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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拿著折扇輕搖,一手撫摸著他臉上那圈大胡子,仿佛夏日大院裡樹下乘涼的老頭。

六月五號,他發完合歡花視頻給盛暘的第二天,《青雲訣》劇組轉場到了西北這邊取景拍攝。

關於顧流風的角色,周虞淵之前已經推薦了幾個人選給程岩導演,導演卻都不是很滿意。

最後,還是隻能老板兼製片人的他,為了錢親身上陣。

幸好,顧流風的戲份都在中後期,而且幾次出場地點的取景,也都在西北這邊,順利的話,他差不多安排三到四天,就能拍完全部戲份。

今天,就是他拍攝第一天。

片刻後,盛暘心跳漸緩。

他輕眯了眯眼,餘光悄莫無意打量著旁邊椅子上的人,現在回過神來想想,他剛剛表現地似乎太不成熟了。

隻是拍戲中摸了幾下,嗯……十幾下而已。

要是等到以後,他跟周虞淵在一起了,兩人比這更親密了,自己也這麼緊張,像個沒見過世麵的一樣。

那不是很傻很丟臉。

盛暘麵色瞬時冷肅下來。

“在玩變臉遊戲呐,想什麼呢?”

熟悉好聽的男音響起。

盛暘抿唇,麵色尋常地反問:“哦,周虞淵,你剛說什麼,什麼想什麼?”

周虞淵輕笑,體貼地換了個話題:“我以為盛老師可能在思考如何指導我下一場戲,畢竟剛才能順利通過,盛老師的拍前指導居功至偉。”

盛暘輕咳一聲:“沒有,那是你自己很厲害。”

他這是真話。

開拍前,他就是指導了一下周虞淵走位、鏡頭方向、借光的問題。

周虞淵沒拍過戲,不知道這裡麵的關鍵,所以在攝影棚裡嘗試了好幾遍。

但是真正具體表演上,他幾乎沒起到什麼作用,周虞淵足夠有天賦。

他當時本想讓周虞淵先在場下試演一次,他針對情況具體指導糾正,結果等表演完之後,發現沒什麼可太糾正的,這人做什麼都厲害,就連演戲也比誰都會演。

想了想,他終究忍不住抬頭問:“周虞淵,你怎麼演戲也那麼好?”

周虞淵挑了挑眉,一本正經道:“演戲這種東西,你還年輕,不懂所謂‘商場如戰場,職場如戲場’、‘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盛暘:“……”

盛暘冷冷看人:“你是在搞什麼單押大會嗎?”

“哈哈……”周虞淵低笑出聲:“總之,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懂得吧。”

盛暘永不認輸:“我當然懂。”

不就是平時現實中演太多了,所以真上鏡也沒有壓力。

奸商和資本家就是這樣的。

周虞淵:“我從你的眼神裡,看出了對老板的桀驁不遜。”

“……”盛暘一臉冷酷:“錯覺。”

話這麼說著,他卻雙手抱起旁邊的杯子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這杯子實在足夠巨大,直接擋住了整張臉表情。

周虞淵掃到他杯子裡的液體顏色:“這是咖啡?這麼一大瓶咖啡?”

盛暘點頭:“嗯。”

周虞淵問:“這是你一天的量,全部喝完?”

盛暘回道:“不一定,偶爾也會剩下。”

周虞淵眉頭微蹙,難得多言他人生活私事:“全是黑咖啡,這麼大的量,恐怕會對心臟和中樞神經造成負荷,對胃也不好。”

盛暘知道人是在關心他。

他輕言解釋道:“我第一次拍大男主戲,每天戲份很多有幾十場,精神也都要很集中,所以喝點咖啡提神,之後戲份輕點就不喝了。”

周虞淵眯了眯眼,沒再說話。

兩人休息了一會。

程導那邊把其他演員的戲份拍得差不多,化妝師過來給兩人補妝,馬上開始下一場拍攝。

為了讓周虞淵能早點殺青,這一天裡幾乎都是在集中拍攝他飾演的顧流風戲份。

他大部分的對手戲,都是和盛暘的。

剩下的一部分是和女主謝搖光,另一部分是和家族、師門之人,還有一些和路人甲乙的零碎戲。

一天拍下來,也都很順利。

除了在某一場,謝搖光告訴他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

顧流風需要表現出那種內心求而不得、但又坦蕩祝福的態度。

周虞淵這兩輩子,也沒有什麼求而不得的時候。

他想要的,自然會用智慧和努力去換取;就算真有什麼非人力所能改變,那便隻儘力即可,沒什麼東西是必須應該得到的。

所以,這種情緒對他來說有些陌生,拿捏的也就不是很準確。

以至於這一場,他NG了好幾次。

不過,既然終究是能夠演出來的東西,以周虞淵的腦子和理解能力,在程導和劇組幾位資深老師的指點下,多嘗試幾次,也就大概知道怎麼展現了。

蒼瀾雪山之上,有寒潭神樹,其間常有白狐、靈鶴出沒。

山下百姓傳聞,乃是天上仙女所居之處。

此地,是謝搖光修道之所。

謝搖光沒去過天上,也不知仙女是何模樣,但在眾多修道少年少女心中,她確實便高貴如仙女。

不過,此時的謝搖光雙手拄著下巴,臉頰微鼓,抱膝坐在寒潭之畔,姿勢和表情皆幼稚至極。

這模樣若叫她的那些仰慕者看了,必然不敢置信。

謝搖光看一眼不遠處的老梅樹,輕輕道:“師兄,我想應該告訴你,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老梅樹乾上原本斜坐著一道身影,那是個容貌氣質都極為迷人的男子,五官英俊如雕刻,氣質疏懶瀟灑。

但聽此言後,疏懶氣質似乎無聲無息間散去幾分,甚至想坐直了上半身,但終究還是止住沒動。

瞬息,他帶著些懶散笑意開口:“如果那個人不是我的話,還是就不要說了吧,免得光惹人生氣。”

謝搖光抬眸:“那就不說了。”

顧流風手上轉著一支竹笛,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流暢,但與此同時,臉上的笑意卻越來越僵硬刻板。

“嘖,師妹,要不……”他又忽然輕笑出聲,開口道:“還是說說吧,你們怎麼認識的,那個好運的小崽子叫什麼?”

