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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會做!

但曹錄也就是想想,並沒有多話。

忽然,那姑娘低下頭開始用袖子抹起了眼睛。曹錄正覺得奇怪呢,好端端的怎麼就哭了起來,結果就看見一個讀書人從拐角處走過來,走到姑娘麵前,離著一段距離,關心地問:“秋姑娘,你怎麼……”哦,原來是碰到熟人了啊!

秋姑娘哭哭啼啼地說:“我沒事……我……我真的沒事……”

讀書人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看著秋姑娘懷裡的籃子,歎了一口氣說:“你剛剛是在叫賣吧?這一籃子怎麼賣的,我買了。”頓了頓,許是怕姑娘不好意思吧,他又說:“正好我要寄信回家,該給家人寄點禮物的,這繡品正合適。”

秋姑娘眼含熱淚地說:“可是……我爹他……他……”

讀書人租了姑娘家隔壁的小院子,對姑娘家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又歎了一口氣,很是同情地說:“都給我吧,這些……十……二十兩銀子夠不夠?”

曹錄吃了一驚,忍不住說:“好大一個傻子!”

他太驚訝了,因此沒有控製聲音,這句感慨就有些大聲,不僅顏楚音幾個聽見了,就連那讀書人和秋姑娘都聽見了,朝他看了過來。讀書人皺了眉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這年頭, 看一個年輕人到底是正經的讀書人,還是紈絝,難度並不大。

一般來說, 讀書人都喜歡穿儒衫,總把自己往“風雅”的方向打扮。而像曹錄這樣的紈絝, 什麼花花綠綠的衣服都有可能穿,就是不可能穿儒衫。而且曹錄身為世子, 他身上的一些玉飾是國公世子才能用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顏楚音不愛穿得花花綠綠, 但他從小到大就沒用過差東西!他的衣服哪怕看上去是素色的,其實也織著暗紋, 陽光下能看得很清楚。而他從頭到腳的配飾, 隨便哪個拿出來都能在京城換一套五進的大院子——哦, 除了他的發帶。

蔣陞和婓鶴家裡雖然沒有爵位需要繼承, 但他們也是官宦子弟啊!蔣陞個子高、身板挺直, 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身上文氣不多。婓鶴倒是有幾分讀書人的樣子, 但誰叫他緊挨著曹錄仨站著呢, 和仨“紈絝”站一起的肯定也是紈絝。

那被曹錄叫做“好大一個傻子”的書生,一眼就能看出曹錄四個和他不是一路人。讀書人本就自視甚高, 看到紈絝後,彆管怎樣心裡就先輕看了他們。

而心裡想什麼, 眼神中肯定會帶出點什麼。

曹錄本來想拉著兄弟趕緊走的。畢竟是他當街罵人在先,他心虛啊!可注意到讀書人的那種眼神後, 他的火氣就上來了。早前他們定國公府被讀書人罵無禮可笑, 雖然沈昱幫他找回了場子, 但他還是單方麵厭了大多數的讀書人。

曹錄翻了一個大白眼:“看什麼看!傻子說得就是你!”

讀書人豈能受辱?莫名其妙地被一個紈絝罵到了頭上, 讀書人不想自降身份在大街上和他們相爭,隻搖頭說:“膏粱子弟,言但知飽食,不諳他務也。”

曹錄沒聽清楚,用小拇指捅了捅耳朵,挑釁似的問:“你說什麼?”

顏楚音聽清楚了,特彆不高興,指著那讀書人說:“原話奉還給你!”竟然敢說我好兄弟隻知道吃飯、彆的什麼都不會?!嗬,我好兄弟可沒被人騙啊!

讀書人嗤了一聲,正要回嘴,就發現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

是賣繡品的女子!她都已經扯住了,但是很快的,可能是發現自己這個行為太失禮了,又急急忙忙鬆開。她低下頭,好似羞得不行,但還是沒忘了關心讀書人,壓低聲音說:“章公子,這些……隻怕是有來曆的,莫要得罪他們。”

嘖,把一個懂規矩但因為擔心章公子而著急失禮的好姑娘演得淋漓儘致。

讀書人越發心疼這位既可憐又善良的好姑娘。

蔣陞簡直都要看不下去了。總有那麼一些讀書人,正經的本事沒幾分,偏有些“救風塵”的愛好。早那麼幾十年,一個在路邊賣身葬父的女子都能把他們騙得團團轉。隻要那女子長得嬌柔些、哭得可憐些,嘴裡再說一些“舍棄自身去報生恩”的大義,總有幾個傻蛋會上當,完全看不到女子的手白嫩細膩,明顯不是貧家女該有的手,也看不到那具用破席子蓋著的“屍體”上的諸多不妥。

當然,讀書人被騙多了,慢慢也警惕了。

這些年賣身葬父的騙局不吃香了,騙子們便又玩出了新的花樣。蔣陞敢說這個賣繡品的女子和她口中的惡父肯定就是騙子!他們在讀書人麵前演得這麼真,圖得肯定不止他買繡品的十兩、二十兩銀子,隻怕圖的是他全部的身家!

偏這個書生還不識好人心!

蔣陞是一個好講公義的人。他雖不滿讀書人的態度,但還是秉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態度,勸了一句說:“這位書生,我們兄弟幾個久居京城,多少混出了一些麵子。若是這位姑娘實在需要幫助,我們可以幫她引薦去吉祥繡莊。那是宗室裡的一位老王妃經營的,尋常人都不敢跑去吉祥繡莊鬨事。”

如果這個姑娘真是一位家有惡父且惡父不顧她死活的可憐人,聽了蔣陞的話,肯定第一時間跪下給他磕頭道謝了。久居京城者不可能沒聽過吉祥繡莊!

