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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296 字 6個月前

溫姨媽還有些忐忑不安,生恐人家嫌棄自己這邊門楣太低了之類……誰知很快媒人回了消息,說是國公府同意了這門親事。

溫姨媽聞聽簡直狂喜非凡,又選下聘議禮的日子,籌備各色事宜等,幸而有個馮夫人從旁跟著忙,一切倒也算是井井有條。

下了聘禮後,成親的日子也選在來年的六月,正是跟這府裡芳樹一前一後了。

因畢竟是養謙的大事,琉璃起初也想幫手來的,隻是溫姨媽跟馮夫人都以她是孕婦為由,不許她操半點心。

內宅忙碌的時候,養謙在外卻也格外繁忙似的,當初琉璃出嫁之前,萬事還是靠他籌備謀劃,幾乎是一手操辦了。但輪到他自己成親,卻成了甩手掌櫃,許是翰林院事多,對家裡這些竟不肯上心。

期間養謙來範府探望過琉璃兩次,兄妹兩人說起這位李小姐來,養謙隻是笑說很好。

養謙又將朱儆說過要出府來瞧她一節說了,琉璃聽了這句,無端心跳加快,忍不住撫了撫仍舊平平坦坦的腹部。

這日範垣回來,才進門,便見琉璃正發呆地看著桌上一件棉衣,卻正是之前她想給朱儆做的那件兒。

本來早該做好了,隻因為懷了身孕,不管是溫姨媽,馮夫人,曹氏,還是範垣,皆都不許她勞神勞力,又叫丫頭們伺候好了,因此就把這件衣裳擱下了。

近來因為覺著身上並沒什麼不適感,才又拿出來,今兒總算是完工大吉。

又想到養謙跟自己說的話,假若儆兒真的要出宮來見自己,倒是要趁機把這棉衣給他,畢竟現在正是天兒最冷的時候,正需要這個。

且這孩子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今年若不穿上這棉衣,再過一年,個子蹭蹭的長高,這衣裳自然就穿不下了。

琉璃隻管出神,竟沒有發現範垣從外頭進來。

範垣瞧著她的樣子,就知道又是在惦記朱儆了,他笑了笑,故意先咳嗽了聲,抬手在琉璃眼前晃了晃:“是在想什麼,連我進來了都不知道?”

琉璃在他咳嗽的時候就已經醒覺了,又見他晃動手掌,便慢慢地握住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範垣道:“才進門。這襖子終於做好了?”

琉璃“嗯”了聲,又問:“吃飯了麼?”

琉璃叫把熱了的飯菜擺來的功夫,範垣卻去打量那襖子:“你想什麼時候給他?”

琉璃不敢就把養謙透露的話告訴他,畢竟她心裡明白,範垣不喜歡朱儆一個勁兒往外跑。琉璃便道:“還沒想好呢。”

範垣道:“不打緊,慢慢想就是了。”又打量這襖子的針線,讚道:“比先前進步了好些。”

琉璃笑道:“又笑我。”

範垣道:“哪裡是笑,不信比一比看看。”說著探手入懷,掏了一把,手掌裡摸出兩樣東西,一樣是個銀殼蓮紋的西洋懷表,另一個怪模怪樣,看著眼熟,赫然正是琉璃先前送給他的那個小荷包。

琉璃不敢置信:“師兄你、你難道一直都隨身帶著?”

範垣仿佛覺著她問的可笑,便道:“當然了。”說著,把荷包往前一比,跟那襖子的針腳一對,果然高下立判。

琉璃見那荷包的走線歪歪扭扭,時而稀疏的像是禿子頭上的毛,時而密成一團猶如蜈蚣的腳,簡直不堪入目。

相比較而言,這襖子果然眉清目秀,堪稱上品起來。

琉璃望著那荷包,不禁紅了臉,像是發現了自己的醜行一樣:“這個醜東西你乾嗎隨身帶著?還不快扔了它!”

