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婀娜動人 田園泡 4341 字 6個月前

天府內外,芝麻大點的事,她揮一揮手就有人來告訴她。

“莫拘束了,坐吧。”賀爾巧輕抿一口白玉杯裡的牛%e4%b9%b3,轉頭看到阿寶。“這是哪裡來的小姑娘,長的這般討喜。”

阿寶癡癡的盯著賀爾巧手裡的牛%e4%b9%b3,砸吧了下小嘴。扯著蘇霽華的寬袖軟軟綿綿的說想吃。

賀爾巧掩唇輕笑,命人替蘇霽華和阿寶各上了一份牛%e4%b9%b3和糕點。

蘇霽華與賀爾巧並不熟識,但想著賀景瑞能將她送到這處來,必是十分信任賀爾巧的。想到此,蘇霽華便漸緩了沉悶心緒,小心翼翼的端起牛%e4%b9%b3輕抿一口。

其實在蘇霽華的想象中,賀爾巧被幽禁在殿內,必然是不敢觸碰那些外頭送來的食物的,更甚是連衣料熏香都要小心為上。

但讓蘇霽華驚訝的是,賀爾巧全然無顧忌,吃吃喝喝的整個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而當她聽到蘇霽華的疑問時,嬌俏的掩唇一笑,“傻華姐兒,你當本宮那二郎是吃素的,這點子事都做不好。”

也是,賀景瑞的手段蘇霽華是知道的。

用了牛%e4%b9%b3糕點,阿寶靠在蘇霽華的肩膀上睡著了。小嘴微張,打著輕鼾,似乎下一刻就會流出口水來。

賀爾巧吩咐宮娥上前將炕桌搬了,蘇霽華挪著阿寶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榻上。

阿寶睡得酣甜,賀爾巧示意蘇霽華進到臥室內說話。

蘇霽華隨賀爾巧去了臥室,天將暗,蘆簾半遮,有宮娥前來引燈。今日天暗的早了些,晚上怕是要落雨。

“華姐兒。”賀爾巧坐在梳妝台前,取下自己發髻上的珠釵玉環,聲音幽幽,透著一股惆悵寂寥。

“陛下今日一早,已經駕崩了。”

“什麼?”蘇霽華疾步上前,站到賀爾巧身邊,“夫人您剛剛說,陛下今早上就已經駕崩了?”

“李肅下手太快,本宮的人都來不及阻攔。”賀爾巧與皇帝有十年的情意,即便這情意在皇帝想弄死她腹中的孩子時被徹底打碎,但女人畢竟是心軟的,賀爾巧想從李肅手裡救人,卻終歸還是晚了一步。

“皇後雖被關在冷宮,但腹中有孕,據說也是個皇子。”賀爾巧慢條斯理的說著話,聲音清晰。“那巫蠱之事隻是皇帝的障眼法罷了,皇帝想保沈皇後腹中的孩子,就勢必要將我腹中的孩兒殺了。”

沈家與賀家,隻能留一個。

而現今沈家勢破,賀家勢盛,皇帝自然要找一個好把控的。所以賀爾巧就變成了那個要被取舍的人。

蘇霽華一向知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可當她真正經曆的時候才發現,帝王的有情比無情更傷人。

若是本來便無情那還罷了,偏偏他還有情。全天下權勢最大的男人對你有情,女子如何不會深陷其中。

賀爾巧是愛皇帝的,可惜她腹中有了胎兒。皇帝因為權勢,選了沈皇後。賀爾巧因為腹中的胎兒,棄了皇帝。因果循環,不過如此。

“華姐兒呀。”賀爾巧歎息出聲,自顧自的說話,似乎隻是想找人傾訴,而並不是要聽什麼意見。“若是沒有這個孩子,本宮怕是要隨先皇去了。”

一轉眼,皇帝就成了先皇。

蘇霽華站在一旁,沒有說話,視線隨著賀爾巧拿著木梳的手上下移動。賀爾巧一下又一下的順著自己的青絲長發,盯著花棱鏡眸色怔怔,也不知透過那鏡子瞧見了什麼。

賀爾巧的月份已經很大了,她挺著肚子,身懷六甲,動作有些不順,隻梳個頭而已,就已經有些喘了。

“夫人,我來吧。”蘇霽華接過那木梳,小心翼翼的替賀爾巧繼續梳發。

賀爾巧凝視著花棱鏡中蘇霽華的那張臉,聲音清婉道:“真好看,比我年輕時還要好看。”

