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1 / 1)

怎麼教就怎麼教。當然,武師傅很有經驗,就算把顏楚音掀翻,也不會忽然失手叫他受些無法挽回的重傷,但皮/肉上的痛楚是不可避免的。疼也是真疼。

每天晚上,顏楚音沐浴之後都要擦藥酒。幫忙擦藥酒的也是那位武師傅。他懂推拿之術,知道藥酒要怎麼擦才能最快起效。藥酒擦完以後很舒服。但擦的過程卻比什麼都痛苦,需要師傅加大力道把藥酒慢慢揉開。沈昱和顏楚音住在同一個院子裡,每天都要聽顏楚音撕心裂肺地嚎一陣。不誇張的說,沈昱幼時住在鄉下,鄉下有人殺豬宰羊,那些動物臨死前的淒慘叫聲也不過如此了。

沈昱的心情便漸漸矛盾起來。

理智上,他知道顏楚音應該多學一點本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如果他是顏楚音,他也會做出和顏楚音一樣的選擇,年輕時必須學會吃苦。但在情感上,他又覺得顏楚音那樣的人,就應該被嬌生慣養,何必要遭這一份罪呢?

顏楚音再次被掀翻在地時,沈昱終於忍不住了,放下書走出門外。武師傅說顏楚音某招式不對,催著他趕緊起來,利用道具加強那方麵的訓練。顏楚音卻累得躺地上,試了好幾次都沒爬起來,氣喘籲籲地說:“休、休息一會兒。”

沈昱問武師傅:“是不是不能由著他躺在哪裡不動?要不然我拉他起來活動下?”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風。沈昱再心疼顏楚音,也不能越過武師傅行事。

看著武師傅點了頭,沈昱才快步走到顏楚音身邊,伸出手去:“來,握住我的手,我拉你起來!”不等顏楚音反應過來,他就主動握住了他汗濕的手。

顏楚音借著沈昱的勁,咬咬牙終於從地上爬起來了。

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浸透了,因為摔了不少次,全身上下都是土,瞧著狼狽得不行。臉上也是臟的。好幾次,臉上出了汗不舒服,他就胡亂用臟兮兮的袖子擦了。沈昱卻不嫌棄,耐心地說:“我扶著你走一走。緩過勁來再接著練。”

顏楚音的手不知道在哪裡蹭破了,已經破了好些時候,這會兒都已經結了血痂。沈昱盯著那傷口看了一會兒,不用問也知道,這傷不算重,但真的疼。

顏楚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傷口,許是覺出了沈昱的心疼吧,他笑著說:“輕傷啦……我自己都沒注意到。想要學點真本事,哪有不疼的?”

他是真沒注意到。因為他現在全身上下就沒有不疼的地方。這點蹭傷,看著嚇人,但其實傷口愈合得很快。哪裡比得上背上的砸傷和腿上的酸脹疼啊!

沈昱沒說什麼。

顏楚音大大咧咧地說:“真沒事!”

在他小時候,他因為練武疼哭過,好多次覺得練武太累了不想練。雖然那個時候,他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他的騎射不能說多出色,但在同齡人中不算差的。但經曆了這一次的事情後,他已經不會為著自己那點騎射本事驕傲了。

有什麼了不起的呢?

那點在同齡人中還算不錯的本事哪裡夠呢?

真正的勇士,可以在任何時候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顏楚音慢騰騰走了兩圈,催著沈昱說:“快去看書吧!”他反而覺得沈昱看書才是最累的,特費神。沈昱是應他之邀來的山莊,他不能浪費沈昱的時間。

他和沈昱都要變得更好!

他相信他和沈昱都能變得更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傍晚, 武師傅捧著一瓶藥酒,照例要幫顏楚音鬆一鬆筋骨。

沈昱忍不住問武師傅,他能否在一旁圍觀。

他讀過很多醫書。雖說不能去醫館裡坐診開藥, 但也自學了一些醫理。知道換季時多吃點什麼東西有益健康,某幾味常見中藥對應了什麼症候, 老年人應當如何保養身體……他的自學能力不錯,這會兒之所以想要圍觀, 就是想著從武師傅那裡學個一兩手,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好幫顏楚音紓解疲乏!

