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瀲陽焉能看不出蕭長亭的意圖?他忙喝道:“長亭彆傷他!”

蕭長亭卻蹙了蹙眉:“掌門,今日他不死,難道你要代他死麼?”

江瀲陽衝口而出:“那有什麼!”眼見蕭長亭似乎已打定了“清君側”的主意,本來動一動都難的江瀲陽情急之下竟站起身來。他奮力擲出劍鞘,那東西便有氣無力地落在蕭長亭麵前。

蕭長亭垂頭看了那劍鞘一眼,道:“你既如此,這人更留不得了。”

蕭長亭淡漠地回頭望了江瀲陽一眼:“師父,你傷口崩開了。”

這人可不是個禍端麼?這才幾天,便哄得江瀲陽恨不得將大好性命雙手奉上。他不單是江瀲陽的桃花劫,他就是整個天機山的劫難。

蕭長亭眼光生寒,佩劍推出一寸。

秦越雲人才到院子門口,就被一股熟悉的暴虐真元生生逼退了好幾步。他擦了把冷汗,一隻腳才跨進院裡,又被一道逸出的劍氣毫無征兆地削下了一綹頭發。

秦越雲戰戰兢兢步步為營,總算活著到了棲風閣門口。而就在此時,裡頭的真元劍氣齊齊平靜了下來。

秦越雲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樓,推開書房門,直驚得低叫了一聲。隻見江瀲陽半跪著麵向牆角,左手不自然地垂在地上,右手囫圇抱著個人,他的頭就抵在那人肩上。而蕭長亭趴在他們不遠處,斷成幾截的佩劍丟在手邊。三個人似乎皆沒了意識,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越雲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急步邁進書房,先來到蕭長亭身邊,顫唞著手探了探他的頸側,溫熱,脈搏還在微微跳動。秦越雲略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從袖子裡抖出一條捆仙索,那繩子一觸到蕭長亭,便自動將他捆了個結實。

他再走到牆角,輕輕推了推江瀲陽,口中低聲喚道:“師父。”

江瀲陽毫無反應,秦越雲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膝蓋一軟便跪了下來。

然而秦越雲站起身來之後,第一件事卻是拾起了一旁的劍——

他出劍迅疾如電,深得褚寒汀真傳,不消片刻便能將他的師父和褚寒汀一起捅個對穿。然而就在他劍尖離江瀲陽的後心不過半寸時,卻怎麼也刺不下去了。倒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

秦越雲臉色一白,隻見江瀲陽腋下探出了一隻蒼白的手,纖長的指頭穩穩夾住了他的劍尖。

秦越雲大吃一驚,心道不好。而就在此時,他身後的蕭長亭不知什麼時候已翻身坐起,本該捆在他身上捆仙索就被他好好抓在手裡。蕭長亭氣得咬牙切齒:“我怎麼也猜不到,竟會是你!”

秦越雲手一抖,劍與人一同跌在地上。

江瀲陽的傷不算重,好好包紮起來之後,很快便止住了血。褚寒汀吞了一顆幽蘭生,臉色已好看了許多。蕭長亭原本就沒什麼事,他單手拎著秦越雲的領子,將他狠狠摜在地上,一臉說不出的冷漠。江瀲陽中氣不足,輕飄飄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秦越雲垂著頭,不說話。

江瀲陽也不強逼,隻歎了口氣:“我卻有不少事要問你,便一件件來吧。去年我出關時,那些害了你褚師性命的刺客,是你引來的麼?”

秦越雲渾身一震,雙拳緊握,卻是將頭垂得更低了。

☆、第六十六章(倒v結束章節)

秦越雲不肯開口說話, 江瀲陽也不強求,又問道:“前些時候我下山,那幾個黑衣人也與你有關?”

秦越雲霍然抬頭望了他一眼,眼中略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又飛快低了下去。

江瀲陽看在眼裡,心中篤定便不戳破,又問道:“那你知道他們是為了褚師的遺骨而來麼?”

