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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還探聽到了彆的消息:“這幾日往山來居送詩的人越來越多了,但他們都是派家裡的小廝去送的。一般這種的,詩詞的作者基本上就是女眷了。”

女眷不好大張旗鼓地自己出門去“搶”一幅畫了男人的人物畫,隻能派家裡小廝出麵。也是因為這樣,山來居的評選已經被她們定下了基本調子,誰的詩更纏綿悱惻,誰的詩更幽怨,字裡行間綴滿千千結,那詩就能被評為上上等。

其他類型的詩寫得再好,也隻能是上等。

沈昱目光幽幽地看著雙喜。

雙喜用力點點頭:“真的,不騙你!”

沈昱:“……”

這絕對是一種新奇的體驗。沈昱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一天,他要寫幽怨詩,幽怨的對象還是自己!這個事情一旦傳出去……不行,絕對不能傳出去。

大約半個月後,沈昱成功拿到了《鹿鳴》。

不容易啊,這幅畫終於拿到手了!沒有被彆人拿去。

但沈昱舉著這幅畫,又有了新的煩惱。

這幅畫是顏楚音想要的,但是到底要不要送去給他呢?沈昱自己留著肯定沒用,山野子雖然擅長刻畫人物,但他的整體風格並不是沈昱喜歡的。再說,這《鹿鳴》雖然說是一幅群像畫,最中間的人物偏帶著他的幾分神韻,他留這樣一幅畫在書房裡做什麼?他又不是那等沉迷於自我欣賞的人!但如果把畫送去給顏楚音,叫音奴知道這幅畫竟然在他手裡……沈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雙喜幽幽地說:“還好我那日做了偽裝,又特意找了陌生的跑腿兒,沒有親自去送詩作。如今滿城都在找‘梅中仙’姑娘……太可怕了……”書童跟著沈昱這麼多年,自覺學到了很多東西,怎麼也能學到幾分冷靜,但……冷靜不了!

為什麼事情發展成了這樣!

梅中仙的那首詩寫得太好了,字字透著深情,句句寫著真心。大家看過那首詩後,都有一種感覺,要是不把畫給了梅中仙,這位仙子隻怕要淚儘而亡。

山野子更是放出話來,世間的情深若有三千,梅中仙獨占了兩千八!

讀書人一邊反複%e5%90%9f誦那首詩。這梅中仙此前沒傳出什麼名聲,京城中許多知名的才女,她們的風格都與這首詩不符……她唯一的作品就寫在山來居的牆上。這就像是什麼?就好像是她的絕唱一樣!是她用儘一切寫就的!她就像她的化名梅中仙一樣,隻在靜處悄悄開放,人們在漫天雪花中尋不到她的蹤跡,隻能嗅到幾縷幽香。經過讀書人的過分解讀,這種詩更添了一份淒美的意味。

讀書人們推崇梅中仙的才華,也推崇她的情深。

被梅中仙深愛著的那個年輕解元……他該有多幸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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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

並不是很想要這一份幸運。

好了,現在這幅該死的畫到底要怎麼處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梅中仙如此受人追捧, 一方麵固然是因為那首詩確實寫得不錯,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京城中的讀書人越來越多了。這麼多讀書人湊在一起沒事乾,自然就會去追捧一些風花雪月的東西。為著名聲不好捧妓子, 還不能捧個梅中仙麼?

這些讀書人都是陸陸續續從外地趕來京城的,為的是明年的會試。

會試一般都設在三月。有資格參加會試的讀書人, 等過完年再往京城趕,一般來說也是來得及的。但會試畢竟是一件大事, 三年才趕上一次。若這年沒有趕上, 就隻能等下個三年, 什麼都耽擱了。如果真卡著時間奔赴京城,萬一路上發生點意外呢?萬一半途生了病需要停下來養病呢?萬一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年後一直不見冰化, 運河久久不能通暢, 使得進京之路變得格外困難呢?

所以, 每值會試, 年前就會有好多考生陸陸續續地抵達京城。

這些考生既然有了參加會試的資格, 肯定都是舉人之身。都說窮秀才富舉人, 就算是最不通經濟的舉人, 隻要有了舉人的功名,銀錢上都不會太缺。既然不用操心銀子, 那平日除了溫習功課,閒暇時間就都用來參加各種聚會了。

其實這種聚會吧, 確實有一點參加的必要。

一方麵是為了交流學問,大家互相學□□比閉門造車強;一方麵是為了結交人脈, 過分孤高的人在仕途上是走不遠的;一方麵還能借聚會為自己揚名。隻要不本末倒置, 不沉迷於各種虛假的誇讚而忽略了治學本身, 那就沒關係。

但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會有。讀書人多了, 各類聚會的門檻參差不齊,什麼奇奇怪怪的人都會有。按說都是舉人了,但看不清形勢、自視甚高的讀書人還為數不少。沈昱就遇到過一些,兩個從外地來的讀書人,在那裡大談什麼“崇尚古禮”,然後吹捧世家如何如何好,又說武勳中的定國公之流無禮可笑。

沈昱相信世家和這二人之間肯定不存在什麼利益瓜葛。

他們之所以吹捧世家,並非是因為世家給了他們多少好處,僅僅是為了體現自己的“守禮明理”而已。至於他們後來又踩了武勳,自然也不是因為他們被定國公府欺負過,隻是為了塑造自己“大膽敢說”的耿直形象而已。定國公府在世人眼中已經徹底沒落,在某些人看來,踩定國公府比踩彆的武勳安全多了。

這算什麼?其實就是小人行徑!

