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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邊靜玉肯定能中的話,怕是會給皇上一種狂傲自大的感覺,嚴重點還能聯想到舞弊的事,皇上可能會心生不喜。

皇上笑道:“你是個好哥哥,你弟弟也是個好弟弟。”

這句感慨是發自內心的,邊嘉玉作為世子,有個各方麵都比他優秀的弟弟,他竟然絲毫不妒忌,反而能夠真心為弟弟的優秀感到高興。邊靜玉作為次子,明明各方麵都比哥哥優秀,但他依然以哥哥為尊,從來沒有覬覦過家中的祖業。他們還不是同母的,也隻是異母兄弟!這樣的兄弟情多難得啊!

皇上搖著頭說:“我家裡有幾個不成器的小子,若能學到你們兄弟幾分,能像你們兄弟一樣彼此關愛、互相提攜,我就什麼遺憾都沒有了。”若他此刻並不是平老爺,而是顯武帝,他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就要跪地請罪了。此時雖沒有人請罪,但大家的心裡都有些忐忑,因為皇上這話說得有點重。

隻有邊嘉玉一人還是傻嗬嗬的,道:“老先生這番慈父心腸若是叫家裡的兒孫知道了,他們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到時候肯定能夠彼此關愛、互相提攜。老先生,您隻管放心,肯定能享了兒孫的福!”

邊嘉玉這話一說,即便是溫閣老習慣了處事不驚,臉色都不免有些變化。你猜為什麼?因為邊嘉玉這話裡頭又給皇子們挖了坑。嗬嗬,他們若不團結一心,不僅是兄弟不睦,甚至是不孝敬皇上了!

皇上歎了一口氣。

邊嘉玉似乎不忍見老先生如此煩心,猶豫了下,說:“老先生,我今日雖是第一次見您,但我一瞧見您就覺得親切萬分。您若是不嫌棄我,我不妨對您說一些推心置腹的實話。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皇上起了一些興趣,問:“哦?你想說什麼?”

“其實,我和我弟弟一開始的關係也沒有那麼好的。”邊嘉玉哀歎了一聲,“我和他的年紀相差了好幾歲。他出生時,我都已經搬到外院去啟蒙了。他啟蒙時,我都去府外求學念書了。等他念書時,我在國子監,他卻在太學。總之,我們兄弟能在一起相處的時間極少。雖說我很想關心弟弟,弟弟也一直很敬重我,但是我們之間好像總隔了一層什麼東西。實不相瞞,我那時候都有點害怕見到我弟弟。”

“這又是為什麼?”

邊嘉玉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驕傲的笑容,道:“因為我弟弟從小就以君子的品格要求他自己。而我是個渾不吝。他自小就敬重我,在他心裡,我說不定是個比君子還要君子的人物,我又怎麼舍得讓他失望呢?於是,見到我弟弟時,我就努力繃著,努力做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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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累死我了。”

顯武帝又被逗笑了。

“真的,裝模作樣實在是太累了,我都怕見到我弟弟了。他那時候也誤會了。他見我時一本正經,我見他時一本正經,他便覺得我作為兄長就喜歡看到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他也不忍心讓我失望,於是從來不對著我撒嬌賣乖,總表現得非常可靠。我們兄弟倆都端著,如何能夠親密起來呢?”邊嘉玉說。

“後來呢?”皇上問。

“這就是我現在要說的重點了。”邊嘉玉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兄弟關係想要處好,一靠信任。我跟前若有人說我弟弟不好的,我二話不說就會把他們打出來。比起這些人,我肯定更相信我弟弟。二靠推心置腹。待我和我弟弟把話說開,知道了彼此的心意,我們自然就親密起來了。三嘛……就靠家中賢妻了。自從我妻子嫁給我,她做女人的總比我這個大男人要心細,她一直儘心儘力地幫我好好照顧家人。當然,我弟弟這邊也是一樣的,他和新誠伯定了親,新誠伯總是很積極地陪我喝酒請我吃飯。”

