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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地推開了。三人一驚,齊齊向門口看去,隻見江瀲陽背光而立,更顯得麵色不善。他威嚴地挨個往三個弟子身上看去,冷冷道:“有長進啊,都學會偷跑了?”

蕭長亭忙道:“這事也彆都怪他們;他們還不是擔心我?”說著對三個師弟連連使眼色,三人會意,低著頭對江瀲陽見過禮,趁著他還沒出言斥責,趕緊夾著尾巴魚貫而出。

好在江瀲陽也沒有真要責怪他們的打算,大弟子既開口求情,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待弟子們走遠了,江瀲陽才正色道:“今日之事,總覺得還該同你解釋幾句。”

蕭長亭卻不領情地打斷了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也是為了煙雨樓裡那一位說話的麼?煥卿他們倒是你教的好徒弟。師父,你怎的不想想,他一個外人,才上山幾天就把你們師徒全都哄得團團轉,這事情真屬平常嗎?你可該好好聽聽外頭都是怎麼說的!”

江瀲陽不悅地皺著眉,耐著性子將門窗都關好,低聲道:“外人的話可信,還是我的眼睛可信?”

兩人閉門鎖窗還下了禁製,整整兩個時辰,談了什麼不得而知。總之江瀲陽最後走的時候怒氣衝衝,剩下蕭長亭一臉疲憊,克製地摔了個杯子。他被這接二連三的不速之客擾得心煩,索性把院門鎖了,據說後來案子上的燈一直亮到深夜。

江瀲陽可能後來又在天機山逛了不知多少圈,等他回到煙雨樓西院時,已是傍晚了。

褚寒汀正在院子裡澆花。

他身上罩著寬鬆的布袍,並不華美,卻讓人看著就覺得舒適恬然。他的頭發隨意地束在腦後,緞子似的,在夕陽下熠熠生光。寬大的袍袖裡探出纖長的手指,輕柔地握在木質壺把上,微微一抖便灑出亮晶晶的一串水珠,打在細弱的草葉子上,它便也跟著顫顫巍巍地動上一動。

褚寒汀循聲望去,側臉對他淡淡一笑:“回來了?”

不顯得疏離,也不會刻意熟稔,每一個字、每一聲語調,都讓江瀲陽覺得安全舒適。他頓時覺得滿腹的火氣都消散了大半,語調也不由自主地放得同褚寒汀一樣輕:“嗯,回來了。”

褚寒汀寒暄過了就不再理他,自顧自地把花澆完。他能察覺到背後的目光略帶了溫度,卻並不打算戳破。

現在並不是好時機。

倒是江瀲陽在他準備回房時叫住了他:“喂……”

褚寒汀好脾氣地停了腳步:“怎麼?”

江瀲陽猶猶豫豫地說道:“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腰上的傷已大好了吧?”

褚寒汀點點頭:“十之八、九。”

江瀲陽頓覺如釋重負,輕快地說道:“好了就好,那什麼,你人既然都好了,客隨主便,那床也該還給我了吧?”

褚寒汀萬萬沒想到在這樣不算差勁的氣氛中,江瀲陽生的居然是這樣煞風景的年頭!他頓時變了臉,摔門而去。

有些人真該抱著他的床孤獨終老!

☆、第五十九章

褚寒汀怒氣衝衝地出了院門, 被微涼的風一吹,熾火漸消。他不願就這麼回去,一時又想不到有什麼好去處,便索性拐了個彎,到東院去看弟子們。

褚寒汀是臨時起意,因此誰都沒注意到他;他一腳踏進院子時,恰好聽見弟子們在沒什麼顧忌地討論著白天的事。

褚寒汀意識到自己來得時候不對, 便想悄悄退出去,可恰在此時,他聽見蘇煥卿歎了口氣, 憂心忡忡地說道:“……我從來沒見過師父發這樣大的脾氣,師兄也是,服個軟不就沒事了?”

