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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盯著孩子看了一會兒。然後,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回頭看向蘇氏。

“好孩子,娘在這裡呢。你沒有看錯……”蘇氏把女兒攬在了懷裡。沈巧娘的眼淚立刻就出來了。

蘇氏忙替女兒擦起了眼淚,安慰她說:“彆哭彆哭,你現在正坐月子,這一哭,後半輩子都要跟著不得好。彆怕啊,事情都過去了。娘好好地待在你麵前,以後咱一家人都好好的,沒什麼好怕的了。”

沈巧娘抽泣著說:“隻要能見到娘,女兒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錢英和沈德源是多年老友,他的學問不錯,但比起沈德源的步步高升,錢英在仕途上就要遜色很多了。他熬了十幾年,至今也不過才將將爬到了六品,是太常寺裡的寺丞。若非沈巧娘和錢鬆祿有著青梅竹馬的情誼,沈德源信自己的老友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兒,沈巧娘怎麼可能會低嫁給錢鬆祿!

沈巧娘剛嫁去錢家時,日子確實過得還不錯。

丈夫是青梅竹馬,雖長大後沒怎麼見麵,比起幼年的親密來是生疏了些,但總比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要自在。公爹因她父親的緣故也看重她,直接把公中的賬本和庫房的鑰匙交給了她。沈巧娘再三推辭,推辭不過也就受了。她早聽聞錢家的家事不由她婆婆管,見賬本和鑰匙是公公拿出來的,並沒有很詫異。而她那位婆婆雖喜歡叫她立規矩,但新嫁娘都要經曆這一遭的,沈巧娘並沒覺得委屈。

等沈巧娘懷孕後,事情卻接踵而來了。

先是錢母非要把自己身邊一位老嬤嬤的孫女送去錢鬆祿的房裡,錢鬆祿倒是推拒了,可錢母卻覺得他這種行為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看著沈巧娘的眼神,恨不得能把沈巧娘吃了。再是,當錢鬆祿某日從書院回來時,沈巧娘在錢鬆祿的衣服裡發現了一個女人用的精致的荷包。再然後,沈家闔府被抓。

被丈夫冷落,被婆母奚落,這些沒有打垮沈巧娘,在公爹的默許下,她一直咬牙為家人奔波。好容易等來了判決,得知母親、嫂子和弟弟能出獄,沈巧娘終於見到了一絲曙光。結果,在家人出獄的前一天,她去婆母屋裡請了安離開後,被人從後麵推倒了。沒錯,她不是自己摔的,是被人推倒的。

生產時,沈巧娘幾度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她是真的以為自己會死掉。但是,她不甘心啊!若她死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她的家人怎麼辦!她得活著,才能保護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娘家人。

“娘,這裡好像不是錢家……”沈巧娘慢慢鎮定了情緒,然後發現屋子裡的擺設極為陌生。

蘇氏猜測,女兒隻怕還不知道錢家人想要弄死她這件事。沈巧娘這會兒還在月子裡,張太醫說她身子太虛,得坐滿了雙月子才行,還得家人精心照顧著。蘇氏本不想把錢家的肮臟事情說出來,好歹拖到沈巧娘做完月子以後再說。但她轉念一想,錢英隻怕還會領著錢鬆祿上門,這件事是瞞不住的。

於是,蘇氏一麵觀察著沈巧娘臉上的神色,一麵組織著言語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說了。

沈巧娘把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像小貓崽子似的女兒身上。聽著蘇氏說的話,她臉上起先還有一些神色變化,就漸漸冷靜了,說:“原來那不是女兒的幻覺……女兒生產時,確實見到一位夫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了產房裡,但女兒後來暈過去了,便以為是自己發了癔症……沒想到竟是安平伯夫人救了女兒。”

“這回真是多虧了她了。”蘇氏猶豫了一下,“你心裡可有什麼打算?”

