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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18 字 6個月前

顧的皇帝,是手握生殺大權可以隨意處置人命的那個人。而我的所謂心意對你而言不過是荒唐可笑的。”

朱儆死死地盯著琉璃,他想否認,但卻也無法否認,琉璃的話裡,有相當大的部分正戳中了他的心事。

終於,琉璃回過頭來:“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的嗎,不管你做了什麼,母後都會原諒。”

她的聲音有些殘存的溫柔。

朱儆微震:“母後……”

“儆兒,”眼中淚光浮動,琉璃微微笑道:“你如果仍想選那種法子來結束,我也仍不會怪你,甚至隻要你開口,這次……不勞你動手,我會替你解決。”

“你……在說什麼?”

琉璃坦然地對上皇帝閃爍的眼神:“皇上難道不明白?作為你的心病,你把範垣像是眼中刺肉中釘一樣拔掉了,而我……隻怕也會成為皇上的心病,不如也像是汙點一樣抹去乾淨,是不是?”

在淚從紅著的眼眶裡滾落出來之前,琉璃啞然笑了兩聲,轉身走出了寢殿。

朱儆盯著琉璃的背影,僵立原地像是一尊雕像。

殿外,有兩個太監走了進來,朱儆卻突然厲聲喝道:“滾,滾出去!”

眾人狼狽地奔逃而去。

偌大的寢殿內又隻剩下小皇帝一個人。

方才琉璃說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自己的時候,朱儆以為她知道了真相,可接下來琉璃的答案卻讓他安了心,然而如今才明白,她果然是知道了。

她知道先前,是他一顆藥葬送了自己的母後,造成了如今所有的光怪陸離。

他心心念念不能容範垣,或許是因為他方才所說的那些原因,但另一方麵,也許,正是因為範垣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所犯下的錯誤,是怎樣的不可饒恕。

半晌,身形一晃,少年皇帝白著臉,抬手按著桌邊,緩緩地坐在了地上。

第117章 忘我

琉璃往外而行, 雖在殿內跟朱儆說的那樣, 可心中卻極不好過。

走不多時,一個小太監跑步過來:“夫人留步, 太妃娘娘有請。”

琉璃這會兒心裡難受,本來誰也不想見,可轉念間想到一件事,少不得暗中擦了擦淚,同那太監往黛煙宮而來。

才進門,就聽見一陣淡淡的琴音從裡頭傳了出來, 曲調清幽, 琉璃不禁放慢了腳步。

嚴雪自然是多才多藝的,隻不過,自打她進了王府, 很少見她做這些歌舞奏樂的事,隻有在朱睿琮一時興起要她助興的時候, 才偶然施展。

琉璃對樂曲上造詣更是有限,隻限於好聽跟不好聽而已,但如今物是人非, 經曆了這許多事,此刻再聽嚴雪的琴,竟聽出她的琴音裡仿佛也多了些什麼低徊難解的情緒。

琉璃進門的時候, 嚴雪停了下來, 親自站起身:“你來了。”

兩人坐了, 宮女奉茶後便悄然自去。

雖然琉璃已經擦拭過眼淚, 但仍是留下了些許痕跡,何況嚴雪本就是個極洞察入微的人。

嚴雪望著她微紅光潤的眼皮,說道:“難不成是跟皇上拌了嘴嗎?”

琉璃低下頭去。嚴雪緩緩說道:“皇上的脾氣,難道你不懂?或許你不是不懂,隻不過……你比我們這些外人,對皇上更多懷了一份憫恤之情罷了。比如上次你同我說起選秀女的事,所謂關心情切,關心則亂,殊不知當事人早不需要人為他謀劃了。”

琉璃聽了這幾句,鼻子一酸,淚頓時又在眼眶裡打轉。

嚴雪遞了一塊兒絲帕過來,道:“不要哭了,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琉璃忍著心酸,接過帕子擦了擦眼睛:“打算?”

“是啊,”嚴雪點頭道,“範大人如今下落不明的,京內又是這個情形,你沒有什麼想法麼?還是說,隻是要在京內靜靜等候?”

琉璃聽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

“是,你是不是知道四爺……四爺的下落?”

嚴雪笑:“這話從何說起,我又怎會知道這個。”

琉璃望著她氣定神閒的模樣:“早先我問宣儀,她告訴了我很多有關皇上和四爺之間……比如先前的所謂和談。當時我聽了,隻顧震驚去了並沒有想彆的,後來才慢慢地疑惑起來,宣儀不過是個出了嫁的公主,怎麼會明白這些朝堂上的玄秘之事?”

嚴雪不言語。

琉璃道:“所以我猜,大概是有個洞察先機知道內情的人,事先告訴過她,為的就是借她的口來告訴我。”

嚴雪聽到這裡便道:“你覺著這個人是我?”

琉璃點頭:“是。我覺著是你。”

嚴雪一笑低頭:“你這樣說,倒叫我怎麼否認呢。”

琉璃道:“你可以不承認,隻是,我懇求你,若你知道四爺如何,至少告訴我一聲,我隻要知道他是生是死,好……好不好,就成了。”

嚴雪想了會兒說道:“若是他不好呢?”

琉璃屏息:“什麼?”

嚴雪笑笑:“可知連我都替他難受,他怎麼會好呢,彆的事他自然遊刃有餘,但對他來說,他心中最要緊的那個人,心中卻有個更要緊的彆的人……他永遠是屬於次位的。但他偏偏不能反駁,不能抗爭,我隻要略替他想一想,就覺著難過的受不了。”

琉璃啞然:“你在說我。”

嚴雪淡看她一眼,轉開話題,道:“我方才說,若是他不好,若是他……死了,你會怎麼樣?”

