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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說了。

得知安平伯攜夫人親自上門探望過,又費儘心思請來了太醫,沈德源眼眶略濕。

因沈怡病得詭異也好得奇特,沈怡唯恐父兄不信他已經徹底恢複健康了,還主動解開領口,把裝在荷包裡的掛在脖子裡的護身符拿出來給父兄看。張太醫說了,他能轉危為安,這護身符功不可沒。

這護身符是邊靜玉求來的。沈怡雖然麵上坦蕩,心裡卻有些不好意思,耳尖都紅了。

見到沈怡這副扭捏情狀,沈德源頗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

沈德源始終以為,若沒有安平伯當年的仗義相助,他早就病死他鄉了,哪裡還能有後來的金榜題名、功成名就?因此,當安平伯提出要用兩小兒結親家時,他一口就答應了。再後來,安平伯明白自己有所誤會,知道沈家沒有真把沈怡當女子來教養後,也提出過要解除婚約。沈德源卻知道安平伯的心結,隻說他對邊靜玉極為滿意,解除婚約這事不必再提。這倒不是借口,沈德源確實看好邊靜玉。

作為一名父親,沈德源偶爾會在夜深人靜時輾轉反側。他忍不住想,他答應結親是為了報答安平伯的恩情,但這似乎有一點對不住次子沈怡,畢竟這讓沈怡日後沒了安守內院的妻子,也沒了嫡子。

也許,等孩子們再大一點,等安平伯府諸事安定了,他們再設法解除這個婚約?

倒不是說沈德源後悔自己的決定了,他隻是有些遺憾罷了。

但在此時此刻,那一點點遺憾都煙消雲散了。沈怡和邊靜玉定親,確實會讓他們沒有嫡子。但如果他們沒有定親,隻怕沈怡這一次都熬不過去!連命都有了,那沒見影蹤的嫡子還能有什麼重要的!

沈德源使勁地拍了拍沈怡的肩膀,帶著一種差點失去了珍寶卻又把珍寶找回來了的激動。

“你也大了,家裡就由你看顧了。”沈德源囑咐著沈怡,“咱家現在這個境況,隻怕你要受些委屈。但你是男兒,即便受些委屈也不打緊。保護好你娘、你嫂子,莫讓女人家跟著受委屈。還有你姐姐那邊,你也護著些。她快要生了,你去看看她,告訴她莫擔心我們,照顧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沈怡本來沒打算把沈巧娘在錢家遭遇的事情說出來,因為即便他說出來,也隻是徒惹父兄擔心而已,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但是,看到兄長那頹廢的樣子,沈怡卻覺得還是有必要把這個事情說出來。

他想要激起兄長的鬥誌。

沈怡自小很崇拜兄長。在他看來,這次的事情真怪不到兄長頭上去。兄長考上進士有錯嗎?兄長得了皇上看重有錯嗎?兄長被皇上授了官有錯嗎?兄長為官時兢兢業業有錯嗎?當然都是沒有錯的。沈家這次為太子背黑鍋,沈家人不敢怪到太子、皇上身上去,要怨也就隻能怨那些陷害太子的人了。

沈怡想要告訴沈思,現在沈家的男人還沒有死,姐姐巧娘就已經被人如此輕賤了。若沈家男人從此一蹶不振,那麼家裡的女人們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磨難呢!所以,大家一定要撐過去,撐到洗清冤屈的的那一天,撐到重新站在朝堂上的那一天。隻有家裡的男人有所作為,女人們才不會被人輕看。

沈怡字字帶著悲憤,道:“……若不是安平伯府仗義相助,隻怕我們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沈怡根本用不著誇大事實,沈德源和沈思就氣壞了,連罵了好幾聲混蛋畜生。沈德源真沒想到老友一家竟然是這麼對待他掌上明珠的!傷在孩兒身,痛在父母心。沈德源緊緊握著牢門,那力道重得仿佛能在木質的欄杆上留下痕跡。沈思更是狠狠地對著牆踢了一腳,仿佛這牆壁就是錢鬆祿的身體。

“你做得很好,讓你姐姐安心在家養著,一定要把你姐姐護好了。”沈德源氣得說話時都在喘。

“是。”沈怡應了父親的話,又看向兄長,“哥!咱家心疼女兒,嫂子娘家肯定也是心疼女兒的。你也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若你在牢中有個好歹,嫂子還年輕,他們虞家要把嫂子接回去,我和娘肯定不能攔著。嫂子肚子裡的孩子最可憐,孩子小離不得娘,到時候我小侄子肯定跟著嫂子一塊去虞家。”

見沈思聽進去了,沈怡又說:“嫂子還年輕,改嫁也是可以的。若她改嫁後的丈夫能敬重她,這也就罷了。若那男人對她不好,他每日罵你的人,揍你的妻子,欺負你的孩子……你難道就舍得嗎?”

說著說著,沈怡猛然覺得不對。天呐,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其實,他的腦海裡在剛剛那一瞬間閃過了一句“住你的房子,花你的鈔票,睡你的妻子,揍你的孩子”,但這話不能直接說,於是他就化用了一下。可問題是,這句話到底是怎麼出現在他腦海中的?

沈怡的視線從那兩個墊腦上劃過。

他忽然抱著腦袋蹲了下來,說:“哥啊,我剛剛都是亂說的,你就當我腦子壞掉了吧!”

“胡說!”沈德源虎著臉說了一句,好似很生氣的樣子。

沈怡心中一涼。父親肯定對他非常失望,他竟然說出了如此不敬兄長的話來。

但其實沈德源的生氣是衝著長子沈思去的,道:“胡說!怡娘的腦子哪裡壞了,我瞧著你懂事得很!你不用給你哥留麵子,真正腦子壞掉的人是你哥!他比你年長幾歲,卻還沒有你想得明白啊!”