偏那姑娘做出一副警惕的樣子,還不管不顧地往讀書人身後躲了躲。

這動作就好像是在說她覺得蔣陞四人不懷好意。

這姑娘並非是什麼國色天香的佳人,但她裝可憐的時候,一雙眼睛欲語還休好像藏著許多心事,這就比較吸引人了,五分的姿色一下子增到了七八分。

她那麼一躲,讀書人看向蔣陞幾個的表情越發厭惡,好似他們是當街強搶民女的好色之徒。讀書人護著姑娘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看誰敢……”

顏楚音四人:“……”

竟然懷疑他們要強搶這個矯揉造作的女騙子?

嘔——

婓鶴笑眯眯地對自家兄弟說:“算了,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咱們急什麼!走吧走吧,日頭就快偏西了,彆在這耽誤時間了。”

四人直接轉身離開,沒人願意去配合讀書人那一出英雄救美的狗血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等他們走出去好遠了,路邊一個擺攤的老伯伯,本來一直沒敢說話的,這會兒看著讀書人麵露同情,大約是覺得這年輕的娃娃從外地趕到京城赴考不容易,沒得為一些事壞了自己的前程,因此忍不住勸道:“書生啊,若是老朽不曾看錯的話,剛剛與你說話的幾位公子,體型富態的那位正是定國公世子。”

曹胖子經常滿大街地搜羅美食。他那個體型……說真的,一般二般的人真的比不上,因此攤主們大都能猜到他的身份。剩下三位公子雖然不敢亂猜,但都知道定國公世子與新樂侯交好,所以那三人裡頭很可能就有一位是新樂侯!

未等讀書人說什麼,賣繡品的姑娘含著哭腔說:“章公子,都怪我!我爹說得沒錯,是我沒福氣,帶累了身邊的人……莫要為我得罪了那些公子哥啊,不值得的……嗚嗚嗚……早知如此,當年我還不如跟著我娘一塊兒死了……”

這一哭,立刻就把讀書人為數不多的警惕哭沒了,大聲說:“這怎麼能怪你?人間自有公道在,便是定國公世子也不能強搶……咳,不能為非作歹。”

他來京城後,租了一處小院子。賣繡品的姑娘就住在小院隔壁,而且姑娘一家是先在那裡定居的,他們都租了好幾個月了,讀書人才搬過來。讀書人自認為姑娘一家不是衝著他來的。因為兩家隻隔著一堵牆,讀書人這些日子裡聽了不少姑娘家的事,對姑娘家的情況了解得清清楚楚。因著這份“清楚”,他覺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絲毫不覺得姑娘一家是騙子,不覺得他們在算計自己。

讀書人見姑娘哭得不行,立即表示要送她回家。讀書人為了表示自己隻是單純想要幫助這位可憐的姑娘,而不是對她存有什麼不可言說的心思——事實上確實也沒啥心思,隻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救風塵而已,源自於書生的自負——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隔著不短的距離。總之,各方麵都表明他們是清白的。

眼看著他們走遠了,擺攤的老伯伯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

以他的閱曆來說,他也能瞧出這個姑娘不對勁,但他不敢太過直接地提醒讀書人。先不說讀書人願不願意信,就說這姑娘敢做這種事情,她背後肯定牽扯了很多人,明麵上的騙子可能隻有一兩人,其實背地裡不知道藏著多少呢!而且隻怕他們和內外城的三教九流都是有聯係的。老伯伯要是動作鮮明地壞了他們的事,事後肯定要迎來報複,到時候老伯伯和他家人就完全沒有活路啦。

眼睜睜看著書生要倒黴,老伯伯也無能無力啊。

再說這姑娘,拎著空籃子和一包銀子回了自家小院後,臉上的楚楚可憐立刻消失了。“她爹”正躺在小榻上剔牙,見著“閨女”回來了,照例先罵了幾聲,這一罵,隔壁自然什麼都聽見了。姑娘大聲假哭起來,哭著哭著又用氣音說:“收拾東西快走,今兒倒黴在街上遇到定國公世子了,不是我們得罪得起的。”

他們騙來騙去騙的都是那種家裡有些銀子但其實沒有太多底蘊的讀書人,從來不敢去騙真正的貴人。而且那種貴人和人精似的,也不是他們能騙到的。

“爹”有些遲疑:“這就走了?才榨出那麼一點油水,還不如我們往裡頭填得多。”要知道他們收集信息、想辦法叫人牙子帶一個符合他們要求的讀書人住到他們隔壁都是需要銀子的啊!不從隔壁書生那裡騙個千八百兩根本沒意思!

“女兒”也有些舍不得,咬咬牙說:“要不然我最後再去騙他一回,能騙多少是多少。但此處肯定是不能留了。”她迅速地在心裡想好了,等會兒就偷偷地跑去隔壁,說她爹知道她在街上被貴人看上了,想把她賣去貴人府裡,她雖然出身卑賤但也不願意被這樣折辱。真做了貴人妾,她寧可去死。所以她大著膽子把她爹灌醉了,決定要逃跑。感謝書生這幾日的幫助,她想和書生告個彆。

按照書生那個性子,見她如此可憐,肯定要接濟給她一些傍身銀子。

能騙多少是多少!要是給她一二百兩,這次便算沒有虧。

“父女”倆合計了一陣,等到天色將黑不黑時,“女兒”果然去了隔壁。“爹”就悄無聲息地收拾屋子裡的東西。他都想好了,“女兒”先去騙一點傍身銀子。他呢,明天一早再以女兒不見了為借口,死咬著說女兒肯定是被這個白麵書生哄騙走的,正好再去書生那裡坑筆銀子,之後就帶著“女兒”遠走高飛!嗬,讀書人最要名聲,隻要他去鬨了,讀書人肯定心虛,到時候還不是由著他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