琉璃的眼神直了直,沒有回答。

嚴雪道:“你怎麼不回答?是不知怎麼回答?”

半晌,琉璃抬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希望我回答什麼,隻是我要讓你失望了。”

嚴雪挑眉。

琉璃說道:“其一,我不信你假設的話,師兄他不會有事。他一定會回來找我跟明澈明德,其二,就算真的有那個假若,我也不會自尋短見,因為我還有明澈明德。我得好好撫養他們長大成人,才算對得住師兄。”

嚴雪聽後,微微一笑:“你可知道,我本來甚是羨慕你,恨不得自己就是你,可是現在,我卻想,還是罷了。因為你從來都不像是為了你自己而活……我隻覺著這樣有些太可怕,也太過愚而忘我了些,我做不到,也不想如此。”

琉璃微震,同嚴雪目光相對:“如果你覺著你為之付出的,是很值得的,你就不會這麼想了。其實你如何做不到?你豈非一直都是?”

嚴雪臉色一變。

嚴雪指的,是琉璃為了朱儆,為了明澈明德,渾然忘了自己所欲。

但她在覺著為人母的可敬可悲之時,卻忘了自己這一輩子也是在為了彆人付出,而且,同樣也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

琉璃見嚴雪眼神恍惚,便起身道:“我該走了,太妃好好保重身子。”

***

從黛煙宮裡出來,走不多時,恰遇見一堆新進宮的秀女來給太妃請安,其中還有幾個有了賞封的,比如鄭家姊妹。

鄭佳慧如今貴為昭儀,今日並未跟這些人同行,隻有被封了容華的鄭佳穎同幾個才人,美人等一塊兒前來。

其實這些人倒也並不是跟琉璃“偶遇”,卻是因為知道她回京進宮,所以特意來撞見的。

琉璃瞧見這許多鶯鶯燕燕,想到已經有了身孕的蘇葉,心中的滋味,好似是“驚風亂颭芙蓉水”,浮浮沉沉,七上八下。

她並不想多理會這些人,隻是已經看見了,倒是不便就再扭頭走開,何況平白多繞一個彎子也太露了痕跡。

兩下相遇,琉璃隻點了點頭,便要經過,誰知鄭佳穎喝道:“站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琉璃想不到她會叫住自己,一時轉過頭來,隻見鄭佳穎止步,眼神不善:“我們好歹都是皇上的人,範夫人見了我們,怎麼就不理不睬,也不行禮就這麼過去了?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呢,還是根本藐視皇上?”

琉璃聽她有挑釁之意,何況如今心緒煩亂,便不理會,仍要走開。

誰知在眾人看來,琉璃這般冷冷淡淡,無慍無怒的樣子,反倒是十足十的藐視了。

鄭佳穎更是一把握住琉璃的手臂:“叫你站住是沒有聽見嗎?”

琉璃見她竟動了手,不由皺眉:“請放開。”

鄭佳穎看著她淡然的神情,嗤地一笑,竟道:“先前你仗著範垣的勢力橫行霸道、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也就罷了,現在卻是此一時彼一時,難道你還以為自己是了不得的首輔夫人嗎?”

琉璃隻是冷看著她:“請放手。”

當著眾後宮的麵,鄭佳穎的臉皮更加掛不住,索性喝道:“姓溫的,你是什麼東西!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琉璃還沒吱聲,身後卻有人道:“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這竟是明澈的聲音!

琉璃大驚,回頭看時,果然見是明澈,一路飛跑過來,反把兩個小太監撇在後頭了。

鄭佳穎見明澈來到,驚得撒手,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但她還沒來得及出聲,“不對不對,”明澈已經雙手叉腰,瞪著鄭佳穎,得理不饒人似地繼續說道:“是我錯了!鄭婕妤怎麼會是個東西呢?明明就不是東西!”

在場眾人聞聽,有人忍不住笑出聲,有些膽小的怕得罪鄭佳穎,便竭力忍笑,場麵一時奇異。

鄭佳穎本是要欺琉璃一頭,卻沒想到,不必琉璃如何,光是明澈這丫頭的話,就讓她難以禁受了。

此刻琉璃拉著明澈:“你怎麼來了?”

“我怕有人狗膽包天要欺負母親,所以進來看看,果然我猜的很準!”明澈振振有辭。

鄭佳穎越發紅了臉,氣結說道:“好個混賬狡詐的丫頭,就跟你那個無法無天的爹一個樣!這裡豈是你放肆的地方?來人!”

鄭佳穎喝罷,一名小太監走上前來,鄭佳穎指著明澈道:“這臭丫頭辱罵我,還不掌她的嘴!”

那太監雖是鄭家姊妹的人,卻也知道明澈不是個好惹的,一時遲疑不前。

明澈笑嘻嘻地勾勾手指,道:“來呀來呀,來掌我的嘴試試。”

小太監看如此情形,更加不敢動,苦著臉道:“姑奶奶饒了我吧。”

鄭佳穎氣的七竅生煙,罵道:“混賬沒用的東西,你竟求她!你還死愣著乾什麼,還不動手?”

明澈卻嘲笑道:“鄭姑娘,你要打人,怎麼不自己動手呀,每次都躲在彆人身後,讓彆人衝在前頭,我都替你羞!有本事你過來往這裡打一巴掌,我就服了你!”

她甚至有恃無恐地點了點自己白裡透紅的臉。

鄭佳穎受不了這種激,頓足叫道:“你當我不敢?”

明澈還要逗她,琉璃已經製止了,明澈悻悻停口,卻又忍不住低聲哼道:“蠢東西,你倒是學學你那姐姐,她才是真聰明呢,不然人家怎麼是昭儀,你卻隻是個容華呢?”

這本也是鄭佳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