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深邃眼眸,耳畔仿佛回蕩起那日晴朗月空下曖昧的喘熄聲。
薑淮兀的捂住鼻子,覺出一股濕濡熱意,登及也管不得沈崇,忙是扔下一句上火了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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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噯——姑娘,你們還沒給錢呐!”
小販急聲喊著要追上去,卻被沈崇喚住。“我來給。”
“一共二十文錢,公子。”
沈崇摸向腰間,神情倏地一頓,“”
“公子?”小販正等著,疑惑提醒了聲。
“子閬兄可是又忘帶錢就出門了?”身後傳來的少年笑聲朗朗,滿滿的促狹意味。
沈崇望向來人,後者玉姿錦袍,手裡揀了個橘子輕輕拋著,唇角含笑,也不知看了多久。
“公子,您這夠買我一車的了。”小販捧著那人隨從給的一錠銀子有些愁道,他根本就找不開。
“那就把這些都送到沈府去。”華貴少年滿不在乎說道,一麵看向沈崇打趣,“要挑著我們沈夫子喜歡吃的可不容易。”
沈崇亦是輕咧了嘴角,“多時未見,彆來無恙”
少年笑意更甚,“自然一切安好。你都不知身處這空間有多廣闊,所遇之人,之事有多有趣。”
“哦,那看來殿下是有奇遇,能這般灑脫隨性當真是讓人羨慕。”
天之驕子,不眷戀權勢,全憑心意而活在大梁也是獨一份了。
“子閬當年不還說過不管我去哪兒做什麼都一道,結果卻是入了仕途,若不然,也能這般瀟灑。”少年言語似有怨懟,不過很快又喜笑顏開,跳脫話題,“在外可想念和你對弈的日子,說來又有些手癢,找個地方坐坐?”
“聽憑殿下的主意。”沈崇狀似無奈笑了笑,隻是垂眸的一瞬,笑意隱匿,不見分毫。
六皇子聞言便上前勾著他的肩膀一塊兒走,走著還不忘回頭望一眼到,“子閬可得老實交代,方才同你說話的是哪家姑娘,瞧著可俊,你這莫不是在我不在的時候”
“我與那姑娘並不相熟,殿下莫要汙人名節。”沈崇聲線冷淡得出奇,後又頓了一頓,“殿下說的可能,在沈某身上不可能實現。”
六皇子腳步一停,“子閬可是還忘不了”
“茶樓到了。”幾乎是同時,沈崇的聲音響起恰好打斷。
後者便知他是不想多說,歎了一聲邁入茶樓。沈崇凝望其背影,那一刻眸底滾起濃墨,蘊著某種深沉不可言說的情緒
年關將至,平陽王府上下一片喜氣熱鬨,薑嬈是上月二十的吉日出嫁,隔了一月回門,這日一早薑姚氏就起來操持,擺了六七桌席麵,熱熱鬨鬨的。
薑淮窩在閨房裡埋頭繡荷包,過節的這一整月國子監沐休,她原是打算年前送出去眼下瞧著是不大可能了。
“我說堂前怎麼找不著人,原來是沒出過門,怎的,我就這麼不招你待見?”來人一襲花色褙子,挽了新婦發髻,玲瓏的金飾簪發,這一彆約莫一月,已是另一番風韻。
“瞧你臉色,看來那李知州待你不錯,二嬸嬸和林姨娘該是放心了。”薑淮瞟了她一眼,沒停下手裡的活兒咕噥,“還能由著你在京城留住,果然是年紀大的懂疼人。”
薑淮也就是拿著在老祖母那兒聽到的揀著說,沒想到話一落下,薑嬈卻是鬨了個大紅臉,“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瞎說什麼呢!”
“”她就說了疼人,這是歪想到哪兒去了?
薑嬈也意識到自己似乎鬨了什麼誤會,乾咳一聲轉了她手上的繡活兒上,“你這繡的黃花菜?”
