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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氣。

沈怡先拉著邊靜玉在自己身邊坐了,忽然伸手從邊靜玉的脖子裡伸進去,摸了摸邊靜玉的後背。

這個動作是從沈巧娘那裡學來的。沈巧娘在照顧沈英和沈荷兩個孩子時總是很心細。有一陣子,孩子們喜歡滿園子地亂跑,每次一跑就會出一身汗,若不及時給他們換衣服,等他們大汗淋漓後被冷風一吹,這就容易著涼。但大人也不可能在一天中給孩子們換個十套八套的衣服。沈巧娘就想出了一個主意,把細軟吸汗的棉布裁了,一層一層地疊起來,剪成手巾的大小,然後從孩子們的脖子裡塞進去貼著他們的後背。這樣一來,當孩子們在玩耍中出汗時,汗水會被棉布吸收,就不太容易著涼了。

沈怡經常能見到沈巧娘把手捂熱後塞到侄子侄女後背衣服裡去試衣服乾濕的情景。他這會兒就活學活用了。這一摸,果然覺得邊靜玉的綢緞裡衣有些潮,摸著覺得涼涼的,怪不得邊靜玉會覺得冷。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早知道也往你後背裡塞一塊棉布了。”沈怡說。

邊靜玉把沈怡的兩隻手拉開,把沈怡擺成了一個適合擁抱的姿勢,然後鑽進了沈怡的懷裡,口齒不清地說:“你抱著我,我就沒那麼冷了……”他這會兒看上去乖極了,雖然他已經過了說乖的年紀。

沈怡還能說什麼呢?隻好乖乖地當人形抱枕。

馬車平穩地駛到了安平侯府。

沈怡先跳下了馬車,然後伸出手把邊靜玉扶了下來。本來沈怡這就該離開了,結果邊靜玉卻拉著他的手沒有放開。沈怡隻好把格外粘人的邊靜玉送到了府內。安平侯、魯氏等人都在正廳等著邊靜玉歸來。邊靜玉打了個哈欠,說:“父親母親,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下,等休息好了再去給你們請安。”

都是親爹親媽,自然不會挑邊靜玉的禮,聽他說累了,安平侯和魯氏都趕他去休息。

邊靜玉就拉著沈怡的手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目送著兒子離開後,魯氏才反應過來,說:“靜玉不是說他累了麼?怎麼還把沈二帶走了?”既然累了,他哪裡還有力氣招待友人呢?總不能邊靜玉睡著,叫沈怡一個人待著吧?這也太怠慢沈怡了。

安平侯不在意地說:“他們年輕人之間沒這麼講究,隨他們高興就好。”

“這不行!我這就叫人給沈二送些點心去。”魯氏說。

沈怡對著邊靜玉身邊的幾個最得用的小廝已經很熟悉了,見之前是書平留在順安院裡伺候的,便問:“熱水備好了?快服侍你家主子泡個熱水澡。再上一碗熱茶來,叫你家主子先散散身上的涼氣。”

邊靜玉仍拉著沈怡的手沒有放開。

沈怡把兩人相握的手舉起來,送到邊靜玉眼前,開著玩笑說:“你今天有些不對勁啊……這麼舍不得我呀?莫非要我陪著你一塊兒泡澡嗎?”想了想,沈怡又問:“殿試還順利嗎?這次的考題是什麼?”

順安院裡有一個露天的小石桌。邊靜玉以前總在這小石桌喝喝茶什麼的。他拉著沈怡在小石桌坐了,然後把書平、書安等伺候的人都打發了下去。小石桌周圍沒有什麼可供遮擋的地方,遠處又有書平、書安等忠心的下人守著,所以在這兒說話很安全,不用擔心被人聽去。邊靜玉緩緩地說了考題。

“我怕……”邊靜玉說。他在沈怡麵前不用掩飾自己的懦弱。他知道變法有多難,他知道日後的路有多難走,他知道變法失敗後,他會落入多麼悲慘的境地,但他最終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寫了答卷。

如果僅僅是想要在科舉中有所作為,其實邊靜玉不用交出那樣一份犀利的答卷,他換一種柔和的答法,也能輕輕鬆鬆進了二甲。憑著他的年紀,二甲就已經大有可為了。但他最終還是把自己心裡最滿意的答案一字一字寫在了紙上。他已清楚,這份犀利的答卷必然要讓他成為顯武帝手中的一把刀。

古往今來,有很多人願意成為皇上手裡的刀,他們中有些人是為了一種站於高處的虛榮,有些人是為了自己的野心,有些人是為了唾手可及的權勢。邊靜玉卻不是這樣,他在衡量了利弊後,明知道前路危險重重,卻依然這麼做了。這就顯得難能可貴了。不說變法失敗將會帶來的種種淒慘的後果,就算變法成功了又怎麼樣?如果邊靜玉是一把刀,變法成功後,他這把刀很有可能被皇上兔死狗烹。

但是,如果朝廷的執行力夠強,如果變法徹底成功了,這確實為百姓謀了一份巨大的福祉。

在午後的陽光中,邊靜玉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們去南婪的那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我並不是一個無私的人,但我確實應該做點什麼。如果……如果我成了皇上的刀,其實皇上也能成為我的刀。”

這樣的話實在是大不恭敬了。邊靜玉對皇權的藐視——也許還沒有到藐視的地步,但他確實不像這個時代正統的讀書人那樣對皇權充滿了敬畏——在這一刻終於清晰地顯露了出來。他不是一個真正能大公無私到忘我的人,所以正如他說的那樣,他選擇了一條布滿荊棘的路,皇上也能被他所利用。

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都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走到最後,誰知道誰是黃雀誰又是可憐的蟬呢?

