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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瑤光來 伊人睽睽 4234 字 6個月前

毒術對程勿沒用。到程勿那般武功程度,一般毒對他都沒用。

藥宗弟子的目光一日日暗下去,越到後麵,他們越絕望——“難道我整個山門,沒有一個人是這個人的對手嗎?”

“不,我們還有宗主!”

年輕的藥宗女宗主羅起秀,成了藥宗弟子最後的希望。但這宗主三年前受了重傷,藥宗弟子心中忐忑,不知宗主的傷勢是否已經養好。宗主遲遲不出來,藥宗弟子心中保持著一份希望,同時有一份害怕:如果他們的宗主也敗在程勿手下呢?

程勿神情清淡地看著藥宗弟子一日日頹然,他並不見好就收,他心中想到當年的小玉樓山:是否那時候等待女瑤前去救援的斬教教徒,和今日的藥宗弟子一樣絕望呢?

然而藥宗弟子又有什麼值得絕望。他程勿隻是堵門十日,他還沒有如女瑤曾經希望的那樣一人殺上整個宗門,他不想挑起戰爭。

他靜靜地看著前方:羅起秀是否會現身?

他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殺了這位女宗主……

到最後,羅起秀也沒有出來。她沉默著,整個藥宗門派沉默著,安靜地數著十天的日子。藥宗上下愁雲慘淡,門派凝聚力前所未有的低。最後第十天,程勿轉身走時,藥宗弟子鬆口氣時,心中不覺疑問:這樣的門派,還值得我留下來麼?門派是不是根本就庇護不了我?

……

藥宗弟子不少退出門派的風波,在江湖上讓眾門派深深吸口氣,意識到程勿在山門前挑釁的可怕之處。他不殺人,造成的影響,卻比殺人還狠。殺人不過是門派元氣耗損,反而會激起門派剩下人的凝聚人;但是不殺人,他卻瓦解著藥宗的勢力。

所有門派都在發愁:如果程勿堵到自己山門前,我們該如何應對?是第一時間求饒,還是直接被羞辱十天?

十天度日如年,程勿離開藥宗後,遇到一些伏擊。過程眾人不知,但結果是浮屍千裡,程勿行蹤不定。眾人惶恐害怕,等待中,發現程勿的第二道,是去了羅象門。江湖眾人提起信心來:羅象門的勢力,可比藥宗厲害多了。

但是十天後,他們得到的消息是,羅象門也敗了。而且年輕的羅象門的新掌門血性重,親自跟程勿比武,卻仍然不敵程勿。如今羅象門整個門派都士氣低迷,為前程而擔憂。長老們甚至聯合質疑掌門是否是合格的掌門,是否該讓位……

離去前,程勿放話:“你羅象門學武極雜,幸虧我當年沒拜入你門。”

氣得羅象門的年輕掌門當場吐血。

第三站,是朝劍門。

朝劍門好不容易選出了新掌門,新掌門非常識趣,一見程勿的身影在山下出去,就過去求饒認輸。然程勿置之不理,仍固執地等在山門下,放話接受挑戰。這位新掌門把姿態放到了最低,不光不許門中任何弟子去和程勿打,還在山門下建了一屋,專門招待程勿。待程勿走後,朝劍門的弟子們紛紛臉紅地退出門派,這位掌門也置之不理,還洋洋得意地認為自己挽救了自己的名聲。

整個江湖鄙夷無比。

最後一站,是真陽派。

江湖中人已經完全不抱希望:曾經武力值最高的朝劍門如今變成這般情況,那曾經的老好人真陽派,又怎麼可能有出色作法?

程勿完全是挑釁四大門派,恨不得四大門派跟他開戰。但是現在的四大門派,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實力。江湖上其他門派已經看出,程勿是專門衝著這四個門派去的,他們不必太過擔心。江湖上的人心不在焉地盯著真陽派,且看真陽派又是以什麼可笑的方式收場。

這一次讓眾人意外,真陽派竟然請來了一個助力——雁北程家少主程淮。

一下子,江湖關於雙方的討論重新熱烈了起來:

“雁北程少主,那不是和程勿同出一門麼?程勿也是程家的啊。”

“聽說程少主和程勿之間有一戰,莫非這一戰提前到來了?”

“不知道程少主和程勿到底誰更厲害?如果程少主……都輸給程勿了,那怎麼辦?”

這種猜測一提出來,江湖上無人說話,氣氛重新變得低迷。雁北程家是他們想到的武功最高的世家,江湖平時排名武功時,從來不把程家算上,就因為程家人太厲害,帶他們一起排名,排名上就沒正經的江湖人什麼事了。

但是如果就連雁北程少主都輸給程勿,這個江湖上,還有人能阻擋程勿的腳步麼?一個人強大至此,對江湖來說,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

……

雁北程少主和程勿那一戰的結果外界不知道,江湖中隻知道兩人大戰一天一夜,兩日後,程勿跟程少主走了。程勿飄然而去,不再守著真陽派的山門,讓真陽派跟前麵三家一樣掉麵子。籠罩在中原武林上空的程勿大魔王走了,眾人齊齊舒口氣。之後,他們怔愣:“程勿似乎也不曾做什麼,為什麼我等這樣懼怕他?”