“並蒂蓮”薑淮這下索性擱下,仔細凝向人,手裡的繡花針閃著明晃晃的寒光,“你不好好擱前頭待著,跑我這兒找茬來的?”
“倒不是。”薑嬈稍稍挪後了半步,笑意盈臉。
薑淮卻是不信,怎麼看都是不懷好意,“回頭彆這麼衝著人笑,彆人沒我那麼好脾氣。”能忍住不動手。
薑嬈臉上的笑一僵,跟這人好好說話總能受氣,索性豁開了說,“就是來京城的路上聽說了一樁,想來五娘興許還蒙在鼓裡,便特意過來告知一聲。”
“嗯?”薑淮示意她繼續。
“沈家那位公子早年與覃家嫡女定親,後以覃姑娘死,覃家退婚告終,有傳言道沈崇已過弱冠仍是獨身便是為了那已逝的覃姑娘。”
薑淮睨向她。“你想說什麼。”
薑嬈與她的目光相對,為那銳氣心頭一顫,深吸氣一口一鼓作氣,“京中早有傳聞覃家是為沈崇迫害,而他如今的獨身與低調全是因為心中有所負,失去方知珍惜。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不管你做得再多,永遠都得不到回應。”
她居高臨下的睥睨,仿佛終於在此事上勝了薑淮一籌,略是得意。
“你想要的東西總能輕而易舉得到,所以當沈崇成為那個得不到時,你就越想要得到,想想這半年來你圍著他轉,現如今京城裡有誰不知道平陽王府的長樂郡主是上趕著倒貼,人都還不要的。”
“四娘——”玉竹慍怒喝喊了一聲。
薑嬈越說越暢快,看著沉默的薑淮臉上神情頗是痛快,“你一定想不到,我們入京當日沈崇也在城門那。”
薑淮此時才正眼看了她,唇角輕抿。
“當然不是顧我們的麵兒,他為的是與我們一道來的人。”薑嬈愈顯得意,“按察使羅家赴京上任,他替了旁人的差事專為接應,如此殷勤,你可知緣由。”
她甚是憐憫地凝視薑淮,嘴角的笑意卻是控製不住的幸災樂禍,“聽說,羅家那位姑娘可是和死去的覃淼生得幾乎一模一樣。”
薑嬈就是故意來戳她痛處的,卻不想薑淮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又重複道,“羅娉婷與覃淼生的像極,沈崇如此巴巴的去定是舊情難忘,你就一點都不氣憤他這些時日是耍著你的?”
薑淮與她對視,一雙烏眸清淩淩探不到一絲一毫的起伏情緒,嘴角莞爾,“你說的我半個字兒都不信。”
“我所說的字字屬實,你不信且可召隨行的一道問,就該知道那位姑娘如何,沈崇又是如何了。”薑嬈氣急。
“你說的我都不信了,何況是你帶來的人。”薑淮擺了擺手,遂下了逐客令。
薑嬈被玉竹‘請’著往外,氣憤拂開了手,隻來得及留下半句你會後悔就聽不清聲音了,想來是在外顧忌儀態。
薑淮心頭無來由一陣煩亂,無法集中眼前。
玉竹從外麵回來,“四娘這都出嫁了還不安生,那些話肯定是故意來激怒五娘您的五娘!”
薑淮驀地縮手,蔥白指尖上冒出殷紅血點。
玉竹心疼地拉著她的手瞧看,上麵因為不熟練針線活兒都是傷口,剛那一針入得深,十指連心,可五娘卻像是沒反應似的,分明是受四娘那話影響的。
“四娘說的應當是真。”薑嬈不會憑空捏造,所以那個羅娉婷薑淮由著玉竹替她纏上布條,自那話後便沒聲了。
玉竹瞧見,“可奴婢覺著沈夫子對五娘您是有情的,沈夫子那人不善表達,又冷冰冰的,雖然一開始對五娘您也是,可後來卻是不一樣的,具體怎麼個不一樣法奴婢也說不上來,但還是能和旁人的區分出來的。”
薑淮聞聲回神,正正對上那並蒂蓮開,“我也覺得不一樣”
其實四娘還是說錯了的,沈崇確實是她求而不得,無法釋懷的執念,可又不止如此。原先她被爹拎在娘的畫像前教訓,無法體會爹眸中的複雜,如今懂了,卻更心疼另一人了
覃淼,羅娉婷
薑淮凜神,“我四哥呢?”