“好。”謝搖光也笑了笑,似乎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實在了解不過。

她緩緩開口,粗略講解了一下兩人的相識過程,最後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何人。

顧流風靠在老梅樹乾上,臉上笑意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他無奈道:“師妹,我就隨口一問,你怎麼不攔著點還真說了,果然,現在聽完後更生氣了。”

謝搖光腦袋擱在膝蓋上看他,模樣十分可愛,卻沒再出聲。

場間就這麼沉默下來。

忽然,顧流風笑了笑:“何人,他……很不錯。”

這一句話說完,他從樹上跳了下來。

梅樹頂上的白狐靈鶴因著枝葉動靜,發出一陣吱吱、唧唧的啼叫聲,清脆悅耳。

顧流風附耳傾聽片刻,下一瞬,便屈起食指在唇邊吹響,以作應和。

霎時,那一狐一鶴越發快活。

顧流風揚了揚唇角,轉身大步往雪山下走去,笑容依舊迷人、依舊瀟灑,隻是每走一步,麵色卻似乎無形中便蒼白憔悴了一分。

他認識何人,救過何人,也跟何人相處數日,知道何人真的很好。

師妹喜歡上的是這樣的人,是好事。

但也因為這樣。

從此之後,自己便真的徹底再沒了任何機會。

……

“哢。過!”

監視器後,程導滿意點頭,再次道:“非常好,非常好。”

編劇也道:“周總,我們所有人都要被你迷死了。”

周虞淵收斂心緒,輕笑了笑,又恢複往常從容自在。

轉身往攝影棚休息的地方去時,一眼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異常沉默著的盛暘。

盛暘這會的表情很複雜,有憐惜,也有不悅。⑧思⑧兔⑧網⑧

憐惜是對剛剛情場失意的顧流風,不悅卻是對何人的,怎麼能搶走顧流風喜歡的人,怎麼能讓他經受這樣的求而不得之痛、這樣傷心難過。

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他自己就是何人。

周虞淵在人旁邊椅子上坐下,抬手打了個響指:“嘿,想什麼呢?”

盛暘回過神,麵色瞬時冷了下來。

這是周虞淵,不是顧流風。

周虞淵才不會有求而不得之苦,他甚至完全不理解這種情感,他大概在感情裡永遠占據上風和主動權。

所以之前要被指點好一會兒,到現在才能夠完整演繹出來。

隻有自己能夠理解顧流風的心情,因為他也對麵前這人求而不得,他感覺自己一瞬間和顧流風產生了共鳴。

那麼,他最後的結果,不會也和顧流風一樣吧?

周虞淵竟被看得有些不舒服。

他輕攢了攢眉。

自打來到這個世界,認識盛暘第一天開始,他就從沒用不善的眼神看過自己,更彆說後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更是不自覺發亮的。

周虞淵上半身微往後靠到了椅背上,看著人問道:“你在想什麼,盛暘?告訴我。”

他說話的嗓音,一貫的又低又沉,但態度卻不像往常的輕和溫柔,反而讓人感覺出幾分不容拒絕的強硬,仿佛在命令。

盛暘似乎也被驚到,抬起頭,看向他的雙眼。

周虞淵不避不讓,與他對視,以往總是盈著幾分笑意的眸子又深又暗,仿佛藏著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盛暘從不退讓。

原本頗為低沉的心情,此刻反倒被激起了好勝心。

他也沒有移開目光,下巴微昂道:“我暫時還在思考中,不想說,不可以嗎?”

反正,不管結果如何。

在盛暘的世界裡,什麼都沒做就認輸放棄,那是不可能的。

周虞淵看著他忽又滿是野心之火,閃閃發光的眸子,露出個十分清朗明亮的笑容。

盛暘被這笑容,弄得愣了一愣。

隨即,便感覺腦袋一熱。

周虞淵手掌按在他的發頂,嗓音溫和帶笑:“可以,你想做什麼、喜歡做什麼都可以,我保證。”

盛暘:“……”

他感覺他又有點被迷惑了。

什麼求而不得的憂傷難過。

完全沒有,喜歡周虞淵,好像隻有快活和永遠不停止的心動。

第二天,早上從酒店出發之前,他剛出房間,隔壁房門也隨之打開了。

周虞淵探出頭:“等一會。”

盛暘點頭:“好。”

片刻後,周虞淵乾淨瀟灑地關門出來,手上還抱著個跟他同款的巨大噸噸瓶。

盛暘問:“裡麵也是咖啡,你昨天集中拍攝十幾場,也是大男主待遇了。”

周虞淵把瓶子遞給他:“給你的。”

盛暘微愣一瞬,才伸手接過:“這是什麼?”

周虞淵隨口道:“冷泡綠茶,今天喝這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