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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駝[穿書] 無聊到底 4405 字 6個月前

雖說不過,心裡確實明白,那小鳥的禮物雖輕,輕到人人皆可送。

但那上千個日日夜夜,不是誰都能堅持下來的。

畫麵漸漸散去,鬥轉星移間,眼前天地已換了新的顏色。

隻道是時光轉瞬,猶如那白駒過隙。

小小的翳鳥,終是在神靈麵前修出了一副……並不怎麼完整的人形。

“你可有名字?”

麵對木神的問題,一身毛羽都未褪儘的女子搖了搖頭。

她低眉看了看自己還呈爪狀的「手」,不由抿了抿唇,將其藏在了身後,唯留下兩隻腳爪,踩著那雨後溼潤的泥土。

數十年前,一場天火燃儘了蛇山,她還沒來得及擁有自己的名字,便已失去了所有。

如今,她不過是剛化形的妖精,妖族多為天生天養,除非生來就身份尊貴,否則未化形者,是不會擁有名字的。

她記得,山中的妖精長輩們曾經說過,一隻妖精的名字,通常都是由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那個人賦予的。

短暫沉默過後,她忽而大著膽子,抬起了一雙好看的眉眼。

她望著身前的木神,認真道:“木神大人,我的命是你給的,你說我叫什麼,我就叫什麼。”

片刻思量後,木神望向遠方,輕聲道:“那便叫鬱溯吧。”

鬱溯,鬱溯……

有些鳥兒,天生便應屬於那鬱鬱蔥蔥、山水相依之地。

可惜,那裡已被天火焚儘,如今隻餘一片荒蕪。

“你會想家嗎?”木神輕聲問著。

鬱溯沉默許久,低眉說道:“我……我沒有家了。”

短暫靜默後,木神輕輕牽起了她未見五指的「雙手」,靈光輕而柔地自那「手」背之上拂過,隻一瞬,便將其幻作了人類般白皙而又纖長的手指。

木神柔聲說道:“若你想,那便會有。”

鬱溯的眼底閃過一縷明光,她愣愣望著木神看了許久,最後止不住點了點頭。

那是木神句芒在救下翳鳥後,給予翳鳥的第一個承諾。

翳鳥贈她數十年來清晨的等待,她想還翳鳥一個家,一個不曾被天火焚毀的蛇山。

“可這樣的蛇山,沒有木神,不是嗎?”亦秋望著眼前漸漸模糊的畫麵,不禁輕歎了一聲。

“天界仙神,怎懂什麼是家?”幽硯低聲說道,“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償還罷了。”

第167章

那一日起,木神便時常往返於蛇山和碧海之間。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每次歸來之時,都耗費了不少神力。

長大後的小鳥,贈予她的東西,較之從前稍微貴重了一些。

人間的首飾,漂亮的玉石,又或者一些不知從何尋來的書畫,以及出自人間的小話本。

木神總是守在扶桑樹旁,平日裡能與她說說話、聊聊天的,除了扶桑,便隻有那總是很臭屁的金烏。

說金烏臭屁,真不是什麼偏見,而是那時的金烏,真挺自戀自大,讓人不知如何相處的。

以至於洛溟淵在這畫中境裡見到了從前的金烏,都忍不住眉心緊鎖,似根本不想承認那個傻逼就是曾經的自己。

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

反正翳鳥為碧海帶來了人間的話本,希望木神可以在閒暇之時稍作消遣。

奈何人間話本多是些情情愛愛的故事,木神不怎麼感興趣,便都成了扶桑閒時的讀物。

某個白日,木神半躺於樹梢之上,正休憩養神。

遠方飛來的小鳥於扶桑樹下徘徊來去,恰見自己送給木神的話本到了扶桑的手上,一時有些不悅,飛身落至扶桑身側,化作人形,小聲問道:“扶桑神女,你怎在看這人間的話本?”

“向句芒借的。”扶桑說著,抬眉望了鬱溯一眼,不禁笑道,“這不是你送的嗎?”

“是,是我送的啊。”

“這裡頭寫的,可都是男歡女愛的故事,你拿它送句芒那根木頭作甚?還不如送我呢,我比較能欣賞。”

亦秋聽了,不由笑出了聲。

這世上最神奇的事情,莫過於一個真木頭嫌棄一隻鳥兒是木頭吧。

這扶桑也當真敢說,人家木神還在上頭睡著呢,這話若被聽見,又該如何是好?

鬱溯一時慌忙起來:“我,我也沒看過啊,聽人說有趣,便帶回來了……你,你能欣賞便欣賞吧,木神不喜歡,我往後不送了便是。”

扶桑笑道:“彆呀,我也離不開這碧海,你既有空去人間,便也時不時送我點什麼吧,我見句芒天天都有小禮物收,都快嫉妒死了。做鳥啊,不好這麼搞特殊的,弄得我都要以為你對句芒……”

扶桑話至此處,不禁壓低了聲音,湊到鬱溯耳畔,打趣道:“我都要以為,你對句芒,生了那人間的男女之情了。”

鬱溯聞言,連忙低下眉眼,麵色緊張道:“下次,下次看到合適的,我帶回來便是。”

木神低眉看了眼樹下二人,雖不知她們悄悄說了什麼,卻仍是輕笑著搖了搖頭。

不難看出,木神望向鬱溯的眼裡,有著彆與旁人的情愫。

隻是她自己並不知曉。

鬱溯問:“木神不喜歡人間的話本?”

木神答:“甚少接觸。”

那之後,鬱溯便總是追在木神身旁,將那些自己從人間看來、聽來的故事,一並說給她聽。

鬱溯問:“木神可食人間的糕點?”

