腳步聲, 正匆匆往這邊趕來的,恐怕有數十之巨,把院子圍三圈也儘夠了。褚寒汀此時想走已來不及了,可他又不可能躲回內院,隻能準備應戰。

幸好他現在又有了修為傍身,就算毓秀山莊的長老堂到齊了,也未必就真困得住他。

況且曲洵和陸仰山的密謀, 恐怕還不敢叫長老堂知道。

褚寒汀幾乎沒有多想,便飛身躍上了一棵大樹,借茂密的樹冠掩住自己。下一刻, 一群訓練有素的弟子便破門而入,褚寒汀居高臨下地打量來,發現大多他都不認得。那些弟子闖進院子裡,隻見幾名值守的師兄弟全都麵朝下倒在地上, 生死不知;至於可疑的人,卻連根頭發絲也沒見著。

為首之人恨恨道:“他跑不了, 搜!”

這群小弟子自有一番追蹤的手段,不多時,褚寒汀的藏身處便給人發現了。眼看著人群漸漸圍攏過來,褚寒汀雖不願多生事端, 可也不能當縮頭烏龜。於是,他撥開繁茂的枝葉,大搖大擺地現了身。他的腳下隻踩了一片葉子,便輕鬆懸在了半空, 要多招搖就有多招搖。

為首的弟子自然也看得出褚寒汀修為高絕,隻謹慎地吩咐道:“布陣!”

這陣若是結起來,平白要添許多麻煩,褚寒汀自然隻想速戰速決。於是他隨手折了根樹枝當劍,腰一塌俯衝進一眾弟子間,他形如鬼魅,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將他們尚未結起的陣型攪了一團亂,大開大合幾招下去,便為自己衝出了一條路來。

褚寒汀一越出院子,憑那些弟子的微末修為,連他的影子都沒瞧真切。他們隻好速去向陸仰山通報。褚寒汀料想,隻要那些後生裡有一個不太蠢的,想必陸仰山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自己逃走了。陸仰山再懦弱,可名義上還是毓秀山莊之主,隨意找個借口將山莊戒嚴的權利還是有的。而這點時間肯定不夠他下山的,何況他還得回一趟芰荷苑——懸光還留在那呢。

褚寒汀思來想去,實在不成,他隻能從後山離開了。

褚寒汀一邊盤算著下山的路線,一邊匆匆趕去芰荷苑。想不到警戒來得這樣快,褚寒汀一路上眼看著留守山上的弟子們傾巢而出,越往後走,簡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褚寒汀雖然可以在山野間穿梭混過崗哨,可總有些大路口,他是怎麼也避不過的。

比如眼前的雙嶼山口。

雙嶼山口是回芰荷苑的必經之路。道路兩邊都是高聳入雲的山峰,那被守得水泄不通的山口就是唯一的路。褚寒汀有些為難地駐足不前,可他心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