這就和昔年他們懼怕女瑤是一樣的道理。

四大門派深諳其中道理,把女瑤豎立到了正道的對立麵。如今程勿比當年的女瑤武力更嚇人,但是江湖上已經沒人有精力做什麼了。真陽派山下的大戰時,長老謝微在山下遊走,勸說諸方成立武林盟。聽到程勿堵住山門,謝微急忙趕回真陽派時,還是和程勿錯過了。

謝微心中悵然:成立武林盟,將武林勢力整合,和朝廷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

武林盟的提議這麼久,自三年前的大戰後,江湖兩道基本都認可。唯一意見不統一的,是誰該成為武林盟主?成為武林盟主者,武功即使不是最高,也當是數一數二。甚至因為如今江湖上斬教作大,斬教和朝廷關係好,這個武林盟主,應該出自斬教。

那麼,似乎隻有……程勿。

程勿背靠雁北程家,身世清白,習得一身好武功。就算如今待在斬教,也不曾聽過他做過什麼惡事。這是一個曾經的江湖正道的大號棟梁,徹底走歪了的人。然而這個“歪”,他們卻無能為力……

這時,追程勿追回中原的人才聽到程勿在江湖上鬨出的動靜。他們前來見謝微長老,聽聞謝微的煩惱後,這十來個人苦笑:“您想到的,我們早已想到了。所以我們才出關去西林,徘徊在落雁山下。但是程公子似無意管江湖上的事,武林盟的事他不會管,武林盟主……他更不可能答應。”

“他甚是不喜我們啊。”

謝微默然,袖中手蜷起。是啊,程勿不喜他們,不會答應武林盟的事;他又何曾喜歡程勿了?若非不得已,他也不願跟程勿打交道。

謝微垂下目,輕聲:“諸位放心,當儘力準備武林盟成立之事。程公子那裡……我有把握,他一定會同意的。”

送走諸位熱心武林人士,謝微在堂中靜坐許久。兄長養傷的這三年,門中事務基本是謝微一手主持的。現今的謝微,天真心被磨去了不少,滿心疲憊,對有些人的愛恨,早已不知如何形容。

到傍晚時,謝微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離開了正堂。他去了真陽派的後山,手持燭火,沿著一個山洞中的石階向下走。冰雪封凍,每向下走三步,麵上就會覆上一層寒霜。走下四五丈時,謝微已不得不催動全身真氣抵抗下方地窟傳來的寒氣……

……

當此夜,明月懸空,雲水輕輕從天上遊過。

雁北千裡冰封,一片皚皚下,到處是死氣。是隔四年,故地重遊,程勿和程淮牽著馬,一步步接近程家。這條小路,地上冰,天上霜,銀裝素裹,與當年他逃離程家時走過的路一模一樣。那時程少俠連十七歲都很勉強,他第一次逃出家門,靠著一本翻皺了的話本走入江湖。又害怕,又新奇,又激動。

然後一晃眼,四年過去了。

程勿望著那座越來越近的古宅,睫毛上霜霧滿滿。一路前行,他和程淮都隻著單薄輕袍,路上遇到的普通百姓,一個個停下步躬身讓路:“少主,您回來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少主這次回來的好快,江湖上沒什麼好玩的麼?”

程淮眉眼含笑,隨意地應兩句。時間在他身上也發生了改變,他不再如當年戾氣滿眼,生人勿進。他的氣質變得溫潤如水,看著雁北這片天地不再覺得煩躁,不再覺得自己被束縛了,而是親切滿滿。這是他的地盤,這裡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日後他父親老了,他就要承擔起守護這方天地的責任。

兄弟二人,如今倒像是掉了個頭。

程淮扭頭看旁邊一言未發的程勿,他咳嗽一聲,彆扭無比地粗聲粗氣道:“喂,謝你在真陽派時給我留麵子,沒讓我輸得太慘啊。”

程勿:“無所謂,我本來就想回程家看一看。”

他曾經想過帶女瑤一起,打回程家。他就是打不過,有女瑤在,他們也一定是勝利的那一方。他要徹底擺脫程家,要俯視自己曾經害怕的父親。他要讓程家人承認他的存在是有意義的,他還要宣布他和女瑤的婚事……

程勿麵上無表情,想那都是曾經了。

程勿一路表現得很冷淡,讓程淮頻頻扭頭看他。程淮算是從小欺負程勿到大,他最了解程勿,程勿永遠是口服心不服,永遠是想著怎麼翻盤。現在程勿已經翻盤了,程勿看上去卻並不高興。不僅是不高興……現在的程勿,像是已失去了他的本性。

他如行屍走肉一般,死氣沉沉。

江湖人看到程勿的駭人戰力,程淮在和程勿打鬥時,卻看出程勿根本沒有進取心,沒有當年一往無前的鋒利氣勢。曾經那向死而生的悍勇無畏,讓程勿能在程淮手下苟且偷生,還能和程淮打一打;現在程勿完全是靠武力碾壓程淮,真論起習武人的精神氣,他卻已經沒有了。

程淮忍不住開口:“你這樣,即使現在武功比我高,以後也還是要輸給我。你是成不了武學宗師的。”

程勿:“無所謂。”

他的武力是彆人強迫給他的,他也不是那麼想要。武學宗師是彆人的願望,又不是他的。那個彆人是彆人,他的願望早已無法實現了。

當夜到達程家,程家長輩沒有一人前來接風洗塵,沒有一人想跟程勿說話。程勿無所謂,和程少主分開後,他去父親的後院找春姨。天地大寒,院中臘梅開花,身形窈窕、氣質清冷的少婦立在廊下看花。

婦人回頭,看到廊口站著的年輕公子。

風流一身,氣比雪涼,眉目清潤。

雪吹花落,恍如隔世,二人怔怔對望。

婦人唇顫了兩顫,含淚開口:“小勿,你……長這麼大了。你是回來看我的麼?”

程勿看著她,良久良久,他眼淚忽然滾落。他一步步走上前,看著熟悉的麵孔,他跪了下去,抱住她腰:“春姨……”

寒雪無聲,狂風肆意,他抱著幼年時鼓勵他成長的婦人,肩膀輕輕顫唞。三年掉不下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