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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363 字 6個月前

袍擺,緩緩地在對麵坐了,“我敢。因為我從來沒有辜負。”

“我從未辜負,除了對你之外。”他舉手拿起杯中的酒,在唇邊嗅了嗅:“我的情意,也從未變過。”

他舉起杯子要喝,嚴雪卻猛地撲過來,揮手將他的杯子打落。

範垣抬眸看,嚴雪一眼不眨地望著他:“你、你……”

他在說什麼!

他明明早已經另結新歡了,怎麼還厚顏無恥地說自己從未辜負不曾改變。

就算覺著他所說的話如此荒謬,就算嚴雪的心中有無限的疑問,以及不容分說的不信,但是範垣說話的語氣,他的神情,他此刻的眼神,卻讓嚴雪無法質疑。

***

離開麟德殿,撲麵的寒風吹來,嚴雪的心中卻一團燥亂。

好不容易下了的決心,卻又輕而易舉被推倒。

六神無主地回到了黛煙宮,還未進門,就有內侍迎著說道:“娘娘怎麼才回來,皇上已經等了半天了。”

嚴雪斂神入內,果然見小皇帝坐在殿內,仿佛在出神,見她回來才站起身來。

“這麼晚了,太妃是去哪裡了?”朱儆問道。

嚴雪道:“去了麟德殿。”

朱儆並不很驚訝,畢竟他早就知道了:“少傅可跟太妃說了什麼話?”

嚴雪想了想,道:“雖然說了些,可隻怕都是些癡人夢話。”

朱儆笑請嚴雪坐了,自己也落了座。

嚴雪問道:“這樣晚了,皇上怎麼會來這裡,可是有事?”

朱儆道:“一時睡不著,便出來走走,恰經過太妃這兒,便進來瞧瞧。”

嚴雪道:“天兒越來越冷了,地上又滑,皇上還要保重龍體。”

朱儆聽了這句,垂頭想了片刻,道:“母後先前在的時候,常常叮囑我,說太妃很好,當初若不是太妃,隻怕母後跟我都有性命之憂,諄諄教導叫朕要記得孝順太妃。”

嚴雪聞聽,喉頭微微梗住,也低了頭:“先皇太後什麼都好,就是心意太善了些。”

朱儆說道:“太妃,你覺著我母後心善不好嗎?”

嚴雪默然一笑:“怎會不好?若世上的人都是心懷良善之輩,又哪裡有什麼鉤心鬥角,離恨彆仇。”

朱儆點頭道:“那太妃覺著,去世的鄭氏夫人是怎麼樣的人?”

嚴雪對上小皇帝的雙眼:“娘娘……跟皇太後是截然不同的人。”

“哦,是怎麼不同?”

嚴雪笑笑:“皇上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假如先皇太後站在原先鄭氏娘娘的位子上,皇太後是絕不會要搶人家的孩子據為己有的。”

朱儆也笑了:“這話是朕一時衝動說的,是鄭氏夫人跟你說的?”

嚴雪點點頭:“夫人還說,皇上甚是精明強乾,很有明君之相。”

朱儆不再言語,隻又垂了眼皮。

嚴雪望著桌邊上一爐檀香嫋嫋:“皇上,想如何處置範首輔之事?”

良久,朱儆才沉沉回答道:“我想殺了他。”

如此直白,暗帶狠絕。

嚴雪微震,卻並沒有再說什麼。

反倒是朱儆問道:“太妃……對此沒有什麼意見?”

嚴雪才說道:“皇上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我……又有什麼資格插嘴。”

朱儆說道:“太妃你總該知道,這後宮裡,就算是先前先帝的那些妃嬪還在,對朕來說,除了我母後,就隻有太妃值得信任了。”

嚴雪按捺著訝異:“我?為什麼?”

