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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床笏 八月薇妮 4278 字 6個月前

,眾人大惑不解,紛紛認為她是故意耍手段而已。

殊不知,對嚴雪來說,端王自然是極好的恩客跟“一把傘”,能給她遮風擋雨,還能提升她的身價,但另一方麵,嚴雪在跟端王相識的第一天,她的心裡似乎就有一個預感,她注定逃不脫了,這個看似溫柔風流的王爺,雖始終對她以禮相待,卻絕對並不隻是表麵上看來這樣“淡然隨意”。

而如果跟端王牽扯不清,那在她心底的另一個人,就也注定再也不能夠有什麼了。

隻是嚴雪雖然預感到自己逃不脫跟端王的羈絆,卻著實想不到,自己會是以那種方式跳到端王手裡。

甚至可以說,是被那個人一手把她推到了端王懷中的。

那雙無情的鳳眸在眼前晃動,嚴太妃凝視著,不禁喃喃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恍惚中,有人道:“阿彌陀佛,怎麼傷的如此嚴重?”

是個有些熟悉的女聲。

嚴太妃卻一時想不起曾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隱隱地老嬤嬤道:“是給滾水不小心燙傷了的。”

先前那人道:“怎麼都沒有塗藥呢?”

“已經塗了好幾回了,隻是塗上後就又給衝了下來,太醫又說這燙傷是不能包紮的。”

那人道:“我聽說有一種鹿血合的藥膏,治療這傷最好,怎麼沒用?”

嬤嬤答不上來,卻聽是太醫的聲音道:“稟娘娘,起先太皇太後在的時候,憐惜那鹿受苦,不許再割鹿放血,所以竟沒有備那種藥。”

“哦……是了,我一時忘了,我倒也聽過有這件事,還聽說把那養著取膽的熊也都赦了呢,這卻是先皇太後的大善心了,阿彌陀佛,善哉,她做了這許多好事,此刻應該早已經早登極樂,成為不死法身了。”

嚴雪模模糊糊聽到這裡,心頭猛然驚醒,終於明白這在自己榻前的是何人了。

她試著睜開雙眼,依稀看到一個極為素淡的影子,若隱若現地在麵前。

隻聽那影子沉聲又道:“眾生皆苦,如今太妃遭受這等苦楚,怎好不緊著救治,且這燙傷非比尋常,一旦耽擱,誰知道會鬨出什麼大事來。卻也顧不得了,先皇太後向來慈悲,自然也不忍看太妃如此受苦,你們不用再忌諱違抗了她的遺命,隻快快地去便宜行事,如果皇上責怪起來,就隻說是我說的罷了。”

太醫聽了,隻得答應,便退了出去,想法兒炮製藥去了。

嚴雪定定地看著那影子,輕聲喚道:“娘娘?”

眼前的人微微地轉過身來,宮燈的光芒下,照出一張有些寡淡的臉,因常年的吃齋茹素,先前的廢後鄭氏的身形比沒有辭去鳳位前更消瘦了許多,原本秀美的臉也多添了幾分肅穆莊嚴。

她凝視著嚴雪,終於微微一笑,笑容給這張令人有些生畏的臉上多了幾分慈藹:“妹妹醒了?”鄭氏俯身,輕輕地在嚴雪的手上握了握。

嚴太妃看著這張恍若隔世的臉,也想回給她一個笑容,但過於強烈的劇痛已經讓她的神經都麻痹了,竟然笑不出來,隻是身不由己地望著鄭氏,掙紮著微弱說道:“您……怎麼來了?”