蘇霽華笑道:“夫人現下也很年輕。”

“是嘛。”賀爾巧撫著臉,擦洗乾淨臉上的胭脂水粉與螺黛口脂,露出一張憔悴麵容。

卸了妝,就著燈光,蘇霽華這才發現,賀爾巧方才那副容光煥發的模樣,隻是因著臉上帶了妝,這會子她將妝一卸,麵色陡然就蒼白了起來,甚至能看到雙眼處暈開的紅腫哭痕。

“華姐兒呀,你瞧瞧女人,就是學不乖。”賀爾巧用濕帕覆著自己的眼睛,聲音輕飄。“為了一個男人,都差點把自個兒哭瞎了。”

蘇霽華替賀爾巧換過帕子,“夫人,您的腹中還有孩子。”

“是啊,我還有孩子。”賀爾巧紅著眼撫了撫腹中的孩子,“這孩子來之不易,我定是要好好護著他的。”

入夜,蘇霽華與阿寶睡在外間,賀爾巧歇在裡間。

巧喜閣內十分平靜,蛙叫蟲鳴,流螢繁星,景致宜人。但蘇霽華知道,巧喜閣外卻是早已翻天覆地。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夜半,窸窸窣窣的落起了雨,蘇霽華被吵醒,摟著懷裡的阿寶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雨很大,但落了一陣就歇了。氣勢洶洶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

阿寶睡得香甜,蘇霽華因著有孕,身子受不得疲憊,當即也合眼睡了。

翌日,蘇霽華早早起身,梳洗完畢之後去裡間拜見賀爾巧,卻聞到一股子血腥氣,但血腥氣不濃,起碼站在裡間門口的蘇霽華先聞到的,是那濃鬱到幾乎讓人作嘔的熏香味。

她急急打開蘆簾進去,就見賀爾巧的榻旁跪著一宮女,麵色慘白。

“怎麼了?”

“奶奶。”宮女跪伏著上前,聲音哽咽,“夫人昨晚上見了紅,但不準奴婢宣揚。熬了一夜,方才歇上半刻說緩過來了。可奴婢不放心,勞煩奶奶想想法子。”

“我……”蘇霽華十分為難。她雖然懷著孕,可這生孩子的事是真不懂。

“太醫呢?能宣太醫嗎?”蘇霽華急道。

“奶奶,巧喜閣被李肅管著,外頭不知什麼動靜,奴婢實在是不敢貿然行動。”

“那,那留的暗線呢?”蘇霽華壓低聲音。

宮女繼續搖頭,然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道:“勞煩奶奶照看夫人,奴婢去尋李嬤嬤來。”

“好,你去。”蘇霽華不知這李嬤嬤是誰,但想著應當是個靠得住的。

蘇霽華疾奔走到榻旁,見賀爾巧麵色慘白的睡著,身上蓋著綢被,腹部高高攏起,裙下墊著白布,上頭淅淅瀝瀝的混著血水。

“夫人?”蘇霽華湊上前輕喚一句。

賀爾巧沒應,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夫人?”蘇霽華急急又喚了一句,手足無措。好在那頭宮女將李嬤嬤給帶來了。

李嬤嬤衣衫不整的過來,麵色悲切的跪倒在榻旁,“我的夫人呀,您這是何苦啊。”

聽到李嬤嬤的聲音,賀爾巧閉著眼,輕笑著開口道:“嬤嬤來了。”

“夫人,老奴早就說了,這孩子留不得,您偏要留,如今這般境地,您還要拖著。”

賀爾巧搖頭,聲音縹緲,飄入耳中似不真切。“嬤嬤,我不怪你。這孩子日後,還要靠嬤嬤來帶。隻有嬤嬤帶著,我才能安心。”

“夫人……”李嬤嬤哭紅了眼,嚴肅刻板的麵容瞬時就像是又蒼老了十歲。“是老奴的錯,老奴當初若是狠心替夫人灌下那碗墮胎藥……”

“嬤嬤。”賀爾巧原本氣若遊絲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蘇霽華被唬了一跳,就見跪在一旁的李嬤嬤趕緊上前安撫賀爾巧。“夫人,是老奴的錯,一切都是老奴的錯。”

