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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就是昨天被江瀲陽一劍斬斷的那張竹榻還沒換上新的。褚寒汀現在疲倦極了,不想調息靜心,隻想好好睡一覺,於是乾脆和衣在床上躺下。

可直到夜半,江瀲陽回來,褚寒汀都沒能睡著。門一響,他便警醒地豎起耳朵。他想問秦淮的身世,又想問溯源卷是什麼,可話到嘴邊,哪個也說不出。

江瀲陽隻在門口徘徊了一圈。借著月色,他看見房中唯一一張床給人占了。而他總不好真的跟此人同床共枕,於是在屋裡溜達了一圈,悄悄回了棲風閣。

第二天一大早,褚寒汀人還沒起來,自己和江瀲陽生了嫌隙、江瀲陽大半夜怒氣衝衝搬回棲風閣的謠言便傳進了他耳朵裡。褚寒汀隻覺得莫名其妙,他明明跟江瀲陽連話都沒說一句,那“嫌隙”難道還能是因為他占了床麼?

可是不知為什麼,江瀲陽連著三天都睡在了棲風閣,甚至還遣道童過來拿過一次東西。

這麼一來,可與謠言不謀而合。偏偏又有消息說掌門要下山遊曆,沸沸揚揚傳了幾個月的“婚事”就這麼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按說這正合了蕭長亭的心意,他總該跟師父和解。可前些時候兩個人鬨成那樣,蕭長亭一時間也拉不下臉,於是依舊奇跡一般地保持著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當事人皆若無其事,蘇煥卿他們幾個可急壞了。他們家掌門、掌門繼承人、以及未來的掌門夫人,三個人,三足鼎立,天機山可真是前途未卜。

褚寒汀連著三天閉門不出,也不見客。倒不是生悶氣,而是時時泡在江瀲陽的書房裡。他不準備問江瀲陽了,他要自己找出那“溯源卷”,看看它究竟是何方神聖。

可是褚寒汀翻遍了江瀲陽的藏書也沒找到它。

既然江瀲陽沒將它放在書房,那它不是在經閣,就是在棲風閣。經閣不必說了,他現在的身份肯定是去不得的。但是若是能避開江瀲陽,他倒是能回一趟棲風閣。

六月初五,三年一次的外門弟子考校。江瀲陽身為掌門理應到場,褚寒汀便決定趁機去一趟棲風閣。臨行前,褚寒汀還像模像樣地卜出了個吉卦,心滿意足地往棲風閣去了。

褚寒汀一路上一個人影也未碰見,順利地來到棲風閣。他進了院門、避開機關、又穿陣而入,推開那二層小樓的門,輕車熟路地往二層書房走去。

“寒汀怎了過來了?”褚寒汀推開書房門,冷不丁看見裡頭端坐了一人,正嘴角噙笑看著他。

不是江瀲陽卻又是誰?

☆、第六十四章

褚寒汀有些意外地蹙了蹙眉:“你怎麼會在這兒?”

江瀲陽微微一笑:“自然是等你。”

他看起來神色平和, 褚寒汀卻沒怎麼意外地察覺到了其中的山雨欲來。

校場上,白衣弟子們揮汗如雨,偶爾有人會望一眼高台,奇怪為什麼這樣重要的考校掌門竟不在場,不過通常很快都會被目不暇接的考驗奪回心神。

這樣的比試掌門的幾個親傳弟子是不用下場的,因此此時蘇煥卿幾人便和蕭長亭一道端坐在高台上。

每隔幾年就會有一次這樣的考校,秦越雲越看越覺得無趣, 他按捺不住低聲問蕭長亭道:“大師兄,江師為什麼沒有來?”