褚寒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江瀲陽和蕭長亭真的鬨翻了?這兩個人竟也有鬨翻的一天?

褚寒汀意外完了, 不由得又有些憂心。要知道蕭長亭如今在天機山的地位,隻在江瀲陽一人之下, 他們二人不和還真不是小事。

想到這,褚寒汀連床的事也顧不上計較了,匆匆回了西院。

江瀲陽已經沒心沒肺地將整張床霸占住了,看見褚寒汀回來, 還得意地衝他挑了挑眉。褚寒汀看得氣結,這人哪裡還有原先半點體貼的模樣?他頓時將一肚子調停的腹稿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有這樣混賬的掌門在,天機山還能好嗎?

能好嗎!

“聽說了嗎?昨天掌門和大師兄似乎又不歡而散了……”

“怎麼回事?”

“我聽說,大師兄不知怎麼觸怒了掌門, 被罰到前院,站門卻還不解氣,竟又追過去責罵,大師兄一時不忿,便……”

一大早,輪值掃灑的白衣弟子們趁著休息的空檔,紛紛議論起前一日江瀲陽與蕭長亭的“齟齬”來。

又有個小道童,一副知情人的模樣,神神秘秘地說道:“何止不歡而散?幾乎大打出手呢!”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什麼?大師兄這樣守禮的人,竟也會以下犯上麼?”

那小道童警惕地查看四周,確認無人後才敢意味不明地說道:“大師兄也是運氣不好,掌門的兩個道侶都跟他不合。”

旁邊幾人眼中迷茫一閃而過,緊接著便接連泛起求知的漣漪,一聲聲催他快說。

小道童故作深沉地擺了擺手:“你們都不知道嗎?大師兄為什麼這麼多年在外遊曆,就是因為跟褚先生有過過節啊。”

眾人恍然大悟,又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追問細節。那道童大概十分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整個人都飄飄然的,聲音也高了幾分:“細節我是不甚清楚,不過……褚先生剛到咱們天機山時,跟大師兄好好地打過一場。大師兄惜敗,這才願賭服輸,下山遊曆去了。”

眾人咂麼著這兩句,竟也覺得津津有味,又有個弟子小聲道:“不過褚先生在的時候,大師兄再跟他不和也從沒受罰過。倒是現在這一位,還沒進門呢,掌門就將身邊的弟子罰了個遍,可不能這位是個愛磋磨人的性子吧?”

眾人聽了俱都默然,要是真是這樣,那他們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先前說話的小弟子覺察到自己闖了禍,又乾笑了一聲,忙忙找補道:“我亂說的。人家高高在上,平白為難咱們做什麼?”

可熱切的氣氛卻也找不回了,恰巧休息的香已燃儘,他們趕緊借著這個由頭各做各的事、各發各的愁去了。

誰也沒看見不遠處的樹影裡隱著一個人,也不知已站了多久、把他們的對話聽去了多少。直到院子裡的弟子們漸漸散開,那人才悄然離去。

蕭長亭今日依舊對著舊的陣法圖用功,如癡如醉,直到房門被人敲響。他抬起頭,疲憊地揉了揉太陽%e7%a9%b4,沉聲道:“貴客自便。”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蕭長亭一見來人,頗為意外:“阿生,怎麼是你?”

這個名叫“阿生”的,正是蕭長亭舊時的書童,從他十幾歲時就一直跟著他。後來蕭長亭修為大成,阿生也機緣巧合求了個延年益壽,現在在天機山上做了個管事。

阿生乍見舊主,眼圈便是一紅,聲音也有些哽咽:“少爺,你受委屈了!”

蕭長亭覺得他比自己還委屈,趕緊叫他坐下,還給了他一杯熱茶。看著阿生為自己憤憤不平的樣子,蕭長亭頗有些哭笑不得:“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受了委屈?你好好看看這裡再說話。”他扳著阿生的頭,強迫他將整間房環顧了一遍:“我受得就是這般委屈?”

