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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400 字 6個月前

服的感覺。

琉璃便道:“我如何敢說,這自然是看皇上的意思罷了。”

鄭氏飛快地瞥了她一眼,不吱聲了。

朱儆聽了琉璃的回答,鬆了口氣一樣:“看吧,純兒都這麼說了……”突然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過輕鬆了,便又道:“那少傅若在,自然也該是這麼說。”

鄭氏聽他把範垣也抬出來,想了想,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敢說什麼了,皇上且多保重龍體。”

鄭氏夫人行了禮,緩緩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她看著琉璃,突然問道:“夫人可認得我是誰?”

琉璃很意外。

陳衝在旁張了張口,又低下頭去,倒是朱儆說道:“她怎麼會認得?她是第一次見到夫人。”

鄭氏盯著琉璃看了會兒,方“哦”了聲,這才去了。

琉璃目送她離開,心底驚疑。

朱儆卻歎了口氣,喃喃道:“不是拿母後來壓朕,就是拿少傅說事,真是頭疼。”重新把那布老虎拿了過來,揪揪尾巴,扯扯耳朵,撒氣似的。

琉璃很想問問他怎麼跟鄭氏如此熟悉的,又想到鄭氏臨去的那一問。也覺“頭疼”。

想了想,琉璃走到朱儆身旁:“皇上,為什麼幾個月沒有去習武了?真的是哪裡不舒服?”

朱儆不回答,隻是耷拉著頭。過了會兒才悶悶道:“沒有。”

琉璃還想再問,卻見陳衝在旁向著自己使了個眼色。

見朱儆坐在椅子上把玩那布老虎,有些出神似的,琉璃便轉過身,同陳衝往外。

陳衝瞧了瞧裡頭沒有動靜,便悄悄地對琉璃道:“夫人,不要再問這件事了。”

琉璃忙問道:“這是什麼緣故?”

陳衝苦笑說道:“皇上的確幾個月沒有去練功習武了,至於原因,奴婢也不知道。隻記得……是從年前那一次遇刺之後。”

微服私訪後,範垣在府中養了月餘的傷,而朱儆因給他護著,自然是毫發無傷。

但是因為猛地目睹了那些殺戮景象,朱儆畢竟隻是個孩童,毫無預兆地被迫經曆了一場生死,身體上雖然沒有傷,心中如何,卻誰也不知道。

那天去演武殿,才進內,望見幾個正在演練的禁衛,不知為何突然失控似的大叫大嚷,轉身跑了出去,從此再也不肯踏足。

琉璃聽陳衝說完,自然也不明所以,便不再問此事,隻道:“那位、方才來的那位、可是先前辭了鳳位的鄭皇後是麼?”

陳衝點頭,琉璃道:“她不是在一心念佛麼?怎麼居然……”

陳衝道:“這位娘娘,是因為擔心皇上一個人在宮內,沒有長輩照料,所以才這樣行事的。”說到這裡,又笑聲道:“您大概還不知道?曾經禮部有人上書,請求皇上恢複這位娘娘的身份,讓她做皇太後呢。”

這件事琉璃倒是隱約有些耳聞,隻是沒當回事罷了。

不知不覺到了午後,琉璃要出宮去了。

朱儆望著她,突然叫住。

琉璃止步等候,不知這孩子還有何事,聽朱儆道:“純兒,你、你看過少傅的傷了嗎?”

“沒看過。”琉璃搖頭。

朱儆的眼神有些遲疑:“你沒看過?”

琉璃雖不明白他的用意,卻也照實說道:“他不讓我看,想必是怕那傷、傷痕難看,怕嚇到我。”

朱儆卻並沒有笑,隻是愣愣地望著她:“我也聽方擎說了,那傷口的確有些可怖的。那天我也親眼看見,那傷,比我的拳頭還大,血、血灑了半邊身子。”

琉璃的臉色發白:“什麼?”