沈昱是不屑與這些人為伍的,直接就反問了過去。世人常將三綱五常視為評判某人的道德標準。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定國公府失了三綱嗎?君臣義,以皇上對定國公府的優容來看,未失;父子親,現任定國公早早地為嫡長子請封了世子,而坊間也從沒有傳出世子不孝的流言,未失;夫婦順,雖然定國公府內庶子女眾多,但每任定國公都很尊重嫡妻原配,而每任定國公夫人都很慈愛大方,因此他們的內院從來沒有亂過,這一綱同樣未失!

又說五常,仁義禮智信。愛之仁,定國公府對內虐待下人、對外強搶民女了嗎,沒有!正之義,定國公府為非作歹、有失道義了嗎,沒有!敬之禮,定國公府褻神瀆祀、對他人不敬了嗎,沒有!哲思智,定國公府這些年雖不出彩但辦過什麼驚天蠢事嗎,沒有!情同信,定國公府何時失信於人了嗎,沒有!

既然三綱五常未有失,為何要說定國公府無禮可笑?

無禮的到底是誰!可笑的到底是誰!

沈昱這一通反問下來,直接把那兩人問得啞口無言。沈昱還不願意放過他們,最後反問了一句:“還是說定國公府敢以自身為準繩在背後道人是非了?”你們自詡守禮,但真的就守禮了嗎?明明什麼都不是,卻敢以自己為標準去衡量彆人做事對不對,這才是真的可笑。

這一番問答因為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很快也傳開了。

人們一邊傳梅中仙的情深似海,一邊又傳沈昱真是君子如風。都覺得唯有沈昱這樣的品格才配得上梅中仙的情真意切。可惜沈昱好像已經定了親事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曹胖子簡直都要感動得哭了,頭一次和顏楚音約飯的時候沒有光顧著吃,而是一刻不停地誇著沈昱。他覺得沈昱真是太好了。沈昱竟然為了他和他的家人懟了讀書人!曹胖子忍不住背起了梅中仙的那首詩,像梅中仙一樣情真意切地說:“這首詩寫的就是我!我此時的心境就是這樣的!我要一生追隨沈昱!”

顏楚音:“……”

小侯爺拿起一塊桂花糕兒,整塊兒塞進了曹胖子的嘴裡。

桂花糕雖然好吃,但口感粉粉的,一大口吃進去,噎得曹錄直灌涼茶。曹胖子理直氣壯地說:“他們文人寫詩不是都有象征意義的嘛……好比說那句,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我忘了是聽誰說的了,這根本不是新娘問新郎,而是考生問主考官,想知道自己寫的文章還能不能入得了大人的眼。”

曹胖子硬解了梅中仙的那首閨怨詩。非說那閨怨詩寫的不是小情小愛,而是一位誌同道合的人因為敬仰沈昱的品格,決定要一生一世追隨沈昱。這哪裡是什麼深閨女眷給沈解元寫的情詩啊,分明就是“小弟”給“沈老大”寫的投名狀!

顏楚音的目光漸漸有些不對了,曹錄的聲音慢慢小下來,胖子正疑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顏楚音忽然伸手大力拍著曹胖子的肩膀:“不愧是你啊!說得真好!來來,喝水……這水涼了吧,我再給你倒一些,會說就多說點!”

曹胖子頓時又理直氣壯了:“本就是這樣!世人都曲解了。那些曲解的人沉迷於小情小愛,是走不遠的。真相隻掌握在我們這些少之又少的人手裡。”

“對對對,確實如此。”顏楚音又高興了一點。

同桌而坐的婓鶴和蔣陞就這麼看著一個人胡說八道,另一個人竭力吹捧。他們二人麵麵相覷,作為這個桌子上難得還保留著理智的人,決定沉默不語。

曹胖子小口喝著顏楚音剛給他倒上的熱茶,又說:“我們應該和香蓮社的社長湯子寧說一說,梅中仙的這首詩可以當作香蓮社的社詩,以後每個加入香蓮社的人,加進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讀一讀這首詩,以示追隨沈昱的決心。”

曹錄這會兒是真以加入香蓮社為榮了,完全忘了當初他不情不願以化名加入社團時的尷尬。他那個時候怎麼想的來著?哦,懷疑沈昱給顏楚音下藥了。

等吃完了飯,他們四人又在街上逛了逛。

秋闈在八月裡,出榜是九月初,等到梅中仙橫空出世時都已經十月裡了。如今梅中仙的名又傳了快大半個月。天氣已經漸漸冷了下來。街上卻依舊熱鬨非凡。明明距離過年還有一些時候,但慢慢的好像各處都帶上了一點點年味。

路上的讀書人也多了起來。雖然成了沈昱吹,但曹胖子看這些讀書人依舊不怎麼順眼,覺得他們中的大多數隻會誇誇其談。自從讀書人多了以後,酒樓根本不能去了,隨便進家酒樓都能聽到讀書人在高談論闊,真是讓人受不了!

哼,還敢看不起我們武勳?若論對朝堂所做的貢獻,這些讀書人哪裡比得上我們新樂的一個小指頭!(曹胖子很有自知之明,他自知確實沒有對朝堂做出什麼貢獻,但他也沒招災惹禍啊,而且顏楚音是他好友,他以好友為榮!)

漸漸的,他們遠離主路,走到了小路上。

雖是小路,但還有擺攤的,並不乏熱鬨。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提著一籃子繡品,在街上叫賣。因為太害羞了,所以叫賣聲很小。曹錄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幾眼,心裡嘀咕:這一籃子繡品,要是好的,不如直接送去繡莊,不比在街上叫賣強?要是不好,繡莊不願意收,那這麼叫賣也不可能有生意啊。畢竟這年頭隻要是女的,多少都會做一些針線活,不精致的繡品,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