沈巧娘垂眸看了孩子一眼,說:“和離吧。但孩子歸我,她日後和錢家是沒有半點關係的。”想了一想,沈巧娘又說:“判決下來那日,公爹曾在暗中偷偷交給我五百兩銀子,叫我拿回來幫襯家裡。”

沈巧娘這麼說,並不是想要為錢家開脫。她隻是有一說一。這次產婆被收買了的事情,錢英大概是真不知情的。五百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的。錢英隻是個六品小官,並無多少積蓄。但就算錢英對沈家還有一些真心,他的妻兒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沈巧娘死裡逃生,再也不願意回錢家了。

蘇氏見沈巧娘下定了決心,心裡跟著鬆了一口氣。她不怕女兒和離,隻怕女兒會想不開。

沈巧娘看著蘇氏,眼眶裡重新凝聚了淚水,道:“娘,女兒不孝。家中遭此變故,女兒不說幫襯著家裡些,反倒是讓娘擔心。”沈家人的性格裡都有一股子強硬,但剛強並不意味著就不會覺得痛苦了。

心裡苦,淚就止不住了。

蘇氏心口又疼又澀,再次把女兒摟進了懷裡。

沈德源和安平伯認識二十多年,和錢英也認識了二十多年。若非這次沈家出事,蘇氏一直都覺得女兒的這樁親事挺好的,倒是兒子沈怡那邊,定下的邊家二公子是個男人,多多少少總有不如意的地方。誰知道患難見真情,錢家人要害了女兒,邊家人卻毫不避諱地幫了沈家……這也是世事難料啊!

得知沈巧娘醒了,沈怡特意來屋子裡見了見姐姐。

這按說是不應該的,沈巧娘如今還在月子裡,都說產房、月子房汙穢,家裡的男人應當避著點。但沈怡卻說,如今最要緊的是一家人都能平安,他心裡憂心姐姐,自然要親眼見一見姐姐才能放心。

見著姐姐那蒼白虛弱的樣子,沈怡暗暗下定了決心,就算他不能在明麵上叫錢家怎麼樣,但可以在暗中找機會把錢鬆祿套上麻袋往死裡揍一頓!等等,麻袋是何物?難道是用麻布做成的大口袋嗎?

沈巧娘還虛弱著,沒有精力和沈怡說太多的話。她得知沈怡劫難已過,見沈怡確實健健康康的,而沈怡見到沈巧娘眼神清亮並沒有為了錢家的事傷心欲絕,姐弟倆各自在心裡點了點頭,都放心了。

沈怡又去了廚房裡,親自為姐姐和嫂子煮了藥,見她們都把藥喝了,才找出紙筆寫拜帖。

這拜帖是要送去安平伯府的。沈怡得了蘇氏的吩咐,要向他們表達謝意,卻不能冒冒失失找上門去,需要提前寫好拜帖,等收到了安平伯府的回複,確定了上門的日子後,這才帶著謝禮尋上門去。

待在沈怡身邊伺候筆墨的是那個叫阿墨的小廝。

如今沈家隻剩下了四個下仆,分彆是阿墨的奶奶馮嬤嬤,阿墨的爹娘蔣六和六娘子,以及阿墨。阿墨自小跟在沈怡身邊,已能認識不少的字。在沈怡提筆寫拜帖時,阿墨的眼睛就瞪圓了。等到沈怡一氣嗬成把拜帖寫完,阿墨的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他本想提醒沈怡,拜帖不該是這麼寫的,但朝沈怡看去時,卻見沈怡一副淡定至極的樣子,心裡就有些吃不準了。也許主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呢?

阿墨試探著說:“主子,您瞧這拜帖……”

拜帖攤開放在桌子上,正在等墨乾。見阿墨刻意提醒,沈怡便仔細看了看自己寫的東西,他左看看又看看,怎麼看都覺得滿意,道:“我果然是痊愈了,力氣都回來了,寫字時沒有絲毫的凝澀感。”

毛筆字對腕力的要求很高。一般來說,大病一場後寫出來的字都會後勁不足、軟綿無力。

阿墨繼續已經儘了提醒的義務,見沈怡這麼說,立刻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裡。他想,主子果然就是主子,做事都是有講究的。雖然他不明白主子這拜帖為什麼要這麼寫,但既然主子這麼做了,那麼他肯定是有這麼做的道理的!做下人的,其實是不該說太多的話,他不能仗著主子寬和就自以為是了!