“回五娘的話,四郎一早就出門道是給人設宴接風去了。”另一名婢女回道。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這麼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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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王府門前高垂的紅燈籠搖晃在風中,從門裡傳出薑少颺略是崩潰的聲音,“姑奶奶,你都纏了我幾天了,我也不是見天就往羅家去的,咱不趕這熱鬨了行不行?”
“你不是和羅家老爺子相熟,托你照顧嘛,多看兩眼也沒什麼的,就帶我一趟唄。”說話的小少年一身栗色蜀錦皮襖,墨色卷雲紋玉帶束在腰間,身姿矯健地扒拉著薑少颺不鬆手。
“這不是我帶不帶你的問題。”後者被纏得沒法,先收了勁兒無力說道。
自沈崇替他攬了活兒起他已經有所預料,趁著薑淮老實在家,還是能瞞且瞞的,結果被薑嬈擾了計劃薑少颺滿心無奈之際,回頭又瞧見薑淮兩條大粗眉毛,額頭又止不住的挑了跳,“你這都畫得什麼玩意兒!”
薑淮得了他準信便也鬆開了手,挑起兩條濃眉,“不覺得這樣特彆有男子氣概麼?”扮總要扮得像一點罷。
薑少颺哽住,二話沒說把人拉了回去重新洗臉給折騰了一番,銅鏡前的薑淮去了先前玉竹畫的濃妝,寥寥幾筆就已呈現出翩翩少年兒郎的俊逸,且還增色不少,頗是了得。
薑淮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四哥臉上的,經驗這麼豐富
“咳,彆鬨。”薑少颺拂開她的手,瞟了眼她身上衣著,越發像模樣,“衣服就不用換了,拾綴挺有譜的。”
薑淮正拉拽了下衣服,聽見這句,“”
玉竹噗嗤了一聲,暗忖獨獨這沒拾綴過,想來這兩月的豬蹄湯是白白補了。
薑少颺不明就裡的被一臉沒好氣的薑淮給推出門去,兩人擠了一頂轎子裡頭,搖搖晃晃走起。
“京城裡的詩會畫會不少,賞雪喝茶,什麼不好用,自然就能見著,何須弄成這樣子?”
薑淮撩著門簾子探看外頭,一麵道。“那些勞什子會有什麼好去的,沒意思。”一是她慣不愛參加,二也是為自己心底那小盤算,私下先瞧瞧是個什麼樣的,比起正麵接觸來要有底的多。
“那你跟著我也沒用。”薑少颺正經道。“我這還有事兒呢。”
薑淮一扭頭,呲著一口小白牙,“反正我也閒著,就跟著四哥了,省得又錯過了。”
她說得意有所指,薑少颺一噎,心底知曉她這是記上自己了,隻得摸了摸鼻子無奈賠了笑臉。
“姑奶奶,今個你就彆鬨了,回頭我抽出空帶你去還不成?”
“四哥,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兒瞞著我?”薑淮忽然盯著他道。
薑少颺身子一頓,與她對視上,一雙風流桃花眼裡坦然出奇。“沒有,再說了,我有什麼好瞞你的,行行好,今兒放了你四哥好不好?”
薑淮依舊不為所動,“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個就挺好的,你辦你的事兒去,把我擱前麵酒——四哥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六哥?”
馬車也隨之停了下來,因為前麵擁堵過不去了。
薑少颺順勢撩起門簾,一眼就看到了被眾人圍堵在中央的年輕男子,隨後在瞥見他身旁的馬車神色微滯,又是重新坐回了轎子裡。“這點事兒你六哥自己處理得來,倒是讓你給趕巧了。”
“嗯?”薑淮正張望著那邊的情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