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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掏了狼窩。

褚寒汀一身威壓恐怕隻有鼎盛時的五分,可配上十二分的虛張聲勢,嚇退一頭狼綽綽有餘——這東西最是欺軟怕硬的。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頭狼雖然也畏懼地後退了一步, 卻還是努力針鋒相對地衝他低低咆哮了一聲。

褚寒汀意外地挑了挑眉。他忽然想起初遇秦淮時,他曾說這一群狼是被人馴養的。當時秦淮被人一路追殺,正如同驚弓之鳥, 褚寒汀隻當他嚇壞了口不擇言,可現在想想卻又覺得不無可能。

銀狼生性好勇鬥狠,每一回搶奪地盤和雌性的廝殺都是生死之爭,能平安活到成年的, 都不是撲火的飛蛾。這頭狼明知道褚寒汀有輕易殺死它的實力,卻還儘忠職守地同他對峙, 定是守著什麼要緊東西,不敢失手。

銀狼凶猛,但是對現在的褚寒汀來說並不難對付,何況他身後還有三個還算得力的幫手。丁晚嵐他們早不是一年前被狼群追得屁滾尿流的菜鳥, 確實可以不再把區區一頭狼放在眼裡。

林繡山的眼裡閃著躍躍欲試的光,卻被褚寒汀一把攔下:“等等。”

褚寒汀又往前逼近一步,那銀狼卻不敢再退,綠幽幽的眼睛裡盛滿了恐懼, 一身鋼毛都抖了起來。褚寒汀忽然輕笑了一聲,對林繡山道:“好了,上吧。”

林繡山眼睛一亮,提劍迎上。

林繡山氣勢洶洶的一劍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嚇破了膽的銀狼終於嗚咽了一聲,夾著尾巴逃了。

林繡山還根本沒回過神來,褚寒汀越過他時拍了拍他的肩膀:“乾的不錯。趕緊跟上來。”

接下來,他們沒再緊追不舍,而是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跟著,免得它狗急跳牆。又過了一會兒,前方豁然開朗,尋了許久的洞口終於近在眼前。山洞外麵便是條清澈的溪流,陽光撒在裡頭金光粼粼。

他們竟已出了那片林子。

銀狼早跑得不見了蹤影,可堅硬發亮的狼毫卻灑了一地,褚寒汀他們便是循著這點蹤跡找過來的。走著走著,丁晚嵐卻忽然攔住了他:“再往前會不會是陷阱?”

褚寒汀驚訝地看了這聰明的姑娘一眼,繼而笑道:“無妨。”

他手中握著一朵桑椹花,愈發有恃無恐。

——江瀲陽已趕上來了。

越過溪流,又轉過山丘,眼前便是一大片空地。褚寒汀眉頭緊蹙,將幾個少年儘擋在身後,不許他們上前。

一群銀狼,正在圍攻奄奄一息的象蛛。

褚寒汀驚訝於這群狼的強大的戰鬥力,它們竟然能把一頭象蛛逼到這個地步麼?可他現在來不及追究背後隱情,因為這頭象蛛已快撐不住了。

褚寒汀隻能救它。

象蛛即使已奄奄一息,可托了法力高深的福,對付起來依舊相當吃力。褚寒汀再一加入戰團,狼群更是腹背受敵。忽然,頭狼咆哮了一聲,一爪子拍向剛才逃回來的那隻狼。

褚寒汀都被這變故驚呆了,眼睜睜地看著它直挺挺地飛了出去,頭撞在岩石上,登時癟進去一大塊。

然而下一刻,它的同伴們被血腥氣所激,再次戰意抖擻。隨著頭狼一聲咆哮,竟有近半數的狼悍不畏死地朝褚寒汀攻了過來。

褚寒汀對付銀狼遊刃有餘,步伐分毫不亂,似乎並不急著救那頭已是強弩之末的象蛛。期間,象蛛又被重創幾次,終於連撐起身體都變得困難。褚寒汀餘光一瞥,這才加緊了攻勢,三下五除二解決了纏人的銀狼。