皇上若有所思。

若把邊嘉玉說的話套用到幾位成年的皇子身上,似乎是說得通的。遠小人,親兄弟,外有忠臣提點,內有賢妻幫襯,兄弟關係自然就能處好了。確切地說,皇上此時一廂情願地以為,隻要他們這麼做了,他們的關係就能得到改善。邊嘉玉這話避重就輕地把家長在兄弟關係中的重大作用略過去了。

其實,皇子們彼此間的關係好不好,拋開他們個人的品性不提,皇上的引導才是重中之重。

沈怡心中驚疑不定。大哥真的沒有猜出皇上的身份嗎?

溫閣老則若有所思地看著邊嘉玉。他不知這年輕人是誤打誤撞,還是真心實意,但他真是太會說話了。皇子們關係不好,明明是因為利益衝突而早有間隙,卻被邊嘉玉說成了是缺乏溝通才會漸行漸遠,仿佛他們隻要好好溝通一回,各種間隙就不存在了。皇上作為家長,自然更喜歡聽到這樣的話。

偏偏邊嘉玉出的這個主意是有用的。

如果皇上把皇子們叫到跟前,叫他們好好溝通、除掉誤會,皇子們哪怕心裡都在罵娘,麵上肯定要做出一副“父皇真是英明,我們把話說開了,果然就除掉誤會了,以後能夠相親相愛了”的姿態來。

如此一來,朝中肯定能安穩一段時間,而皇上心裡會一直留著安平侯府兩兄弟親密無間的印象。嗬,能在皇上心裡留了痕跡,日後的路肯定要順暢很多。老狐狸似的溫閣老忍不住用手摸了下胡須。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得啊。

邊嘉玉又和皇上聊了一會兒,聊到貢院的大門快開時,邊嘉玉起身告辭,隻說他要去貢院門口接弟弟了。顯武帝並沒有強留他,道:“你弟弟既然如你說的這般優秀,前程自然不會差了,快去吧。”

這可是金口玉言!

邊嘉玉隻當普通的吉利話聽了,道:“謝老先生吉言。”

他領著沈怡離了雅座,出了狀元樓,走到貢院門口,扶著安平侯府的馬車。因這馬車是預備來接邊靜玉用的,而邊靜玉在考場中待了幾天,整個人肯定疲憊不堪,所以馬車的車廂做得極為寬大,裡麵布置得非常舒服。邊嘉玉扶著馬車的車廂,用車廂擋住自己,忽然說:“沈、沈怡,快扶著我些。”

沈怡連忙扶住了邊嘉玉的胳膊。

邊嘉玉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沈怡身上,道:“腿、腿軟。”

沈怡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壓低了聲音附在邊嘉玉耳邊悄聲問:“你知道平老爺的身份了?”

邊嘉玉點了點頭。他竟然碰上了微服私訪的皇帝,這是怎樣的運氣!不過,他其實是不應該知道皇上身份的,但他又確實猜出了皇上的身份,所以這是一個多麼難得的機會!這樣的機會,一輩子就這麼一次。邊嘉玉覺得自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做點什麼,比如幫弟弟說些好話,不然就太可惜了。

對著皇上演戲,要問邊嘉玉怕不怕,他肯定是怕的!