“不是!”秦越雲終於忍不住道。說完這兩個字, 他整個人便像被抽了骨頭似的,直挺的脊背都垮了下去:“我是傳過一次布防,是給、給……”

“秦縱, 是吧?”江瀲陽若無其事地接了下去,沒人看見他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秦越雲詫異道:“您都知道……”

其實江瀲陽什麼也不知道。行刺那事的幕後人他隻見過一個死去的秦縱,可惜還沒等他問出什麼,秦縱便莫名其妙地死了。可秦越雲掩飾的功夫不到家, 幾個微小的動作就把自己賣了,江瀲陽連蒙帶騙就把實話套了個七七八八。

江瀲陽一臉高深莫測地看了秦越雲一眼, 歎道:“兩撥刺客是一夥人,天機山久不整頓,你拿一張布防圖給人就能用到天荒地老,這事該怪我。可是, 你在我山上蟄伏百十年,寒汀從未待你不好!”

一句話觸了江瀲陽心中隱痛,連帶著呼吸都不平穩了;更是壓彎了秦越雲的脊梁,叫他失聲痛哭, 連蕭長亭都惻然。隻有褚寒汀完全無法代入這樣的“真情實感”,他詫異地看了江瀲陽一眼,有點懷疑他先前是不是真認出自己了。

哪知江瀲陽儘職儘責地演繹“痛心疾首”之餘,竟抽空飛快地衝他眨了眨眼。

褚寒汀:“……”

江瀲陽耐心地等著秦越雲情緒穩定下來,才問道:“你的幕後主使是何人?”

秦越雲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蕭長亭眉頭一擰,手便按在劍柄傷,被江瀲陽一個眼色攔了下來,又問道:“那麼與你遞消息的是誰,你總該知道吧?”

秦越雲咬了咬唇,低聲道:“是秦縱。”

蕭長亭嗤了一聲,擺明不信:“少把什麼都往死人身上推!師父出關那一回也罷了,可前些時候你滿山放消息挑撥掌門和他道侶、又派人挑唆我時,秦縱都該投完胎了吧。”

秦越雲卻十分平靜:“我隻認他的印信,人死不死與我無關。”

江瀲陽與褚寒汀對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了如出一轍的驚訝:隱白堂前任堂主生佩死殉的印竟落在了旁人手裡?褚寒汀忍不住道:“他們為什麼要讓你這麼做?”

褚寒汀這人對外人刻薄,可對弟子卻並不嚴厲,甚至有點護短。隻要是他的人,做錯了事也多半是受了奸人挑唆。江瀲陽一聽便明白了,頗不讚同地搖了搖頭,暗自盤算著自己前些天當著他的麵說的那句“慈母多敗兒”有了眼前的實證,他可沒道理同自己清算了。

秦越雲卻抬起頭來,感激地看了褚寒汀一眼,慢慢道:“我不知道,可這件事也不是不合我心意的。你人好心善,該有個好歸宿;可我師父心裡隻有褚師一人,不是你的良配。我見你們決裂,還暗自替你高興,可沒想到……你們隻是演場好戲給我看。”

江瀲陽氣得直磨牙:“管好你自己!死到臨頭還不……”

江掌門大概是個資深烏鴉嘴,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秦越雲的臉上驀地罩了一層黑氣,緊接著便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褚寒汀想也沒想便要上前查看,卻被江瀲陽一把拽住:“彆動!”

他拿鞋尖將人翻了個個兒,隻見秦越雲死相已現,命是救不回了。

江瀲陽麵沉似水,冷哼了一聲:“他們秦家人,連死法都是一個樣!”