武師傅本人並不介意。他這一手推拿的本事,雖然很有成效, 但著實算不得什麼家傳秘技, 沈昱想看就看唄。但武師傅擔心新樂侯會介意。畢竟每回鬆筋骨時, 小侯爺都要鬼哭狼嚎。若由著沈昱圍觀, 小侯爺會不會覺得很丟臉?

卻不想, 顏楚音更是不會介意了。

進了屋子, 關上門。推拿時周身的毛孔都會打開, 要是大開門窗, 就有邪風入體的危險。因此門是一定要關上的。顏楚音臉朝下躺在小榻子上。他天生皮膚白皙,又是容易留痕的體質, 此時背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沒有半塊好肉!

每塊烏青的顏色還不一樣。有些烏青是前幾日留的, 已經淡了一些;有些是今日新增的,烏得格外厲害。淡的烏青上疊了深的烏青, 看著就更可怖了。

光看這個後背, 就知道顏楚音自練武以來, 真的沒少吃苦頭!

武師傅把藥酒倒在自己手心裡, 先磨蹭起熱,然後按在顏楚音脊背上,用力朝中間推,一邊推一邊衝沈昱解釋,這裡是什麼%e7%a9%b4位,走得哪條經絡,應該用什麼力道,衝著什麼方向使勁,其目的又是什麼……顏楚音顧及著旁邊站著沈昱,沒好意思像前幾天那麼叫,使勁咬緊牙關。但沒堅持多久,他就受不住了。反正他在沈昱麵前都嚇哭過,麵子早沒有了,實在忍不住就……就叫吧!

顏楚音再次鬼哭狼嚎起來。

武師傅忽然笑了一下,搖著頭對沈昱說:“你彆學了。”

沈昱:“???”

“你學會了也沒用。”武師傅大約是這幾日教學體驗太好,知道顏楚音不會在小事上擺侯爺架子,因此十分敢說,他的視線落在沈昱緊握的雙拳上,再次搖了搖頭,“小侯爺一叫,你就舍不得了。你一舍不得,就不敢使勁了。可不使勁就不能把淤血揉開,效果不會那麼好的。所以我說,你學會了也沒用。”

沈昱:“……”

不愧是能百步穿楊的武師傅,眼力太牛了!

隻要熬過武師傅冷酷無情的鐵掌,顏楚音便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身體再不複沉重,輕飄飄地如同墜在雲端。他趴在小榻子上,側頭看著沈昱,愜意地笑了起來:“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順利的話,明天早上應該就能收到了。”

“禮物?”沈昱竟然有些期待。

之所以明天才能給出那份禮物,是因為這個禮物有些特殊,需要先向皇舅舅報備。長公主不許顏楚音往外跑,顏楚音不好親自跑去舅舅麵前撒嬌賣乖,隻好給舅舅去了信。他相信皇舅舅肯定會答應的,所以已經提前準備起來了。

隻要收到了皇舅舅的回信,他立馬就能把禮物送給沈昱了!

顏楚音小聲說:“不是什麼特彆珍貴的禮物……但我覺得很有意義……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是要送的……你應該會喜歡吧?”

他手裡不缺好東西,拿著珍貴名硯和珍稀古畫送人,就像普通人隨手將自己日常用的普通硯台和自家祖父所作的畫送人一樣。所以,之前給沈昱在避暑山莊布置書房的時候,什麼好東西都往書房裡擺,顏楚音並不覺得那有什麼。

這會兒,想到自己偷偷命人準備的那份禮物,他才終於覺得緊張了。

“無論音奴送的什麼,我都會喜歡的。”沈昱認真地說,“因為音奴總是會把自認為是好的東西送給彆人。”熟知顏楚音秉性的人都知道,小侯爺對於自己在乎的人總是很大方。無論那樣東西是什麼,都代表了顏楚音一份真心實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顏楚音的耳朵有些紅。沈昱這也太會說話了吧!