蕭長亭淡淡瞥了他一眼:“師父要做什麼自有他的道理,怎會告訴你我?越雲, 少想這些有的沒的,你看看下頭那些小弟子,他們苦練三年,能不能更進一步, 就在你一眼之間。”

秦越雲被師兄教訓了一頓,慚愧地低下頭, 果然不敢再走神了。蕭長亭自己的思緒卻遠遠飄了開去,想的不是江瀲陽為何爽約,卻是那幅早已灰飛煙滅、卻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白絹。

算算日子,再有幾個時辰就是初六了。

初六會發生什麼暫且無人知曉, 不過初五,江瀲陽終於和褚寒汀在棲風閣裡大打出手。

褚寒汀積怨已久,不願跟他多說;恰好江瀲陽也不想聽。隻有一個人全心付出信任的結盟無法長久,隻要一點疑心和變數就能輕易毀掉。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 也許幕後人正對他們的劍拔弩張喜聞樂見。

然而褚寒汀現在隻想全情投入地好好揍江瀲陽一頓泄憤,可惜他比江掌門技高一籌的時候一去不複返,他現在能保全自己已經狼狽不堪——這還是因為江瀲陽並未動殺心。

江瀲陽甚至連劍也未拔。他一掌擊向褚寒汀頭頂,也隻使了一成力。然而就是這一成力,褚寒汀也不敢硬扛。他一塌腰,全身後仰往後滑出丈許,恰好避開江瀲陽的掌風。江瀲陽哼笑一聲,道:“你對我的章法倒是熟悉。”

江瀲陽的深淺褚寒汀再清楚不過,哪裡敢仗著熟悉就掉以輕心。褚寒汀根本無暇回話,江瀲陽卻不滿起來。他落空的一掌隨意地傾斜向下,“拂”向褚寒汀頸側,口中還抱怨道:“你這人,擅闖書房不肯告訴我緣由,我權當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卻連我問話也不肯答!曲長老謙謙君子,就沒教過你尊重對手麼?”

……然而褚寒汀覺得自己毫無還手之力隻能疲於奔命,已經是對對手最大的尊重了。

眠風心法帶著點夾縫裡求生機的堅韌,所以當年他能在丁晚河的劍下反敗為勝。可它畢竟也沒堅韌到能在江瀲陽的全然壓製之下還能生生不息——又不是磕了十全大補丹。褚寒汀覺得自己之所以還能苦苦支撐,全賴自己使了當年慣用的招式,江瀲陽越看就越舍不得下死手。

轉眼間金烏西墜,又到月懸中天。

整整七個時辰,褚寒汀再也無招可變,江瀲陽卻像逗耗子的貓,興致愈發高昂。最後褚寒汀被逼無奈,隻好連中看不中用的抱影劍法都使出來了。他一式“流風”舞得叫人目不暇接,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是一招實在華而不實。

江瀲陽的臉色陡然變了。

窗外月光如水,大抵已過了子時。千篇一律的山間夜色讓江瀲陽恍惚有種大夢一場的錯覺,仿佛他正在這大好的月色之下與琴瑟和鳴的道侶探討著一本優雅卻無用的劍譜。轉瞬之間,鏡花破碎、水月掀漣漪,當時的滿腔溫柔已是明日黃花。對著一張截然不同的麵孔,江瀲陽心中隻剩下愈發熾烈的怒火。他的下一掌陡然加了兩成力,暴虐的真元霎時充斥了整個棲風閣。

褚寒汀已被逼到牆角,避無可避,他隻能儘力矮身,不讓這一掌落在實處,可掌風卻是躲不過的。他那把劣質的佩劍先一步斷做兩截,緊接著,褚寒汀就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像被顛了個遍,內傷大概不輕。

而江瀲陽的第二掌轉瞬及至。

要是有把趁手的兵刃好歹還能抵擋一二;要是懸光還在……就好了!

可現實是褚寒汀隻能將內府都抽空,全身真元運於單掌,死馬當活馬醫地硬扛下江瀲陽這一擊。

然而江瀲陽最終沒能與他短兵相接。褚寒汀隻聽到一聲輕響,依稀像是木頭斷裂的聲音,下一刻,一把出鞘的神兵破開他腳下的地板,不可一世地懸浮在他麵前。

褚寒汀意外極了:“……懸光!”