鄭氏半帶哀憐地看著她:“我如何能不來?我今兒念經的時候,一陣陣地心血湧動,總覺著會出什麼事兒,果然便聽人說你傷著了,自然是要來看看的。”

嚴雪喃喃道:“請、恕我無禮了。”

鄭氏溫聲道:“說的哪裡的傻話?沒什麼比你好好養身子,快些傷愈好轉起來更要緊的了。你放心,等太醫製好了藥,就很快不疼了。我回去後,也會多給你念幾卷經,讓菩薩保佑你快快的好起來。”

鄭氏說罷,又握了握嚴雪的手:“你好生歇著吧,我改日再來探望你。”說完後,便自去了。

鄭氏去後,嚴雪如在夢中,分不清廢後到底是來過,或者還是自己疼極之際生出的臆想而已。

她輾轉之中,終於熬到了後半夜,太醫終於得了鄭氏所說的鹿血膏回來,給嚴雪厚厚地在手臂上敷了一層。

這鹿血性最熱,其中卻加了清涼的龍腦、薄荷等,用秘法熬製,對付燙傷最為有效,一麵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另一麵卻也能清涼鎮痛,加上藥膏極黏,傷口滲出的血才無法衝去。

嚴雪漸漸地覺著手臂沒有先前那樣火紅的烙鐵烙著似的疼痛難忍,又服了一碗藥,不知不覺的總算睡了過去。

次日早上,整個人便好多了。嚴太妃問嬤嬤道:“昨晚上可有人來了?”

孔嬤嬤見醒了,忙回道:“正是呢,是皇後……是娘娘來探望過。”

嚴雪這才明白自己昨夜所見並非幻覺。隻是鄭皇後自從主動辭去鳳位後,便不再跟各宮中妃嬪交際,隻顧在佛殿內晝夜念經誦持,這卻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出來見人。

隻是嚴雪還來不及多想,突然又問道:“挽緒呢?”

挽緒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宮女,從昨兒晚上似乎就不見了人,嚴雪醒悟過來,左右張看,仍是未見。

孔嬤嬤麵有難色:“她……她從昨兒就給內務司的人帶了去了。”

嚴雪一震,昨兒範垣來此的種種瞬間在眼前閃過,就像是同時有一陣寒風從心底掠過似的。

定了定神,嚴雪道:“去,給我把陳公公請來!”

孔嬤嬤知道她的用意,卻勸道:“娘娘才剛剛醒,不能這樣大動肝火的,還要保養自己的身子才好。”

嚴雪正欲再嗬斥,外間小太監突然道:“皇上駕到。”

嚴雪聽說,大為意外。

孔嬤嬤過來扶著她,正咬牙要起來,朱儆已經走了進來,一眼看到,便抬手製止道:“太妃不要動!”

嚴雪已經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隻是這一動間,未免碰到臂上的傷,頓時臉色又白了幾分。

朱儆緊走幾步來到跟前,人雖小,卻極體貼,高舉手扶著嚴雪:“太妃,快安生坐下。”

嚴雪撐不住,隻得往床邊一靠,卻仍望著朱儆:“皇上怎麼這會兒來了?”

孔嬤嬤早挪了凳子過來,朱儆坐在跟前兒,道:“才下了朝,太妃疼的可好些了?朕聽說昨兒晚上太醫院連夜捉鹿,放血調藥來著。”

嚴雪苦笑:“多謝皇上關懷,已經好的多了。隻是……未免違背了先皇太後的仁德……”

朱儆聽了,低下頭去,想了一會子,卻又抬頭道:“母後原先在的時候,常常說起太妃的好。如今太妃遭難,當然要不惜一切好生儘快地讓太妃恢複,鹿血能夠起到救人療傷的大效用,自然再好不過了,母後一定是明白的,也一定會很願意這樣做的。”

小皇帝一本正經,卻又十分嚴肅地說了這番話。嚴雪聽在耳中,眼圈迅速的紅了。

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唇,終於忍不住問道:“皇太後……曾經跟皇上說起過我?”

朱儆點頭道:“這是當然了,母後還經常叮囑我,讓我也要謹記孝順太妃呢。”

不期然聽了這句,嚴雪的兩隻眼睛頓時潮熱起來,淚猝不及防地便湧了出來。

朱儆忙掏了帕子出來,一邊給她拭淚一邊說道:“如今母後已經不在了,我卻仍記得母後說的話呢,太妃也務必要好好的保重身子。”

嚴雪心頭悲酸交織,隻顧落淚,來不及回答,便輕輕點頭而已。

小皇帝又坐了片刻,便起身要去,嚴雪突然想起一件事:“皇上。”

朱儆回頭,嚴雪道:“我身邊的宮女挽緒,不知為何給陳公公帶走了,她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我缺了她是不成的,皇上能不能讓陳公公放她回來?”