阿生跟了蕭長亭這麼久,耳濡目染的也修成了個老古板。他對房間裡舒適的家具和精致的陳設皆視而不見,隻顧認死理:“可哪有掌門的親傳弟子不住煙雨樓,卻搬出來跟掃灑道童同住的道理?”

蕭長亭無奈極了,隻好閉口不言。

滿麵憂色阿生愈發覺得恨鐵不成鋼:“少爺,您自是寬容大度,可也不能任人騎到頭上啊!當年的褚先生便罷了,是咱們技不如人;可現在的這一位呢?他又憑什麼……”

蕭長亭聽阿生越說越沒道理,趕緊喝止他:“彆胡說,掌門罰我是因為我有錯。你又聽了什麼,就來胡亂攀扯?”-思-兔-在-線-閱-讀-

阿生倔強地閉口不語,蕭長亭心又一軟,歎了口氣:“我十年裡都不一定有一個月是住在山上的,又何必多事呢?”

阿生登時瞪大了眼睛:“那怎麼一樣?外頭都傳得不像話了!”

蕭長亭警告地說了一句:“阿生!”

阿生熟知蕭長亭的脾氣,聽出他這是真生氣了,再怎麼不服氣也不敢接著多嘴。蕭長亭這才又放緩了語氣,好言勸道:“好好做你的事去,空下來的時間就多修行,不用替我操心。”

叮囑完阿生,蕭長亭眼睛又回到桌上的圖紙上麵。阿生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送客的意味,隻好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然後乖巧地告辭。阿生三步一回頭地蹭到門口,忽然又道:“少爺,掌門身邊放著這樣一個人,您稍微替自己打算一下也沒錯。”

結果蕭長亭頭也沒抬:“掌門喜好什麼人、什麼東西,都不是我該管的,與你更沒乾係。放心吧,他心裡有分寸,天機山的基業也不會敗在他手裡。既然如此,我又要有什麼異議呢?”

這番說辭把阿生噎得夠嗆。他算是聽出來了,他家少爺的底線寬泛極了,隻要礙不著天機山的運道,他便能萬事不管。外頭陽光明%e5%aa%9a,卻更讓阿生的一腔鬱鬱無處發泄。

可是明天的事誰又說得清?好比當年那位不可一世的褚先生,到最後還不是說隕落就隕落了嗎?

這些大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是誰還真爭得過天命麼?

☆、第六十章

江瀲陽和蕭長亭之間的矛盾, 終於還是被明晃晃地擺到了台麵上。

五月的天已漸漸燥熱起來,仙山終究坐落在人間,也未能幸免。褚寒汀已早早換了輕薄的衣衫,這幾天卻還是不得不倚仗修為才能保持清涼。

五月十八,褚寒汀照例頂著大太陽,挽救院子裡那些跟他一樣倍受摧殘的花花草草。想不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周邊滾燙的熱度也緊隨著光明消散了許多。褚寒汀疑惑地手搭涼棚抬頭望去, 發現竟是太陽不知被什麼遮去了一個角。

那依稀是片形狀過於規整才雲。

怕不是要下雨吧。

褚寒汀微微蹙著眉折回房中,一眼便看見伏在窗邊額竹榻睡得天昏地暗的江瀲陽,不知夢囈了句什麼。

——是的, 自從天氣漸漸變得炎熱,江瀲陽便又搶回了他的竹榻。

褚寒汀麻利地將幾扇窗子都關好,唯獨留了江瀲陽身邊的一扇。他真想就這麼把江瀲陽扔在窗邊,待會兒讓他好好接受一下山雨的洗禮。

可惜終究還是沒忍下心。

天變得越來越黑, 明明還沒到晚上,褚寒汀卻不得不點上了等。可等到最後卻是空歡喜一場, 期待已久的雨並未落下。褚寒汀有些失落——他後來才知道,原來剛才發生的,乃是一場罕見的漫長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