範垣道:“哪裡舍得。”說著便要仍放回懷中去。

“你給我!讓我扔了它。”琉璃忙要搶過來,範垣舉高了不給她,琉璃踮起腳伸長手臂隻管去夠,冷不防給範垣攔腰一抱,摟在懷中去了。

琉璃仰頭望著範垣,範垣道:“天底下多得是精致的繡工,數不勝數,這樣醜的卻是獨一無二,自要好好珍惜才是。”

琉璃愣了愣:“你說我是醜的獨一無二?”

範垣笑道:“我說的是荷包,乾什麼要舉一反三。”

琉璃順勢摟住他的腰:“師兄。”

範垣“嗯”了聲,琉璃的心隱隱地有些惶惑,卻不想跟他說這些,隻又問道:“今天儆兒可乖麼?”

範垣道:“皇上很好,你放心就是了。”

“是啊,一天比一天大了,自然更加懂事,過了年就九歲了。”琉璃說著,淚已經從眼中湧了出來。

近來許是有了身孕的緣故,每次想到朱儆,都忍不住鼻酸流淚,先前怕範垣擔心,就也不大跟他說起朱儆,此刻不由自主提起來,仍是忍不住。

範垣用拇指給她將臉上的淚輕輕抹去:“皇上的翅膀一日硬似一日,終有一天會成為一個合格的明君,你該替他高興才是。”

“是。”琉璃低低答應了聲,轉頭望著桌上的那見棉襖。

範垣知道她傷感,便有意逗她開心,因說道:“你隻做了這一件兒?”

琉璃果然順口應道:“是啊。不然還要多少?這一件就耗費了幾個月功夫呢。”

範垣道:“你隻做一件,小心那沒得到的人會醋意大發。”

琉璃先是一怔,繼而舉手在肚子上撫過:“倒也是的,我該提前準備些小衣裳才好,不過母親說她會準備,夫人那邊也有……還有二嫂……”

琉璃還沒有說完,範垣咳嗽道:“誰說那小家夥了。”

琉璃意外:“不是說他,還有什麼?”

“還有我呢!”範垣忍無可忍,濃眉緊鎖說道:“就知道你一旦有了小的,就不顧大的了,隻把大的拋在腦後。”

琉璃這才明了,愕然之餘,笑的彎腰。

範垣哼了兩聲,見她終於轉憂為喜,破涕為笑,心裡卻也欣慰。隻不過自己方才那句話,雖是戲言,卻也是真心,想了想,又有些略悲。

吃了晚飯,這一夜,兩人仍舊同榻而眠。

琉璃縮在範垣%e8%83%b8口,像是找到個安全的所在似的,很快睡著了。隻是範垣卻有些折磨。

身體跟心裡雙重煎熬,讓他度夜如年似的。

他正是盛年,又才成親,對著心心念念的女子,時時刻刻,怎麼能完美的忍住。

隻是一則琉璃身子嬌弱,二則畢竟才是孕初,倒是不敢造次。

原本想狠心先搬去書房裡住,或者在內閣裡不回來,這樣或許會好過些,隻是又舍不得她,夜夜總要抱著才能安心。

這可是有些自討苦吃了。

淡淡的夜色中,懷中琉璃的容顏若隱若現,依稀可以瞧見她恬靜的睡容輪廓。

知道她聽不見,範垣垂首,在她耳畔低低道:“師妹,師妹。”