蘇霽華原本一頭霧水,但從賀爾巧與李嬤嬤的談話中似乎覺出了些味道。

賀爾巧雖有孕,但這孩子似乎不能留。若是留了,便保不住大人,所以李嬤嬤護主心切,才會端了墮胎藥給賀爾巧吃。

賀爾巧是想要孩子的,李嬤嬤端來的墮胎藥定然是按著保胎藥的名義端來的,但這事終歸是被賀爾巧識破了,兩人有了間隙,所以賀爾巧身邊就留了那麼一個小宮女。而直至方才,她覺得自個兒撐不住了,才又將李嬤嬤喚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說到底,賀爾巧最信任的還是這個護主心切的老嬤嬤。

“嬤嬤,孩子就交給你了。”賀爾巧攥著李嬤嬤的手,胳膊纖細乾瘦,完全沒有懷孕之人的豐腴紅潤。

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

“夫人……”李嬤嬤哭的撕心裂肺,如喪考妣。

聽說李嬤嬤是賀爾巧的奶娘,自小將人養大,賀爾巧入宮時又帶上了李嬤嬤,這裡頭的情分,大致比親娘都還要再親上幾分。

幫不上什麼忙,蘇霽華出了內間,摟著阿寶坐在巧喜閣的大殿內,眸色怔怔的盯著院子裡頭的那棵桂花樹發呆。

昨晚進殿的時候,蘇霽華沒發現那棵桂花樹,今日瞧見了,她便覺得那濃鬱的香氣幾乎要堵的她呼吸不暢。

阿寶砸吧著嘴,聲音甜膩膩的指著桂花樹道:“姐姐,桂花糕。”

“嗯。”蘇霽華點頭,覺得這長在宮裡頭的桂花那麼香,是不是因著吸多了人血的緣故。

賀爾巧終究是沒有挨過去,蘇霽華坐在殿內,能聽到裡頭傳來的,隱忍的哭泣聲,還有孩童細弱的哭腔,裹挾著血腥氣噴湧而出,跟濃鬱的桂花香混在一起,引人作嘔。

蘇霽華曾聽說,孩子出生時若是哭的厲害,那便是身體康健,若是哭聲似貓兒般細小,那便是身子骨太弱。

賀爾巧拚了命將這孩子生了下來,她的身子本就不好,連帶著孩子的身子骨也不行。

李嬤嬤精心照料,衣不解帶的看護。賀爾巧的屍身被留在殿內,用冰塊鎮著。

晚間,蘇霽華照舊是與阿寶一道睡的。

阿寶是個沒心沒肺的,念叨著桂花糕睡得酣沉。

蘇霽華想起賀爾巧昨晚上那副癡癡念著皇帝的模樣,又想起賀景瑞那張化著妝的宮女臉。她撫著自己的肚子,期盼著明日快些來到。

晚上又落雨了,蘇霽華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聽到李嬤嬤跪在賀爾巧身邊,絮絮叨叨的說話,宮女哭的隱忍,整個巧喜閣內充斥著濃鬱的悲切。

明日終歸是來了,巧喜閣久閉的殿門大開,蘇霽華站在院內,看到身穿玄衣緞袍的賀景瑞緩步而來,麵容冷峻,眉眼鋒利,細細的柳葉眉被抹了一點螺子黛,畫出眉峰,勾出隱戾。

蘇霽華突兀有些想笑,但笑著笑著她就哭了。

“賀景瑞,三姐走了。”

“我知道。”賀景瑞伸手將蘇霽華攬在懷裡,他的身上帶著血腥氣,但蘇霽華卻並不覺得討厭,甚至覺得非常安心。

“這是三姐自己的選擇。”將下顎抵在蘇霽華的發頂,賀景瑞聞到院內的桂花香。

“三姐說,她最喜歡桂花,她死後一定要將她的骨灰埋在這棵桂花樹下,看著麟兒長大。”

麟兒是賀爾巧生前給腹中孩子取的%e4%b9%b3名。喜得麟兒。這是賀爾巧用生命換來的孩子,即便代價如此沉重,她依舊歡喜。

李肅沒有想到,他老馬失蹄,被賀景瑞這個毛頭小子端了老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