朱儆眨了眨眼,道:“太妃彆擔心,朕會告訴陳衝的。想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才叫了人去,若是沒事自會放回。”

朱儆說罷,抬腳去了。

及至下午時候,挽緒並沒有回來,陳衝卻親自來了黛煙宮。┆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因為藥膏得當,疼痛減輕,嚴雪的精神越發好了些,見陳衝上前行禮,便道:“陳公公,我的宮女呢。”

陳衝道:“娘娘不必心焦,奴才正是為了這件事來的。自要給娘娘一個交代。”

嚴雪雙眸微微眯起:“交代?”

陳衝說道:“正是。”說著往旁邊使了個眼色,眾宮女太監見狀,便齊齊地退後。

陳衝上前一步,道:“本來娘娘身上有傷,不該在這時候來跟您說些不痛快的話,隻是又知道娘娘惦記著那奴婢,不知道她的下落隻怕不能心安。”

“你隻說就是了。”嚴雪淡淡道。

陳衝說道:“是。既然如此,奴才就直說了。挽緒隻怕是回不來了。”

嚴雪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你說什麼?她為什麼回不來?”

陳衝半低著頭道:“挽緒這奴婢,先前已經供認了她在點心裡頭下毒,意圖謀害的事。”

“她……”嚴雪才張口,又停了下來,終於道:“她在什麼點心裡下毒,又想謀害誰?”

陳衝看她一眼:“娘娘何必為難奴才呢,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昨兒首輔大人來此,難道不曾說明白?”

嚴雪語塞似的,又過了片刻才慢慢說:“好的很,公公果然跟首輔大人是同氣連枝,相互照應,但是他昨兒在這說起溫家的女孩子中毒,卻也並沒有提挽緒半個字,你憑什麼把挽緒帶走拷問?”

“這……這也是首輔大人吩咐的。”

“那好,你把他叫來,我要當麵問他,他為什麼要拿走挽緒,明明是我在他跟前兒承認下毒的,他怎麼不拿下我?”

陳衝沉默:“娘娘慎言。”

“有什麼可慎言的,”嚴太妃眼睛泛紅道,“你們可真能耐,為了一個宮外的女子,把整個宮裡翻的底朝天,我今日便跟你說實話,挽緒如果有事,唆使她行事的人自然是我,我也脫不了乾係,你們要對付她,就先來對付我!”

陳衝皺皺眉,突然道:“娘娘,據挽緒交代,毒是她趁著看食盒的功夫灑在點心上的,娘娘若說是您唆使的,敢問這毒是跟何人所要?”

嚴雪道:“我自然是有,可告訴了你,豈非牽連了彆人。你若是不信是我唆使,我再跟你說明一件事,你可知道宮裡送出去的點心有四盒,為什麼隻那鬆子酥上有毒?”

陳衝正疑惑不解此事,聞言道:“娘娘知道?”

“我當然知道,”嚴雪冷笑道:“送出去的四盒點心,那椰香糯米糍跟樒汁蜂巢糕都是甜軟之物,老年人是最愛吃的。隻要那溫家的女孩子不是傳說中那麼癡愚,就該把這些東西留給範府裡的長輩去吃。”

陳衝心中一震:“那還剩下兩樣呢?”

嚴雪道:“上回皇上請首輔跟那丫頭午膳,引得整個宮裡頭轟動,紛紛傳說。我也知道飯後的甜點裡,她隻吃了兩個百合酥,她的口味如何,我自然清楚。”

陳衝越發驚愕,沒想到這最不起眼的一件小事,竟能成為致命的關鍵。

嚴雪淡淡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