狼群死傷過半,頭狼狼狽逃竄,象蛛還剩一口氣沒死透,褚寒汀則非常滿意。他甚至有些感謝幕後人了,不管他的初衷是什麼,結果卻是他給自己省去了好大的麻煩。

做黃雀的滋味當真不錯。

趁著象蛛還剩下一口氣,褚寒汀迅速掏出引魂絲,讓其中一頭輕輕落在它額間,另一端則係在自己右手食指指尖。甫一觸到象蛛,那條柔若無骨的透明絲線便自然而然地繃直起來,隱隱有光華流轉。褚寒汀緩緩闔上眼,外部世界漸漸變得虛幻起來,他整個人仿佛都被吸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再“睜”開眼時,已是滿眼黑暗。

褚寒汀覺得自己忽然疲憊極了,兩條腿幾乎都沒了知覺,卻還迅速而機械地奔跑著。褚寒汀知道,他這是附在了莊江的意識上,引魂絲起作用了。

但願能看清凶手的臉,若是得知什麼關鍵證據所在則再好不過。

身後有人緊追不舍,褚寒汀很想回頭看一眼,但是莊江不回頭,他毫無辦法。

終於,莊江力竭,重重滾在了山石上。

絕望盈滿心頭,而凶手已追了上來。

莊江終於回過頭去。

然而讓褚寒汀失望的是,這一晚連月亮也沒有,伸手不見五指。凶手又刻意蒙了麵,莊江什麼也看不見。

原來莊江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死在誰手裡。

冰冷鋒利的匕首穿過%e8%83%b8膛,心尖上那點熱血迅速冷卻下來。莊江無力地探著一隻手,五指成抓,用儘最後一點力氣,仿佛想要抓住一線生機。

褚寒汀靜靜看著他的指尖觸碰到了那人的腰帶,然而入手隻有丁點堅硬的觸?感,莊江一頭栽下了山崖。

而後褚寒汀便被甩回真實世界,他滿頭大汗,緩緩攤開手,掌心正冷冰冰地躺著一枚貓眼石,已磨得模糊的背麵依稀刻著一個“曲”字——

☆、 文學城獨家發表

“曲”這個姓氏並不常見, 至少在毓秀山莊,褚寒汀隻知道一個姓“曲”的人。

曲長老其實與褚寒汀並無瓜葛,可他是真心實意待他這具身體好;況且褚寒汀根本不用費心替他找理由,也免不了要疑惑:曲洵那樣與世無爭的人,是出於什麼理由要殺莊江呢?

鬼使神差地,褚寒汀偷偷將這塊石頭收進了袖口裡。

此時褚寒汀方才脫力一般癱坐在地上,林繡山與譚青泉忙跑過來, 一左一右地扶起他,急切地問道:“是誰?這回看清了麼?”

褚寒汀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不行。”

褚寒汀不算說謊, 他確實什麼也沒看見;換了任何一個人,也不可能看得到連莊江也不知道的東西。並沒有人對這個結果起疑,譚青泉和丁晚嵐都見過莊江的記憶是什麼模樣,那一夜實在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最後, 幾個少年也隻能失望地歎息了一番。

好在吞噬了莊師兄的象蛛已經死了,雖然不是死在他們手裡。儘管結果不儘如人意, 可意外地卻同他們最初的設想殊途同歸。按說他們再不該有什麼遺憾,然而心裡那股悵然意卻一直徘徊不去。

因此歸程也異常沉默,連褚寒汀似乎都被那股惆悵感染,儘管他認真說服自己那隻是因為疑惑。才過了晌午, 他們就從後山出來回了山莊,並不引人注意。

褚寒汀回到芰荷苑,不意曲洵竟在家。他愣了愣:“師父。”

曲洵依舊頂著一張雲淡風輕的苦瓜臉,這些年裡無論悲喜也未變過。曲洵一見他便笑著嗔道:“又跑到哪裡去野, 也不管管你師弟。”