沈怡眨了眨眼睛:“爹……”

“怡娘很好。爹本以為你這些年都養在後院、少見外人,隻怕在人情世故上會有所欠缺。卻沒想到你能把事情看得這麼清楚,還知道勸著你哥。”沈德源非常欣慰,“爹就算立時死了,都能放心了。”

“爹!”沈怡不讚同地叫了起來。怎麼可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沈德源馬上認錯,道:“錯了錯了,爹一定好好活著。爹可舍不得讓你們娘改嫁。”

沈怡仍抱著腦袋蹲在那裡。沈德源卻沒顧上他,而是借著次子製造的這次機會開始教育長子了。沈怡看向墊腦,娘是怎麼說的來著?娘說,對虧了怡娘的提醒,否則她就把這個忽略了,墊腦正是牢裡需要的。沈怡又看向父親,爹剛剛是怎麼說的來著?爹說,我兒果真長大了,都知道開導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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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有病什麼的一定是我的錯覺,我可能隻是開竅了而已。”

沈怡低聲對自己說道,然後用力地握了握拳頭。

第9章

安平伯府離著太學不算遠,邊靜玉又舍了轎子,是直接騎馬去的,因此在時間上不用很趕。

到了路口處,邊靜玉勒馬等了等。

沒過多久,他的小廝寶來拎著一個食盒從另一條街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寶來這種名字當然不是邊靜玉的品味。寶來本是魯家的家生子,是邊靜玉的舅舅送過來的人。寶來還有一個兄弟叫金來。他們兄弟倆是隔房的堂兄弟,但長得很像,瞧著就像是雙胞胎親兄弟似的,如今都在邊靜玉身邊伺候。

寶來得了主子的吩咐,今個兒特意起了個大早,跑去如意閣排隊買到了限量供應的十八珍。

邊靜玉從寶來手裡接過食盒,提著十八珍去了太學,然後把食盒遞給了好友姚和風。姚和風鼻子一動,整個人撲在食盒上,道:“知我者,邊兄也。我昨日熬夜完成了先生布置的題,現在正餓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邊靜玉眼中藏笑,嘴上卻不饒他,道:“誰叫你總拖到最後一日才開始動筆的?”

邊靜玉入太學兩年,已經交到了三五好友,姚和風是其中一位。錢鬆祿和蘭敏郡主之間的不可言說的事,邊靜玉就是從姚和風口中聽說的。也是邊靜玉細心,聽到這種小道消息後,他並沒有聽過就忘了,而是派人盯上了錢家,又特意回家尋了父母拿主意。事實證明,他這番小心謹慎是沒有錯的。

現在沈家事定,邊靜玉有心要感謝姚和風一番,就買了姚和風最愛吃的糕點。

如意閣的點心略貴,姚和風自己輕易是舍不得買的。

在本朝,國子監和太學是相對獨立的兩個機構,但都是學子們心中的至高學府。到底是選擇進國子監,還是選擇進太學,這與學生資蔭身份即其父祖官爵有關。國子監內多貴勳,太學之內多寒門。

不過,這也不絕對。

國子監除了招收靠父祖的官位而入監的官僚子弟,這種通常稱之為蔭監,還有舉監和貢監。舉監就是由舉人做監生的,貢監是由秀才做監生的,這兩種都是特彆優秀的考生通過選拔進國子監的。對於這些舉監和貢監來說,他們的出身反而不重要了,他們能取得監生資格,隻以為他們本人很優秀。

雖然安平伯府隻有一個蔭監名額,這名額給了嫡長子邊嘉玉,但在邊靜玉考上秀才時,他其實是有資格進入國子監成為貢監的。但是,邊靜玉卻沒有選擇國子監,反而是去了寒門弟子更多的太學。

在那時,沈德源還是三品侍郎,他得知邊靜玉的選擇後,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這麼做的原因。

第一,若兄弟倆都在國子監,邊靜玉的資質超於邊嘉玉,那麼待監內小考時,邊靜玉要不要保留實力?不保留,他的成績常優於邊嘉玉,即便邊嘉玉本人不在意,外人怎麼看?是不是要揣測這兄弟倆其實在私底下鬥得很厲害?但如果保留實力了,邊靜玉自己豈不委屈,他可是靠實力進去的貢監!

邊靜玉進了太學,就沒有這方麵的顧慮了。

第二,其實無論是進國子監,還是進太學,在讀書的基礎上,學子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積累人脈。考慮到兩者的生源不同,進國子監認識的一般都是官僚子弟,進太學認識的一般都是末流小官之子和平民。同窗之情是非常牢靠的,求學時積累下來的人際關係往往能夠經營一輩子。

邊靜玉不打算和國子監內的貴勳們打交道,其實是再次表明立場,證明他確實無意與兄長相爭。

第三,邊靜玉進太學也不全都是為了避嫌,其實也和他個人的發展有關。就接下去十年的發展來看,當然是認識更多官僚子弟對他更有益處,因為官僚子弟們往往比寒門子弟們更有能量。但如果放眼二十年、三十年後,其實在太學中結交的人脈會更加有用。因為官僚子弟的能量大都在於他們的家庭,而寒門子弟的能量卻在於他們本身。好友是高官和好友的父親是高官,這二者的區彆是很大的。

邊靜玉想走仕途,自然要觀察皇上的用人規律。皇上明擺著更喜歡用寒門子弟。

沈德源為什麼看好邊靜玉?不僅僅是因為邊靜玉才思敏捷,更是因為邊靜玉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有一個明確的人生目標,而他穩穩地走在達成目標的路上,不會為瑣事分心,不受各種誘惑。

這是非常難得的。

“過幾日又是休沐了,南山園裡有雅集,是寧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