懸光在當世名劍裡也算得上是挺有脾氣的一把,隻肯勉強認他一個主人,旁人連拔也拔不出。然而就算是他,在後頭幾年身體每況愈下、真元後繼乏力的情況下,也鮮少能指使得動這劍了。

褚寒汀怎麼也想不到,如今的自己修為不成、殼子都換了一幅,懸光大爺竟還肯救他一命!

江瀲陽比褚寒汀還要驚訝,他想不到有生之年竟還有看到懸光出鞘的一天。因為它不肯認旁的主人,江瀲陽就將它放在白玉冰棺裡,伴道友長眠。

可是它就在他眼前再次出世了。一時間,褚寒汀對他說過的話、那些曾讓他疑心的點點滴滴,最終彙集在這把劍上,似乎為那些如山的鐵證一錘定音。

江瀲陽癡了一般探出手,想要碰一碰懸光泛著的微微光彩。可這暴脾氣卻充滿靈性的劍似乎認出了企圖傷害主人的他,毫不留情地劃破了江瀲陽的左肩,血霎時間流了一地。

江瀲陽的眼中卻亮光大盛,他死死盯著褚寒汀,不可置信中還帶了一分釋然:“真是你啊。”

褚寒汀尚未回答,便聽見木質樓梯上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門口,隻見蕭長亭提著劍,做賊一般往裡麵看了一眼。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第六十五章

蕭長亭倒也不算是偷著來的, 事實上,因為江瀲陽今日從頭到尾都沒出現在校場上,蘇煥卿幾人實在擔心不過,這才求他幫著四處尋一尋。

於是蕭長亭便順水推舟地來了棲風閣。

蕭長亭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看見這樣一一幅場景。褚寒汀脫力一般倚在牆角,臉色蒼白;江瀲陽左肩滴滴嗒嗒地往下淌著血,幾乎染透了半幅衣袖。蕭長亭這些年走遍了大江南北, 耳聞目睹的怪象不勝枚舉,當下所見亦算得上個中翹楚——江瀲陽竟會與一個修為低微的後輩兩敗俱傷,是落了英雄難過美人關的俗套, 或是因為……

懸光?

蕭長亭麵色大變,懸光出鞘了,還傷了江瀲陽!他早先怎麼說的來著?這劍太凶,沒人能壓得住, 早晚有一天要噬主的。言猶在耳,這便應了!

蕭長亭一時百感交集, 那幅似乎長在了他腦海中的白絹又在迎風揮舞,來來回回他卻隻看得見“天命”兩個字:那不明身份的執筆之人說江瀲陽的桃花劫已成定數,再難撐起天機山的運道,不如取而代之。

可是誰能勝過這當世第一人?蕭長亭看過便罷, 壓根沒放在心上。然而天道無常,轉眼間,江瀲陽便在自己麵前,被前些天還愛重非常的道侶傷成這樣, 可不正應了“桃花劫”麼?

他做不來取而代之的事,辣手摧花倒有餘力。

“大師兄怎麼還不回來?”煙雨樓東院,幾個弟子乾等在院子裡,一夜未睡。程澈煩躁地踱來踱去,隔上幾息便要問上這麼一句。

蘇煥卿疲憊地揉了揉太陽%e7%a9%b4,告饒道:“消停一會兒吧,求你了;晃的人頭疼。”

程澈不服氣地癟了癟嘴。他哪裡坐得下來,可師兄發話了他也不好違背,隻好換了個地方,上牆角轉圈去了。

秦越雲忽然站了起來:“不成,我也得去看看。”

棲風閣。

蕭長亭慢慢拔出佩劍,輕聲問道:“師父,是他傷了你麼?”

說著,也不等江瀲陽答話,便謹慎地朝褚寒汀邁了一步。

褚寒汀現在看上去奄奄一息毫無還手之力,蕭長亭卻也不敢輕舉妄動。自從江瀲陽傷在他手中的那一刻起,便沒有人敢對此人掉以輕心。也許是恰逢懸光反噬,也許是他使了不光彩的手段,可這些年要殺江瀲陽的人不知凡幾,他們之中也不乏詭計多端之輩,又有哪個得手了?

相交兩百年,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