沈怡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其實並沒有吞咽口水的需求,因為他嘴巴發乾。他之所以做了這個動作,是因為這動作是他在緊張時下意識的一種行為。他喉結順勢動了一下,透著幾分不自知的性感。

“我希望……到了最後的最後,一切都能如我所願。但其實,我真沒什麼信心。”邊靜玉好像在說著什麼俏皮話,“也許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其實我哪有那麼厲害,說不定未來碌碌無為的也是我。”

“我……我們成親吧!”沈怡鄭重地說。

第86章

邊靜玉瞪圓了眼睛看著沈怡。

沈怡已經把最難的一句話說出口了,接下來的很多話反而就容易說了。他在陽光下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期待的笑容,仿佛有細碎的陽光落入了他的眼睛裡。他認真地重複了一句,道:“我們成親吧!”

這樣的話題轉變讓邊靜玉措手不及。

沈怡卻覺得這一切很合情合理。他對邊靜玉說:“等我們倆成親了,我們就可以搬到新誠伯府一起住了。沒有老夫人,沒有你的父母,沒有你的兄嫂和紅薯。也沒有我的父母,沒有我的兄嫂,沒有我姐姐,沒有盼歸和妮兒。隻有我們兩個人。若是你日後真的出事了,你能連累的也隻有一個我而已。”

沈怡當然舍不得和自己親人分開了,但是他知道邊靜玉的心結在哪裡。

男人成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像男女嫁娶一樣,基本上就是把其中一個男人當成女人,被娶的那個就是男妻,男妻不可在外麵拋頭露麵。用這種方式成親,一般都是兩個家庭的門第相差比較大,再要麼就是兩位成親的人沒什麼感情,一切都隻是因為父母之命而已。另一種成親的方式則比較平等。

沈怡和邊靜玉自然是兩情相悅,而且他們雙方的家庭也不會要求他們中的某個人日後隻能守在內院裡,因此他們倆成親時肯定會用平等的方式。但就算是這樣,男人和男人成親依然會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的內院必須和府上的其他人的內院分隔開。若不然,若沈怡“嫁”給邊靜玉,難道要沈怡婚後和柳佳慧日日相對?或者,若邊靜玉嫁給“沈怡”,再叫邊靜玉天天和虞氏、沈巧娘等人見麵?││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這個講究男女大防的時代,這必然是不可以的。

所以,男人和男人成親後,最好還是在府外重新置辦房產。沈怡和邊靜玉是平等的婚姻關係,本來應該由沈家和邊家為他們共同置辦房產,但沈怡忽然封了伯,忽然就有了禦賜的房產。這是皇上賞的屋子,自然不能任由它空著,要不然就是不恭敬了。所以,沈怡日後必須要住進他的伯府裡頭去。

在京城中,男人和男人成親的情況雖然不是很普遍,卻也不罕見。有那種大家族的嫡母,對著庶子眼不見心不煩,索性把他們發嫁了出去,庶子能得到的嫁妝比著分家時能得到的財產會少很多。哪怕不好把庶子嫁出去,那給庶子娶個男妻,然後打發庶子去府外居住,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分家了。

若邊靜玉和沈怡成親後住在了新誠伯府,在世人看來,他們小夫夫就和邊家、沈家變相分家了。

如果邊靜玉日後真的仕途不順,遭遇了一係列的禍事,那麼隻要操縱得當,邊家和沈家還是能夠得到保全的。當然,邊家人和沈家人需不需要這種保全,這就另說了。若是邊靜玉真落入了不好的境地中,他盼著家人能與他撇清關係,但家人們或許會選擇為他努力奔走吧?要不怎麼能說是家人呢!

“你……”邊靜玉眼神複雜地看著沈怡。

沈怡忙說:“若你覺得隨我住在伯府損了你的麵子,可以把伯府旁邊的那屋子買下來用作是你的府邸,到時候好好改建下,兩家就能合做一家了。也彆說是我隨你住或者你隨我住,反正就我們住著。”

“你就不怕我連累你?”邊靜玉的眼角已經帶上了笑意,但他卻還是故意問了一句。不得不說,在他為未來迷惘的時候,沈怡能夠像這樣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這一邊,這讓他有了一種安全感和滿足感。

沈怡故作凶狠地說:“不然呢?我算是栽在你身上了。你心裡隻能想著我,不能再去想著彆人。就算要連累,當然也就隻能連累一個我了。”聽聽他這話,仿佛被連累是一件多麼美好多麼搶手的事情!

有一句話沈怡沒說。他其實也不全然是為“愛情”這東西衝暈了頭。隨著玉米的推廣和《尋糧記》的傳播,沈怡身上的新誠伯的爵位就一直是穩穩當當的。他是朝廷的吉祥物,是百姓的恩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若邊靜玉日後真有個什麼不好,沈怡拚掉一切不要,總能保全邊靜玉的一條性命。因為已經做好了最差的打算,沈怡覺得自己肯定能夠為邊靜玉兜底,所以他才會任由邊靜玉去闖、去冒險。

這大概就是屬於沈怡的溫柔了。

邊靜玉道:“你真是個大傻子。”

“大傻子心悅你呀。”沈怡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

像邊靜玉這種在感情上向來內斂含蓄的古人當然鬥不過沈怡這種腦子裡裝滿了各時空信息的偽古人了。邊靜玉被鬨了個紅臉。他滿是糾結卻又充滿了甜蜜,沈怡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說出心悅兩個字!

暖洋洋的陽光下,大傻子看著小傻子,笑得像兩個快樂的傻子。

“靜玉,不說我們自小定親,就從我破了十六歲時的生死劫說起,自那時見麵到現在,我們也已相處了無數的日夜……”沈怡%e8%88%94了%e8%88%94嘴唇,“成親的事本該由父母商議,但我想問你一句。我們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