朱儆說道:“母後說過,太妃不會害我們。”

半晌,嚴雪紅著眼圈道:“她那個人……真的是……”她轉開頭去,揮手將眼中的淚抹去,“可我到底並沒有做到,沒有好好地、將她護著。”

殿內沉默下來,兩人誰也不曾說話。

良久,嚴雪才說道:“皇上真的想聽我的意見嗎?”

朱儆點頭:“是。”

嚴雪蹙著眉頭,眼中的淚如雨一樣紛紛灑落,她隻得拿出手帕拭去。

“皇上若真的想聽我的意見,那就,”她眼中含著淚,卻想著朱儆微微一笑,“不要為難範大人了。”

朱儆色變。

其實朱儆來問嚴雪,並不是真心想求她一個回答。

隻不過正如他所說,除了琉璃,整個宮中,他所能信任的長輩好似就是嚴太妃了。

而朱儆此刻,真正想從嚴雪口中得到的答案是:殺。

因為他的心尚在動搖,所以,假如嚴雪也是跟自己一樣的想法,對他來說好像就能做的更加理所當然了。

朱儆問道:“為什麼?”

嚴雪道:“他不是凶手,皇上英明,心裡自然比我更清楚。”

“但……”朱儆的雙眼也溼潤了,“你可知,當初太後……”

“不怪他,”嚴雪說著,禁不住低下頭去,淚卻從緊閉著的雙眼中執著地湧出,“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了,是我沒有好好保護太後,是我、是我的錯……”

朱儆呆呆地望著淚落如雨的嚴太妃,心中又驚又疑,卻禁不住起身握住她的手:“太妃!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嚴雪單手捂住臉,不能回答。

是夜,送了朱儆回宮,黛煙宮中,嚴太妃一夜無眠。

她靠坐在榻上,望著前方一抹月色灑落在冰冷的琉璃地麵上。

心中本想著的是範垣在麟德殿裡的一句句話,思來想去,眼前出現的,卻是那個總是有著溫柔笑意的陳琉璃。

不管是在寵妾們鉤心鬥角的端王府,還是更加陰森的後宮,那個人都像是最超然的存在。

就如同所有先帝的後宮妃嬪一樣,嚴雪雖並不致力於爭寵,但該用的心思卻比爭寵所用的甚至更多。

她得努力在不動聲色之中保護好陳琉璃,而且還不能惹什麼嫌疑上身。

琉璃印象最深的是王府裡嚴雪挺身而出將她帶離湖邊,殊不知,明裡暗裡嚴雪做了不計其數,替她擋住了來自皇後跟眾妃嬪姬妾的冷槍毒箭。

但是……

最初的時候的確是受了範垣所托,不情不願,不得不如此而已。

可是隨著跟陳琉璃的接觸,目睹她所作所為,一言一行,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起初嚴雪是被動的、守護的是琉璃這個人,可漸漸地,卻像是一股自發自生的執念,她守護的不是琉璃,而是她的心意,琉璃對她而言,就如同那個本該純白如雪毫無玷辱的清淨如琉璃的自己。

不管身在何種處境,一旦看見她恬靜溫柔的笑,仿佛就值了所有。

嚴雪恍恍惚惚地想著。

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睡夢中,卻不知為何竟回到了範垣因為賜給範府的糕點之事來黛煙宮的那日。

她一時無法自控,跌在地上。

那時候朱儆跟溫純正好趕到。

那時候,地上的嚴雪抬頭望著那女孩子,本以為她會驚惱,會害怕,會……

但她萬萬想不到的是,溫純居然想也不想地立刻跑了過來,那樣焦急而溫柔地扶住了自己。

就仿佛真的發自內心關心著她一樣。

明明就跟自己非親非故,這女孩子也太能裝了,還以為她自個兒是陳琉璃不成?