木神答:“不曾食過。”

那之後,鬱溯便時常從人間帶回各類糖糕,纏著一向不食五穀的木神品嘗。

小小的鳥妖,總是想將自己喜歡的所有,都儘數送給那位救下她的神靈。

而那位神靈,也從不拒絕鳥妖的每一次饋贈。

久而久之,曾經乖巧的鳥兒變得愈發活潑,所求也一日多過一日。

可但凡是她想要的,木神都會儘力給予。

時而伴她尋朝露,時而陪她品五穀,時而將她藏於袖中,帶上天庭參加一些熱鬨的宴會,時而在夜深人靜之時,聽那鳥兒輕聲唱著來自人間的歌謠。

歲月總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流逝。

木神花了兩百多年的時間,終於讓那蛇山重新恢複了往昔的模樣。

草木繁盛,生機盎然,許多無處可歸的弱小妖靈,亦被她收留至此。

可不知為何,她有些舍不得將鬱溯送回去了。

某個夜裡,扶桑不禁問道:“那小鳥的蛇山既已恢複如初,你怎不將她送回去了?”

木神沉默許久,最終隻輕聲說出一句:“過些日子……再過些日子,我便送她回去了。”

“你可是舍不得了?”

“……”木神揚了揚唇,笑得尤為勉強。

“我看那小鳥也舍不得你,可你必須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畢竟……”

扶桑沉聲說著,望向木神欲言又止了許久,到底還是沒將話繼續說下去。

“她該回去的。”木神幽幽說道。其實這一切,無關舍不舍得,翳鳥都不屬於碧海。

那畢竟是一隻妖精,除非與仙神結下血契,從此淪作奴仆,否則無法長留於天界之地——如今不管,可日子久了,天界總歸是會插手的。

碧海一向冷清,根本沒有任何妖靈。

蛇山多好,那比碧海熱鬨多了,鬱溯回去了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木神這般想著,卻仍忍不住將送走鬱溯的日子一拖再拖。

她甚至不曾告訴鬱溯,蛇山早已恢複如初。

心底有一個聲音,一直用力拉扯著她的理智,恨不得大聲呐喊,以此向她宣布——我就是想留下那隻小鳥,你不準將她送走。

這樣的掙紮,愈漸扭曲了畫境之中所有的景象。

忽然之間,碧海於那驟雨之中卷起層層海浪,似天神降罰一般,久久不曾停歇。

那一刻,每一個入境之人似都能感覺到那一瞬木神心底不曾言說的執念。

可下一秒,一切終又歸於寧靜。//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知過了多久,幽硯輕聲說出了那句扶桑沒敢說出口的話語:“仙神是不可與妖魔相戀的。”

那輕飄飄的一句話,似是隨風去向了天邊。

翳鳥自遠方飛來,落在了有木神翹首以盼的岸邊。

她化作人形,背起雙手,踩著那細碎的海沙,一步一步走向了眼前的木神。

她的眼裡,滿滿都是那位神靈的身影。

不止是今日,還有過去那三百多年裡的每一個日夜——翳鳥鬱溯早已將木神句芒刻入自己的眉間心上。

木神眼底閃過一絲好奇,她淺笑著望向鬱溯,輕聲問道:“今日身後藏了什麼?”

這隻小鳥啊,總是喜歡將那些從人間帶回的禮物放於身後藏著掖著,這般神神秘秘,仿佛千裡迢迢帶了回來,並非為了送她似的。

“你猜!”

“上次提過的棗泥糕?”

“不對!”鬱溯搖了搖頭。

“人間的脂粉還是首飾?”

“也不對!”鬱溯又搖了搖頭。

木神猜不到了,一時無奈地笑了笑:“不要為難我了。”

鬱溯一時低下眉眼,不自覺抿了抿唇,臉頰不自覺微微泛起紅暈,好半天才自身後拿出了偷藏之物。

那是一張絹帕。

絹帕之上,繡著隻五彩的鳥兒,棲息於綠色的藤枝之上。

“我……偷偷繡了許久,不知重來了多少次,這繡出了這樣一張。”鬱溯說著,抬眼怯怯望向了木神。

她想,她應能明白。

畢竟她曾與她說過,人間女子含蓄,表達愛意之時,總愛將自己親手做的繡品贈予那心儀之人。

為了這一天,鬱溯已鼓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氣,原以為能得到一個自己想要的回應,卻不料換來的隻是一陣長久的靜默。

那一日,鬱溯拿出了三百年來,木神唯一沒有接過的禮物。

鬱溯站在海岸邊上,海風吹得她臉頰生冷,所有笑意都在那靜默之中,一寸一寸,緩緩散去。

有那麼一瞬間,亦秋不由得抿住了雙?唇,止不住將幽硯的手握得更緊了。

她害怕這樣的沉默,就像害怕看見相愛之人不敢相守。

可這一切,到底還是發生了。

長久的靜默過後,木神有些恍惚地上前兩步,輕聲問道:“我已將蛇山恢複如初,你說你想要一個家,如今……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

“回去屬於你的地方。”

鬱溯靜靜低垂著眉眼,似是愣了許久,指尖絹帕不由得隨風而去,落入身後的碧海,無人回身撿起,就這樣緩緩飄向了未知的遠方。

她再次抬眼之時,眸中已滿是淚痕。

“這裡容不下我了,是嗎?”

“你隨時都可以來看……”

鬱溯打斷了木神的話語:“你在趕我走,是嗎?”

短暫沉默後,木神低聲說道:“這裡是天界,你本也不應在此久留。”

“你趕我走,就是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