天機山的內奸塵埃落定,隻不過結果有些出人意表,從江瀲陽到程澈,哪個心裡都不好過。蕭長亭其實早已將布防整完了,留到現在也是為了配合他們唱戲。他不喜山上喪氣,當天就要下山。

褚寒汀求之不得,甚至同江瀲陽一起將他送到了山腳下。

“你們回吧,”蕭長亭從林間召來一隻代步的大鵬,扭頭對並肩而立的兩人說道:“我不過下山遊曆一圈,說不定哪天就回來討嫌了。”

褚寒汀卻笑了:“你人雖不算好,事情辦得卻不算壞。”→思→兔→在→線→閱→讀→

蕭長亭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反唇相譏道:“秦越雲雖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牲,可有句話說得倒是不錯——我師父並非你的良配。”

江瀲陽頓時大怒:“遊你的山水去!少把手伸那麼長!”

蕭長亭已一步跨坐在大鵬年的脊背上,朗聲大笑。大鵬振翅,日行千裡,他人影很快就消失在天邊,似乎也將人心中鬱氣一並帶走了。

江瀲陽攬著褚寒汀準備回山,褚寒汀卻沒有動。江瀲陽回頭一看,隻見褚寒汀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隻小包裹,對江瀲陽拱了拱手,道:“此間事了,內奸已揪出來了,依著當日約定,我也該告辭了。”

江瀲陽目瞪口呆,你你我我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褚寒汀並不想聽他廢話,轉身便走。哪知還沒走出去幾步,便覺腳下一輕,竟是被人囫圇扛了起來。江瀲陽緊扣著他的腰:“你當時說得是‘回家’,你要回哪個家?還有哪個家?還不跟我走!”

褚寒汀如今技不如人,十分悲憤,隻能就勢泄憤地踹了江瀲陽的腰一腳。

江瀲陽吃痛,誇張地“哎呦”了一聲:“你怎麼敢踢你男人的腰!腰要是壞了,咱們往後幾百年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褚寒汀眼中寒光一閃,作勢又屈起膝蓋,江瀲陽耳聽八方,一早便連忙討饒:“好好好,內奸雖然揪出來了,可是幕後主使還逍遙法外呢。咱們合作不錯,可不能就這麼拆夥啊。”

☆、第六十七章

江瀲陽一路把褚寒汀扛回煙雨樓西院, 將人往床上一丟,就開始把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往一塊堆。可憐褚寒汀被人大頭朝下扛了一路,歇了好一會兒還難免一陣陣發懵。他氣得恨恨踹了江瀲陽一腳:“孟浪鬼!”

江瀲陽也不生氣,胡亂將自己那一堆雞零狗碎打包在一起,也不像來時那樣擺譜恨不得抬出十裡紅妝了,他單手便一股腦拎了起來。江瀲陽又回頭對褚寒汀伸出空著的那隻手,笑眯眯地說道:“回去了。”

褚寒汀聽得心下悸動, 緩緩站起身來;江瀲陽十分興奮,搖著尾巴在前頭開路,三兩步便跨出房門——

隻聽“砰”地一聲, 房門在他身後狠狠合了起來。而後不等江瀲陽回過神來,一道閃光的禁製已結結實實地砸在門外。江瀲陽敏捷地往後跳了一步,這才險險幸免於難。他那裝行李的包裹應聲落地,裡頭的東西劈裡啪啦地碎了個沒完。

江瀲陽哪裡顧得上那些身外之物, 他合身飛撲到禁製前,大呼:“寒汀, 你鬨什麼脾氣!”

褚寒汀在裡頭冷笑一聲,快意地丟給他一個字:“滾!”

褚寒汀哪裡不知江瀲陽不肯認自己也不能全怪他,畢竟前事擺在那,他自己不也說不清麼?可他依舊覺得委屈。想起他在一個陌生人的身體裡醒過來, 多少個日日夜夜盼著趕緊養好傷、練好功,好回家,可等來了他,卻發現家不要他了, 褚寒汀仿佛真的死了。

再後來,得知了江瀲陽的情有可原,褚寒汀沒有覺得好過一點兒,反而更惶恐了。他擔心自己永遠無法弄清楚十三年前的真相,就永遠沒法回家,沒了愛人。

江瀲陽還在外麵可憐巴巴地捶門,磨破了嘴皮子卻也沒敢破開那道對他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