半睡半醒中,嚴雪的眉心一動。

那女孩子當然不是陳琉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但……那溫柔的舉止,卻儼然似曾相識。

電光火石間,“溫純”跟小皇帝相處的種種情形也在心底掠過。

還有那隻總向著“溫純”搖尾獻寵的小狗。

就仿佛當年在端王府裡,那隻可笑的叫“圓兒”的小狗向著陳琉璃搖尾的樣子……一模一樣。

黑暗中,嚴雪猛地睜開了雙眼。

***

這日,下了一場雪。

小皇帝召見鄭國公,內閣眾位至禦前。

大理寺跟內廷司的人也在場,陳述了對於鄭氏夫人身死的查驗。

經太醫院黃橋的配合查驗,鄭氏夫人所服用的毒十分特殊,調製此毒的材料裡,有幾樣更加罕見,比如其中一種是南邊才獨有的碎心蓮,偏這碎心蓮,又是先前給兵部謝岩剿滅的地方土司所拜的聖物。

而在鄭氏夫人身死之前,在她身邊伺候的一個老嬤嬤突然無故失蹤。

大理寺推論,此毒是南方土司餘孽所為,伺機毒殺了鄭氏夫人,也正是想借機嫁禍給範垣。

鄭國公府對此不免異議,又有宮中老人出麵佐證道:“跟隨鄭氏夫人身邊的那個老嬤嬤叫做容姑,她的確會製藥,之前在端王府的時候就常常見她擺弄那些東西,給娘娘治療頭疾呢,有一次……王府裡的一隻小狗誤食了一顆藥丸,竟就給毒死了!”

鄭國公府人聽了色變。

朱儆卻是第一次聽說此事,瞪著那老太監道:“你說什麼?那隻小狗……是誰的?”

那老太監道:“那是當時的側妃娘娘養著的,啊,請陛下恕罪,就是、是先皇太後呢。”

朱儆屏息:琉璃先前隻說過曾養過的一隻小狗圓兒死了,卻沒說是給人毒死,更加不知是何人所為了。

沒想到這段公案這時侯才翻出來。

朱儆冷冷地看向國公府眾人:“那個叫容姑的奴婢,是你們府上的人嗎?”

鄭國公忙道:“皇上明察,臣隻記得在當時娘娘身邊的確有幾個奴才,至於這容姑卻是不記得了。”

那老太監道:“當時京城裡有各個地方的奴婢販賣,什麼新羅,高麗,甚至南蠻北越地方的都有,那會兒王爺也很喜歡搜集些奇人異士,隻怕是在那時候買進王府的,也說不定呀。”

此刻內閣徐廉便道:“皇上,既然查證此事跟範大人無關,那便是雨過天晴了。”

朱儆說道:“鄭國公,你意下如何?”

鄭國公方才給嚇出了一身冷汗,畢竟先前小道聽聞,鄭氏夫人之死跟先皇太後一模一樣,本來以為可以推給範垣,但如今查明是自己身邊的人有嫌疑,那若是皇帝再追究起往事來,國公府可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於是哪裡還敢多言,隻忙低下頭去道:“皇上聖明,臣等隻聽聖意裁奪罷了。”

***

這兩日,範府之中,明澈卻病了,一大早便請了太醫來府中探望。

內憂外患,琉璃也有些咳嗽,隻想著這時侯絕不能倒下,因此竟還能撐得住。

期間馮夫人也來了一次,探望過明澈跟琉璃後,又跟溫姨媽到了裡屋,嘀嘀咕咕地說了些什麼。

馮夫人走後,溫姨媽臉色不大好,琉璃知道是跟馮夫人所說的事有關,隻是問起來,溫姨媽卻並不肯說。

這兩日,因為李氏早就回了李國公府邸,養謙索性連家也不回,跟溫姨媽兩個日夜也住在範府。

因哄著明澈喝了藥,又叫琉璃好好休息,養謙便來到外間,問起母親馮夫人的來意。

溫姨媽瞧琉璃不在跟前兒,才說道:“不要提了,你姨母說,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快些跟姑爺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