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1 / 1)

要是皇上問彆的問題, 曹枋不一定能第一時間作答。畢竟他們這一股隻忠於皇上的暗中勢力有彆於史書上的其他特務組織, 一般情況下不會去趴人屋頂或者鑽人床底。但皇上問東留園,那不是巧了嗎,東留園是他們的大本營啊!

說起來,東留園真是一個刺探消息的好地方。

遵循祖訓,曹家每一輩都人丁興旺,且男丁分家、女子出嫁時總要耗費許多錢財,所以定國公府在好些年前就需要典當祖產來度日了。對此,從沒有人懷疑過。大家都覺得這確實是定國公府能做得出來的事。但東留園之所以被租賃出去,真正的原因根本不在於曹家“窮”,而在於這是一個很好的消息來源。

各種宴會的舉行,宴上誰與誰親近,誰酒過三巡話中透出幾分真意,誰看似與誰不和其實卻暗中和那人眉來眼去……有時候,一個紈絝子的口出狂言可能就叫人順藤摸瓜知道了他家長輩近來偷偷與誰結盟了,而一個商人的洋洋得意可能就叫人知道了某位大人一直在收受大筆賄賂。瞧,消息就是這麼來的!

但這些年,真的是誰也沒有懷疑過曹家!

因著東留園美輪美奐,四季都有不同的景致,大大小小的園子又可以滿足很多人的不同需求,人們反而越來越愛租了,給曹家送錢,也給皇上送消息。

昨日東留園裡,那個荷包情信事件絕對是個大事,曹枋自然收到了消息。麵對皇上的提問,曹枋一五一十地道來。皇上聽著聽著,臉上的神情就變了。

“真是音奴幫沈昱肅清流言的?他親自乾的?沒有得了彆人的提示?”皇上麵色複雜。

曹枋認真道:“出了這樣的事,我們的人自然不錯眼地盯著,確實是新樂侯一人所為。無論是字跡的差彆,還是拿出沈昱幼年所作的詩當證據,都是新樂侯想出來的。在新樂侯站出來前,人們幾乎已經默認情信是沈昱所為了。”

皇上:“……”

朕怎麼就這麼不信呢?音奴對沈昱竟然有這般了解?

音奴估計都看不出朕的書法偏好,偏偏就能看出沈昱的!

曹枋笑道:“本來我們的人還想偷偷提點新樂侯,我們知道荷包是從誰身上掉出來的。不想新樂侯說得頭頭是道,把大家都說服了。”他們在東留園裡收集消息,這事絕對不能泄露了。所以他們自己的人不好站出來為沈昱說話。

頓了頓,曹枋又說:“是趙十一姑娘身邊的一個丫鬟。”好的下屬不需要上司多問,自會把前因後果彙報得一清二楚。曹枋便又詳細說起了趙十一是誰。

其實吧,如果沈昱和顏楚音沒有互換,就算曹枋他們知道了荷包是趙十一姑娘的丫鬟帶來的,那也幫不了沈昱。因為趙十一本來就想認下她和沈昱有私情,有人看到了荷包和她有關,反而更加能夠證明她與沈昱確實是有私情的。

皇上日理萬機,竟是頭一次知道趙十一姑娘的事。

雖然趙十一的親娘是宗室女,但皇上又不是宗令,這種事情除非鬨到他麵前來了,否則他根本不會去關心。而那個時候,宗令迅速把事情壓下去了。順國公府那邊呢,他們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自然不好跑到皇上麵前來訴委屈。

畢竟這種事情吧……

哪怕他們當時訴了委屈,皇上站他們這頭了,那又如何呢?過個十幾二十年,如果順國公聖心不在,豈不是就如彌子瑕一般?皇上心裡會不會想,當年仗著你手握兵權,竟然敢要挾朕處罰了自己的族人?武將根本不敢賭這一點。