阿墨就把這拜帖送去了安平伯府。

安平伯打開拜帖一看,愣了一下,叫個下人把邊靜玉找來了。京中每年都會冒出一些新事物來,彆以為隻有女人喜歡折騰,今個兒半麵妝,明個兒就換了梅花妝。其實,讀書人有時比女人還折騰!

之前有陣子,京中很流行用閨怨詩來寫拜帖。讀書人紛紛寫了詩送到大儒門上去,那些詩翻譯成大白話說的差不多都是“我這麼美,這麼賢淑,你倒是看我一眼啊”這意思。想想看吧,頭發、胡子都白了的大儒們收到這種詩,雖知道這詩是暗喻,寫詩的人是在自薦,但也是彆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於是,看著來自沈怡的樣式奇特的拜帖,安平伯倒是沒覺得沈怡不禮貌、瞎敷衍,反而覺得心中了然,這也許就是最近一些日子剛流行起來的拜帖新樣式吧,他是看不懂的,隻能叫年輕人來看了。◣思◣兔◣網◣

邊靜玉很快就來了,恭恭敬敬地對安平伯行了禮,然後用雙手從父親手裡接過了拜帖。

聰慧的邊二公子打開拜帖一看,也愣了一下。

這拜帖的格式不對啊。彆的都先不說,這抬頭處的,“@安平伯府”是個什麼意思?

第6章

邊靜玉陷入了沉思之中。

安平伯和沈德源是多年老友,邊靜玉曾數次見過沈德源,在學問上受過沈德源的指點。他還和沈怡的哥哥沈思有過交談。在邊靜玉的心裡,他一直很敬佩沈德源,對於沈家的家教也極為推崇。就算因著沈怡情況特殊,邊靜玉不曾見過沈怡,但從沈怡的父兄身上,邊靜玉看到了很多美好的品質,所以他對於沈怡有著天然的好感。於是,麵對著這樣一份奇怪的帖子,邊靜玉也不會把沈怡往壞了想。

不往壞了想,自然就要往好了想。

邊靜玉指著“@”這個符號,說:“父親,孩兒見識淺薄,此前不曾在經典上見過這一紋路。但恕孩兒大膽猜測,這很可能是某種宗教裡麵的一種符號,是為祈福所用。這定是那沈二公子的一番心意。”

安平伯覺得邊靜玉說得很有道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此番沈家遭難,邊家在官場中使不上什麼勁,給予沈家的幫助極為有限,但邊家好歹護全了沈德源的一兒一女。雖邊家不會以此事挾恩圖報,但邊家人如何是邊家的事,這不妨礙沈家人感激他們。

麵對這份感激,安平伯歎了一口氣,道:“不能救本昌兄於囹圄,我受之有愧啊。”

本昌是沈德源的字。“本”一字合了“源”字。源指水流的起始處,有來曆、根由的意思。

邊靜玉心裡也是一歎,繼續點評這張奇怪的拜帖,說:“至於這從左往右的橫向書寫法,雖與我們常用的從右往左的豎向書寫法截然不同。但孩兒細細琢磨一番,卻覺得這樣的書寫法很有可取之處。許是沈二大病一場,力有不足,寫字時手腕無法長久懸空,所以換了這種書寫法。避免把帖子弄臟。”

書寫時,若是從右往左,一旦手不小心從剛寫的字上擦過,紙張就會被弄臟了。當然,紙麵整潔是對讀書人最起碼的要求。一般情況下,隻要練了幾年的字,都不會出現用手擦字的情況。可邊靜玉不是給沈二找了個理由了嗎?沈二是大病初愈,手沒法長時間懸空,以至於寫字時會不小心擦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