這件事朱儆對誰也沒有說過,就算之前見到了琉璃,也憋在心裡,直到此刻她要走才有些忍不住。

朱儆道:“那天少傅護著我,自己卻中了箭,有個刺客趁機殺過來,少傅就……”

眼前又出現那天範垣一手護著他,一邊反手拔箭的場景,那一溜的鮮血隨著他的動作飛濺,有幾滴隨風悄然落在朱儆的小臉上,當時他卻毫無察覺,隻在事後,才看見自己的領口身上也濺了幾滴血漬。

這些話,範垣當然也從未跟琉璃說過,如今聽朱儆自己提起來,卻像是那支箭直接從自己的心頭拔了起來一樣,皮開肉綻。

琉璃看著朱儆,朱儆也看著她,母子兩個人麵麵相覷,竟都沒了聲響。

又過了半天,朱儆才說道:“好啦,你、你回去吧,隻是彆跟他說、朕同你說了這些。”

琉璃點了點頭,沒有注意朱儆恍惚的臉色,隻是轉過身默默地出門去了。

琉璃出了大殿,隨著小太監往外而行,心中隻惦記著朱儆說的那遇刺之事。

正走間,前方小太監止步道:“鄭侍郎。”

那人道:“是乾什麼去?”

小太監笑道:“送夫人出宮呢。”

琉璃自顧自想著心事,此刻慢慢抬頭,對上鄭宰思明亮的眼神,他仍是笑嘻嘻的,似一如往常。

鄭宰思越過小太監走了過來:“這麼可惜,我才進宮,你就要走了?”

琉璃定了定神,之前從養謙口中聽說過,那次行刺裡多虧了鄭宰思帶人及時趕到,且他自個兒為了保護皇帝也受了傷。

琉璃便輕聲道:“鄭大人好。”

鄭宰思打量著她的臉,道:“你的臉色不大好,是怎麼了?”

琉璃道:“沒什麼。”簡單回了三個字,邁步要走。

鄭宰思見她半低著頭要去了,本能地想攔住她,但這青天白日,彼此又是如此身份,那手臂竟重若千鈞。

眼睜睜地看著琉璃從身畔經過,鄭宰思叫道:“喂!”

這一次,琉璃並沒有止步。

鄭宰思呆呆地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臉上的笑意也一寸寸的減少。

卻正在這時候,有一道身影從身後跑了出來,竟是跟隨陳衝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一眼看見他在,忙道:“鄭大人在這裡就好了,快進去瞧瞧。”

鄭宰思重又笑道:“乾嗎失驚打怪的?”

“是皇上……”那小太監叫了聲,又壓低了聲音。

那邊琉璃本心無旁騖地要出宮去,隻聽到“皇上”兩個字,才戛然止步。

***

朱儆並不在景泰殿,此時此刻,小皇帝人在演武殿中。

琉璃跟鄭宰思趕到的時候,發現殿門口聚集著許多太監跟禁衛等,甚至陳衝也在。

殿門開著,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內。

見兩人來到,陳衝忙上前。鄭宰思搶先問:“皇上怎麼了?”

陳衝見琉璃也回來了,忙回答道:“方才夫人去後,皇上突然來了這兒,大家都很高興,以為皇上終於要習武了,誰知高大人才要教,不知怎麼皇上竟驚怒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並把大家都趕了出來。”

先前陳衝想進去,誰知朱儆厲聲尖叫,怒不可遏似的,嚇得陳衝連滾帶爬退了出來。

此刻高統領也走了過來,十分忐忑,看看琉璃,最後拉住鄭宰思:“鄭大人,不知是不是我冒犯了皇上,如果是,可真是死罪了。”

鄭宰思道:“你做什麼了?”