但是,作為一個兄長,他完美地控製住了整個場麵,順利地對皇上安利了自己的弟弟。

邊嘉玉這會兒又覺出後怕來了,整個人軟得像是麵條一樣。

沈怡說:“大哥果然聽懂我的暗示了。”

“自然是聽懂了的。”邊嘉玉虛弱地說。

褚老頭是誰?是他們安平侯府曾經的大管家。既然沈怡說了那人和褚老頭一樣,那麼沈怡認識的那個人就應該是某位大人物身邊的大管家了。而沈怡現在是有爵位的,他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平民百姓,即便是王爺身邊的管家,那也隻是個管家而已,他有什麼資格能讓沈怡去拜見他?理應那管家過來拜見沈怡才對。所以,那管家必定是宮裡的管家。宮來出來的人都小心翼翼,不願意表明身份。

邊嘉玉覺得自己這樣的推斷非常正確,也就是說,他覺得要見沈怡的人裡頭有一位是大內總管。

到底誰是大內總管?溫閣老站著,平老爺坐著,肯定是平老爺身份更高。但平老爺姓的是平啊,皇上的外祖家就姓平。大內總管敢自稱姓平嗎?必然是不敢的。所以,邊嘉玉大膽猜測,溫閣老才是大內總管。而能讓大內總管恭敬伺候的平老爺還能是誰呢?必定就是皇上了!邊嘉玉就是這麼機智。

邊嘉玉羨慕地說:“不知道那位大內總管的假胡子是怎麼弄的,看上去可真逼真啊!”

沈怡:“……”?思?兔?網?

邊嘉玉又說:“你也看到了吧?就像是真胡子一樣哎!”他整個人還軟趴趴的,全身重量都壓在了沈怡的身上,可見並沒有緩過勁來,不過這並不耽誤他對著沈怡調侃“大內總管”的神奇的“假”胡子。

沈怡忍了忍,沒能忍住,語氣飄忽地問:“你說的誰?”

“就是那個給我倒茶的……嘖,我這輩子竟然還能喝到大內總管倒的茶。”邊嘉玉有些暈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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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是我見過的求生欲最強的人。”沈怡真心實意地說。

要不然,邊嘉玉還真沒法在不斷作死的人生中長命百歲。

第76章

顯武帝是個好糊弄的皇帝嗎?不是的。但與此同時,他還是一位父親。一位合格的皇帝大概能較為冷靜地看待問題,一位不合格的父親卻有可能會自欺欺人。邊嘉玉就抓住了皇上這種矛盾的心理。

邊嘉玉身上有一種類似於小動物般的敏銳的直覺。

他一直都是個熱愛生活的人,不願意對著親人露出複雜的麵容。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真不懂人情世故。到底是在國子監裡“混”了多年,還叫祭酒大人看上並被祭酒招了婿的人,哪裡就真那麼簡單呢?

邊嘉玉說的很多話,其實朝中的大臣也能說得出來。但是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的效果是不一樣的。顯武帝已經認定邊嘉玉是個簡單直白的人,便覺得他說出來的道理都是樸素而正確的。

而簡單直白這個印象是怎麼來的?這就來自於邊嘉玉在對話中的層層鋪墊了,比如說他覺得自己比沈怡更好看。這樣的鋪墊不能說是毫無風險的,如果皇上沒有因此覺得他“可愛”,反而覺得他可笑呢?那他以後的前程還要不要了?邊嘉玉已經是個選了官的人,如被皇上厭棄,前程就徹底沒有了。

所以,既然邊嘉玉猜出了顯武帝的身份,對他而言最為穩妥的表現就是坐在一邊安靜如雞。反正顯武帝本來想見的人就是沈怡,他的注意力肯定多集中在沈怡身上,邊嘉玉隻是個陪坐的人。如果皇上問話了,他就挑著不犯忌諱的詞語簡短地回一兩句;如果皇上不問他,他就安安靜靜地坐著彆動。

可是邊嘉玉卻沒有這麼做。作為一個兄長,他敢於冒險也甘於冒險。

邊嘉玉和沈怡、邊靜玉都不一樣。

沈怡的腦海裡曾被粗暴地裝進了很多垃圾信息,他的思維方式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他雖是這個時空中土生土長的人,其實不能完全拿他當個古人看待了。至於邊靜玉,雖然很多人都說他君子如玉,但他其實是個叛逆者,他用時代的禮法來約束自己的行為,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