武師傅捏著那瓶藥酒,尷尬地站在一邊。那個,我這麼大隻的一個人還在這裡站著,你們就算要訴“衷情”,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訴?不要徹底無視我啊!

內莊,皇上先看了太子的信。太子守著京城,並沒有來避暑。得知顏楚音被蛇咬了,快馬加鞭送了信過來。看完了太子的信,皇上又拆了顏楚音的信。

顏楚音的信很短,隻有幾句話。

皇上看著看著就笑了,對身邊的近侍說:“就這點事,哪裡值當寫封信來找朕報備……這有什麼不可以的。他們年輕人真會想,竟還可以這樣送禮!”

近侍心道,難怪新樂侯一直聖寵不衰,誰叫他就是可人疼呢。民間也好,後宮也好,有些人骨頭輕,被人寵上幾分就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但無論皇上怎麼疼新樂侯,他也就是私下和皇上相處時隨意了點,大事上從未失過分寸。

這事吧,不報備好像確實也沒什麼關係。畢竟新樂侯又不是要把整件侯爺朝服都送給沈昱,隻是想要把衣服裁開,選一截布料給沈昱做個小東西而已。

尤其新樂侯聖心優渥,皇上哪裡會因為這點小事怪他?

舉個不是那麼恰當的例子,人人都知道妾侍不能穿紅,那樣不合規矩。但真有那種愛美的妾侍,在帕子上繡了朵正紅小花,或簪子上墜了一顆正紅的小珠子,難道主母就會把這個妾侍打殺了?不至於的。尋常人根本不在意那些。

但顏楚音正兒八經找了皇上報備,便顯出了他對我朝威儀的看重。他的爵位是皇上賞的,侯爺朝服是禮部發的,即使舊朝服已經小了,不能再上身了,但它們依舊代表了朝堂的威儀。顏楚音在意沈昱,卻也絲毫沒忘了這份威儀。

這樣的處事就非常妥當。

雖然近侍不敢拿自己和新樂侯比,卻也覺得被新樂侯教著上了一課。

皇上又說:“沈昱救了音奴,朕不好大肆賞賜,卻也不能不賞。這樣,聽說沈昱自幼承習張體,內庫裡有幾本二張真跡,找出來悄悄給沈昱送去。莫驚動他人。”隨著皇上年紀漸漸增長,他如今也很欣賞大張的字體。那幾本真跡顯然都是他心愛之物——非心愛之物哪裡還想得起來——但毫不猶豫就送了。

近侍忙笑著應下,心裡又忍不住感慨,沈公子此番算是真正得了聖心了。其實皇上真大張旗鼓給沈昱送了禮,又如何呢?沒有人會說皇上的不是。就算要咬舌根,也是說沈昱此人諂%e5%aa%9a武勳,落的是沈昱的名聲。偏皇上囑咐了要悄悄地送,這才是真正為沈昱好呢。日後沈昱蟾宮折桂,等那時再高調也不遲。

皇上收藏的二張真跡都放在內庫裡,而內庫在京城。就算快馬加鞭,一來一去也需要時間。顏楚音的準備的禮物就沒這麼麻煩,收到皇上的回信後,他連第二天早上都等不了了。當天晚上就捧了禮物,眼巴巴地送到了沈昱麵前。

屋子裡點著燭火。

沈昱在看前朝某位非常善於治水的官員留下的《河防述略》。此書一共有三卷,沈昱已經讀完了前二卷,正在讀第三卷 。他一邊讀此書,一邊還拿著今朝某大家所寫的《平吳山川地理圖》作為參考,時不時在空白紙上勾勾畫畫。

顏楚音一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