高統領道:“倒也沒什麼,隻是因為皇上這幾個月都不肯練功,今日突然改了主意,我知道他最愛兵器,先前也特意叫人打造了一把小劍,想獻給皇上讓他歡喜,誰知道才拿出來給他看,皇上突然就……”

鄭宰思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好意,又不是要行刺。不用過於擔心。”

高統領鬆了口氣,又苦笑道:“可知道我就是怕皇上以為我意圖不軌呢,早知道就不獻這個殷勤了。”

鄭宰思聽罷,道:“我去看看。”說著走到殿門口。

他特意放輕了腳步,進殿之後,環顧四周,竟發現朱儆縮在角落裡,雙手抱頭,瑟瑟發抖。-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鄭宰思愣了愣,喉頭一動,把聲音放得溫和:“皇上,是微臣來了。”

朱儆並無反應,鄭宰思腳步輕微,慢慢地走到了小皇帝身前,又喚道:“皇上?”

朱儆抬頭,隻看了他一眼,便叫道:“走開!”又叫:“護駕!”

刹那間門口響起了禁衛們的兵器抖動之聲。

鄭宰思心頭凜然,這才明白高統領先前的憂慮。但也正是方才這一眼,讓鄭宰思發現小皇帝的臉上竟掛著淚痕,且滿麵驚恐。

向來足智多謀且又機變如他,此刻竟也沒了主意,隻忙道:“皇上彆急,這裡沒有刺客。”

他本能地說了這句,卻更是不好,朱儆大聲叫道:“少傅,少傅!”竟從地上跳起來,拔腿要跑。

鄭宰思見他身形趔趄,大為憂慮,忙要攔住朱儆。

誰知朱儆抓住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趁著鄭宰思吃驚的功夫,又往外跑去,殿門處眾人看的分明,哪裡敢攔阻,紛紛讓開。

就在朱儆將衝出去的時候,有個人猛地跑了進來,她張開雙臂,不由分說將小皇帝抱在懷中。

朱儆給人抱住,本能地亂掙起來,直到那人在耳畔低低說道:“儆兒,儆兒彆怕!”

這卻是個至為溫柔的女子聲音。

朱儆愣怔間,緩緩地抬起眼皮,卻看見麵前鋪在地上大紅色的黼毯。

那耀眼的紅刺傷了朱儆的雙眼,刹那間眼前所見仿佛又是那個遇刺的街頭,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跟鮮血。

“護駕,護駕!少傅……”小皇帝帶著哭腔叫了起來。

但不管他如何掙紮,那人卻始終將他抱的緊緊的。

模模糊糊,朱儆隻聽到她又說道:“儆兒彆怕,一切都過去了,少傅會保護皇上,鄭侍郎也會保護皇上,連我……也是,儆兒,你仔細看看這是哪裡?”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又有一股讓朱儆覺著熟悉而渴望的氣息,令人心安的氣息。

原本驚跳的心慢慢地鎮定下來,小皇帝重新斂神,目光所及,望見門口垂手躬立的陳衝,高統領,以及眾禁軍。

沒有刺客,沒有殺戮跟鮮血。這是在禁宮。

“沒事了,儆兒,沒事了。”抱著自己的那個人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朱儆沒有看她的臉,隻是本能地伸出手臂將她抱緊,鼻子酸楚:“母後。”

***

這天,琉璃並沒有出宮。

得知消息後,範垣特來宮中探望。此刻朱儆已經喝了安神的湯藥,琉璃自己陪著範垣出外說話,告訴了他今兒在演武殿內的事。

琉璃眼中淚光浮動,道:“儆兒是受了驚嚇,所以這幾個月都避著不肯去習武,隻怕是因為聽見呼喝聲,看見兵器等等……會讓他想起那天的情形。”

彆人不知小皇帝如何,但畢竟知子莫若母。

在演武殿外,聽鄭宰思跟高統領說“你又不是行刺”,已經提醒了琉璃。

範垣皺眉道:“我也聽說皇上夜間時常驚醒,隻不過他不肯看太醫,隻說無事,我便沒有在意。”

琉璃道:“你知道他雖年紀小,卻性子倔強,雖然受了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