提起宋東亭,褚寒汀的臉上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笑意:“東亭晨起之後做功課的時間都緊緊巴巴的,就又要午睡了,哪裡有功夫聽我囉嗦。”

曲洵也跟著笑了,笑罷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還當自己是個孩子呢,什麼時候能有你三分用功,我也好放心。”の思の兔の網の

曲洵說這番話時固然無奈,卻並沒有對宋東亭的不思進取表現得如何急迫,連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也沒透出半點——他教導弟子一向同他的為人一般,乃是實打實的“無為”。法門教了,個人用不用功全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順其自然。

再看這偏僻破敗的院子,他一住就是幾百年,好像連向他的莊主師弟提一句換院子都憊懶,褚寒汀很難想象他會處心積慮地謀殺同門師侄。

曲洵見褚寒汀沉默,奇怪地問道:“寒汀,你怎麼了?”

褚寒汀忙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發愁東亭不肯用功,待我有功夫定要好好說說他。”

曲洵失笑道:“你管他這些做什麼?修行一道最講個緣法,有人畢生追求大道,得道飛升自然要緊;可也有人隻求快活隨心,你又怎知他不似仙?”

褚寒汀從未聽人講過這樣的歪理,一時哭笑不得。他暗忖,自己以往對曲長老的“與世無爭”似乎有些誤解——他簡直就是不思進取、得過且過。

曲洵見褚寒汀又不說話,大概是擔心他找小徒弟麻煩,忙轉了個話題,道:“你的修為也算小有所成,按著規矩,為師該給你備一塊貓眼石了。”

褚寒汀不意他會提起這個,愣了愣,索性順勢問道:“師父,你的貓眼石呢,是什麼樣子?”

曲洵笑了:“說的什麼傻話,貓眼石還不都是那副模樣?唔,可惜為師的那塊丟了許多年,沒法取來給你看了”

褚寒汀一愣:“丟了?”

曲洵的表情沒有任何不自然:“做了長老,哪還有人係貓眼石腰帶的?是以許久沒有拿出來過,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褚寒汀滿懷心事地回到自己房裡,佯做修行,心卻一直靜不下來,真元也怎麼都轉不起。他闔著眼,聽著院子裡的平靜被午睡起來的宋東亭打破,過了一陣又重歸寂靜;到了傍晚,曲洵出門往長老堂去值夜,芰荷苑大門落鎖。

今日的芰荷苑,依舊是一成不變的與世無爭的皮相。

晚上,江瀲陽照例來爬窗。他如今愈發敷衍了,隻仿了聲不倫不類的蟲鳴,也不等褚寒汀應門,便乾脆自顧自推開窗子跳了進來。褚寒汀卻並未像前幾回一樣找他麻煩,隻是抬眼望了望他:“你來了?”

江瀲陽心下暗喜,快走了幾步來到他床前,合身將人抱進懷裡,問道:“你這是等我呢?”

他嘴上占了便宜,可已經做好了被褚寒汀奚落的準備。可誰知褚寒汀竟什麼也沒說,隻“唔”了一聲。

如此江瀲陽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到了異常,他微微鬆開褚寒汀,問道:“出什麼事了?”

褚寒汀搖搖頭:“倒也沒有,隻是有些事想不明白。”說著,他自顧自下了床,到櫃子旁開了抽屜,取出個小盒子,從裡頭拿出一塊綠瑩瑩的貓眼石遞給江瀲陽,道:“這是今日我從象蛛額上拿來的,你看見了的。”

江瀲陽便笑了起來:“還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說著,他瞥了那石頭一眼,挑了挑眉,道:“喲,曲洵的?”

褚寒汀不滿他這副輕佻模樣,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可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江瀲陽摸了摸他的頭發,道:“寒汀,你做這件事,起初可不是為了給莊江報仇吧。”

褚寒汀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自然不是,我是為了揪出幕後人,給自己報仇啊。”

江瀲陽點點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