而且到底證據不足啊!若當時強行將事情鬨大,那順國公府就直接得罪了一堆王爺、公主和郡主們。日後順國公府走了下坡路,這些人都會落井下石。

“究竟是誰在說謊?”皇上問。

曹枋猶豫了一下:“直接的證據已經沒有了。但觀兩方後來的處事……順國公府應是無辜的。”如果順國公府的嫡幼子真的是一個色/中/惡鬼,狗改不了吃屎,他續娶後不會隻忠於夫人一人。反倒是宗室女那邊,和她現任丈夫吵架的時候,話中透露出來的那麼一點意思,似乎是怪現任丈夫當年先勾/引了她。

但這些都當不得證據,上不了公堂。順國公府的嫡幼子後來隻一心忠於繼妻,彆人可以說他是演的。宗室女和丈夫吵架時的私房話,外人又從何而知?

皇上閉了閉眼,心裡湧起一陣煩悶。

他是信曹枋的話的。曹枋這個人,沒有十分的把握,絕對不會開口說順國公府是無辜的。所以說,順國公府當年真的吃了大虧,聽說那嫡幼子昏迷了好些天,差一點就死了。可順國公府依然忍了下來!甚至連孫女都沒能要回來!

皇上明白順國公府的為難。

以史為鑒,欲加之罪還少麼!

順國公府之所以當時忍了,就是怕日後的欲加之罪啊!

“還是朕做得不夠,叫順國公不敢全心全意信任。”皇上在心裡自嘲。但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他處在順國公那個位置上,他敢全心全意去信皇上一人嗎?

他不敢的。

皇上太知道這裡頭的微妙了。

可是,拋去種種顧慮,隻說這一件事,順國公府世代忠良,幾輩多少人葬於了西北風沙,這一輩的嫡幼子受此屈辱卻隻能忍了,這難道不是一種悲哀?

皇上歎了一口氣,左手又不自覺地搭上了右手拇指

看來音奴想的那個法子要儘快在軍中實施了。

這對於順國公也是一種保護。

右手的扳指已經被盤得很潤,皇上歎道:“看來宗室要好好整頓一番了。這個月叫你的手下人多忙忙,宗室裡的汙糟事肯定不止這一件,多挖一挖。”

曹枋領命。

再說回荷包情信這一事,皇上說:“所以這是趙家搞出來的?世家?世家就這點格局?天天盯著彆人家裡一個未出仕的小輩,變著法子陷害年輕人?”

趙家……趙家……當年宗室女和順國公嫡幼子之間的事,真的隻是幾個年輕男女的情不自禁嗎?趙家的那些老東西們到底有沒有插手?他們想乾什麼?

皇上定了定心神,又道:“好在音奴有福氣,誰也想不到他那時候能站出來,偏就站出來了。他和沈昱……這兩人能成為朋友,誰能想到呢?”說著說著,皇上臉上露出了幾分淡笑:“他們倆似乎還無話不聊的。”音奴顯然從沈昱那裡學到了很多啊!沈昱待音奴也算是全心全意了,要不然不會教他真東西。

曹枋便跟著輕笑:“我那個侄孫兒,虧得新樂侯與沈昱不嫌,這些日子被帶著一塊兒研究學問呢,看問題都比以前深啦!”他的侄孫就是胖子曹錄了。

“孩子們都是好的。”皇上誇道。

說到孩子,話題好像就輕鬆起來了。孩子們都是好的,未來自然是好的。

————————

顏楚音出宮的時候,碰到了太子。

這回真是碰巧了。太子整日忙忙碌碌的,不可能總是和顏楚音“偶遇”。

但既然碰見了,太子很願意停下來和顏楚音聊上幾句。他消息靈通,對東留園的事已有耳聞。本來是想要安慰顏楚音來的,畢竟音奴上次還說,他和沈昱相交是個秘密。現在這個秘密徹底暴露了,誰知道音奴會不會惱羞成怒呢?