縱然是在夢中,琉璃仍是軟軟地“嗯”了聲,喃喃道:“師兄。”雖含糊不清,卻像是個鼓舞人心的回應信號。

範垣情不自禁含住那小小地耳垂,舌尖輕輕碰了碰,又戀戀不舍地放開。

呼吸又重有亂,忙暗中調息,讓自己靜下心來。

範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近來,總覺著朱儆跟自己有些疏遠了。

起初範垣以為是鄭宰思又不知吹了什麼風的緣故,可很快便知道不是。

因為小皇帝突然之間……跟普度殿“熟絡”起來。

之前說先前的廢後鄭氏便在普度殿裡修行,那天禮部侍郎上奏要將鄭氏接出來,以“皇太後”尊稱,卻給朱儆一口回絕。

從此之後朝中果然無人再提。◥思◥兔◥網◥

可範垣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

果然,宮裡頭就有些暗影重重,隻不過那所有,在嚴太妃突然重傷之下,顯得並不那麼突兀罷了。

在鄭氏吩咐以鹿血膏給嚴雪調治後,嚴雪漸漸痊愈,從此後,她去過兩次普度殿。

然後有一天,小皇帝朱儆不知為何,也去了殿中。

也許是對於鄭氏的好奇,也許是因為彆的原因,那天,朱儆跟鄭氏相處了有半個時辰。

據陳衝說,兩個人其實並沒有說什麼彆的,隻是小皇帝詢問在念什麼經,身體如何之類。

令範垣在意的一點是,據說……鄭氏夫人,當著朱儆的麵兒,落了淚。

陳衝說完了這些,又道:“她的意思,是說感激皇上特跑了一趟去看望她,一時情難自禁。”又笑道:“說來奴婢也算是伺候過這位主子的,哪裡見過她為什麼流淚?這卻好像是第一次,想必是經文念的多,人就更也慈悲些。”

範垣卻隻問道:“皇上呢?”

陳衝道:“皇上似乎……似乎對她印象不錯。”說著,低低道:“皇上畢竟那麼小就沒了皇太後照料,後宮的女子裡,隻有太妃跟鄭氏是先前端王府出來的人了,也跟太後是舊時相識,小時候的事皇上雖未必都記得清楚,卻也畢竟會有些印象,知道有這麼些舊人,也許皇上正因為這個,也格外賢孝呢。”

範垣道:“公公,你不必跟我解釋這些。”

陳衝欲言又止,範垣淡淡道:“我知道您是好意,隻不過我並不在意這個。先前那件事,我總覺著仍有蹊蹺,仍覺著宮內肅清的不夠乾淨,像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既然有人冒頭,那就讓他們出來,看他們跳多高,多遠。”

陳衝忙陪笑:“四爺心裡有籌謀就好了,隻不過我是杞人憂天而已。”

元旦將近,朱儆跟範垣商議,說想出宮一趟。

範垣道:“將近年下,京師之中龍蛇混雜,且南邊謝將軍正要回京複命,還帶了三千的俘虜,如此聲勢浩大,雖還未到京城,已經是處處傳說,看熱鬨的人每天把朱雀大街都堵得密不透風,皇上這會子出去,意外多的不可勝數。”

朱儆道:“這有什麼,難道民間的孩子們不是過年的時候都在街頭上亂跑的?”

“皇上自然不是民間的尋常孩童,”範垣道,“且天下之大,除了這花花世界錦繡的京城,天底下還有許多地方,就算是過年,有些小孩子隻怕也快活不到哪裡去。”

朱儆睜圓雙眼:“你、你什麼意思?”

範垣道:“有些貧苦百姓,住的是四麵漏風的牆,家中完整的衣物都得不到一件,到了冬天,小孩子甚至都赤著腳亂跑的,有的人便因此染了風寒,死於非命,有人凍餓街頭而死,皇上覺著,他們高興嗎?”

朱儆雙眼睜圓,雖然知道他又說教自己,可卻不知為什麼,明知道是說教,卻句句鑽到自己心裡去,害得他無法安心。

朱儆嘴硬道:“朕……不信會有這樣的。如今太平盛世,哪裡有這些你說的可悲之事?”

範垣聽了這答複,忖度了片刻:“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跟我打個賭。”

“打賭?賭什麼?”小皇帝的精神一下抖擻起來。

***

範垣心想,自己在宮裡帶了一個小皇帝,在宮外,卻又帶了一個“小姑娘”。

隻不過,他對待朱儆跟對待琉璃的態度卻正好截然相反。

對待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