卻不想,顏楚音看上去心情很好。

是真的好,還是佯裝無事?

太子便問:“你與二弟一起編修科考舊卷的答卷,做得如何了?累不累?”不敢直接問沈昱的事。音奴這人最要臉了,所以絕不能直接問,要徐徐打聽。

顏楚音笑道:“二皇子哥哥做得更多些,我就是跟著學學而已,不累!”

太子又問長公主身體好。

顏楚音說都好都好。

太子又問平國公好。

顏楚音點頭稱謝。

太子又問顏楚音家裡的馬養得好不好。

顏楚音:“???”■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到底想問什麼,要不然您就直接問吧!

第八十八章

顏楚音總是自詡繼承了武勳的優良傳統——不要臉。

事實看上去好像確實是這樣的。他對所謂的世家禮儀嗤之以鼻, 也不講究什麼君子之風。看他偶爾的言行,確確實實是把武勳的流氓氣質發揚光大了。

外頭多少人傳他飛揚跋扈,他一點都不以為恥。

但身邊的親近人卻都知道, 顏楚音在某些事情上又意外地看重麵子。太子就很清楚音奴的自尊心,不在意的事情是真不在意, 在意的事情又格外在意。

所以顏楚音到底要不要臉,完全取決於他對某件事情的看法是什麼。

一般規律是, 大事不要臉, 私事格外要臉。(不排除還存在特殊規律。)

但生活中能有多少大事呢?

於是在太子的心裡, 顏楚音就是一個格外要臉的人。

太子始終沒能忘記多年前的一件小事,那時顏楚音和六皇子的關係就不怎麼好了, 但畢竟兩個人年紀都小, 鬥來鬥去就像是兩隻小雛雞在互啄, 彼此間更多的是一些不服氣, 所謂的深仇大恨肯定是沒有的。有一年冬天格外冷, 顏楚音從宮外帶了好多冰雕燈籠進宮。頭一份自然是給兩宮太後的, 之後是皇上皇後, 剩下的就讓皇子皇女們分了。六皇子就瞧中了一款冰雕小老虎的燈籠。

在顏楚音麵前, 六皇子自然不會表現出對燈籠的喜愛了。

畢竟那是顏楚音送來的東西!

回了淑妃那裡,六皇子才暴露本性, 舉著燈籠在院子裡開心地跑來跑去。結果那陣子正好他功課做得不好,偏偏淑妃總盼著兒子成器, 見兒子拎著一個冰燈籠瞎玩,她氣得直接奪過燈籠, 衝著一棵樹就砸了過去, 燈籠摔得粉碎。

六皇子嚎啕大哭。據說哭了足足一下午。

哭的時候不注意灌著了冷風, 沒等到晚上, 他就發燒了,先是驚動了太醫院,因為燒得實在厲害,就把宮裡所有的主子都驚動了。六皇子是真喜歡那盞冰雕小老虎燈,病得迷迷糊糊了,大家哄他吃藥呢,結果他一張嘴就哭燈籠。

這事不知道怎麼被顏楚音知道了。

顏楚音偷偷摸摸從宮外弄了好多冰雕小老虎燈,大的小的都有,不聲不響地送去給了六皇子。後來六皇子終於病好了,他不知道病中的燈籠是顏楚音送的,下回見到顏楚音時,照例又像一隻屢敗屢戰的大公雞,朝他撲騰了過去。

大人們趕緊攔住,快彆打啦,音奴你不是很喜歡小六的嗎,知道他生病了就送了好多燈籠給他。又說,小六你要好好謝謝音奴,其實音奴很關心你的。

本以為兩隻小的會從此化乾戈為玉帛。

卻不想這事的最終結果是五歲的顏楚音氣得嚎啕大哭。他確實送了燈籠沒錯,但那是悄悄送的啊!怎麼可以給他拆穿呢?!而且怎麼可以說他最喜歡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