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都長的跟天仙似得。
蘇霽華用帕子替賀景瑞將碗筷都用熱水過一遍,然後又擦了一遍,這才替他擺好。
賀景瑞不是個挑剔的人,畢竟在外打過仗,什麼事沒見過,獵戶家難得來這許多人,陳年的碗筷都擺了出來,有些甚至還有黴漬。但是他也不嫌棄,慢條斯理的夾菜吃肉。
賀景瑞氣場太強,眾人見他動了筷,才開始用晚膳。
說是晚膳,其實隻是一大盆土豆和鹿肉,而且那鹿肉還沒煮熟,裡頭血淋淋的看著就可怖。
賀景瑞覆著白紗布,隻瞧見那鹿肉內有一片暗影,當即便未用,隻吃了些土豆。土豆糜爛,入口即化,也算飽腹。
蘇霽華吃了兩個便用不下了,她撐著下顎靠在木桌子上,無意識的盯住木桌子上裂開的縫隙看。
木桌子老舊,縫隙很大,能看到賀景瑞穿著皂角靴的腳和蘇霽華的繡花鞋尖,並排放在一處,陡生出一股親密之感。
蘇霽華瞧著瞧著就止不住笑了,她捂嘴轉頭看向賀景瑞,那人還在慢條斯理的咬著土豆,唇紅齒白,模樣俊美,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土豆,卻好像在用什麼珍饈美食般動作優雅自如。
惹得餓了一日狼吞虎咽的眾人也不好意思的放慢了速度。
茅草屋的大堂內隻點一盞油燈,眾人擠擠挨挨的圍坐在一張小木桌子旁,蘇霽華與賀景瑞挨得極近,她能聞到那人身上熟悉的清冷味道,似香非香,尤其好聞,令人安心,讓人忍不住的想靠近。
蘇霽華偷偷往賀景瑞這邊挪了挪,然後開始擺弄起小短腿。她上上下下挪動,對照之後發現自己的腳竟比這人小了近一半!這個人是吃什麼長的,腳這麼大。
“用好了,便早些歇息去吧。”賀景瑞頭也沒轉道。身旁的人太鬨騰,貼著他的臂膀左踢踢右蹬蹬的,讓他完全無法集中精神,滿心滿眼的都往那顆小腦袋上轉。
整張桌子上,隻有蘇霽華一個用好了晚膳,所以他這句話當然是對她說的。
蘇霽華紅著臉應了一聲,磨磨蹭蹭起身。這人是又在嫌她了嗎?
“姑娘,咱們這處地兒小,隻餘下兩間房,您瞧瞧……”獵戶妻看著蘇霽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姑娘是一人住呢,還是……”
“我與爺一道住。”隻兩間房,自然是不可能讓賀景瑞跟其他三人擠在一處的,但她一個女子也不好與那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處,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蘇霽華與賀景瑞一道住,畢竟他是伺候他的“丫鬟”嘛。
美貌丫鬟帶在身邊,為的不就是那檔子事,自然是要住一道的。
獵戶妻十分懂,她朝著蘇霽華曖昧點頭。
其實同住這事蘇霽華是存著私心的,雖然賀景瑞答應帶她一道去了,但她生恐中途這人反悔又將她送回去,所以蘇霽華自然要時時刻刻,牢牢的將人給盯住了。
但此刻看著獵戶妻的表情,蘇霽華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話。她神色懵懂的看向賀景瑞,絞著指尖,有些不安。
桌上有一瞬沉靜,賀天祿是知曉些內情的,但他年紀小嘴又悶,不說。沙一鵬壓根就察覺不到這詭異氣氛,還在吃土豆,一口半個的以為這小丫鬟確是賀景瑞身旁的丫鬟,私底下還與桑振清感歎過。
他們將軍總算是有個伴了,雖是個丫鬟,但耐不住長得好看,怪不得打仗還要帶在身邊拴著。他們將軍這是初次開葷,食髓知味不肯放了。聽到沙一鵬話的桑振清隻是笑,並不搭話。
木桌旁,賀景瑞沒有說話,似在想著什麼,手中筷子都停了。蘇霽華見狀,趕緊拎著那軟墊跟獵戶妻去了大房間,生恐那人反悔。
房間確是挺大,連著廚房有一炕,剛剛燒過之後暖融融的十分舒服,隻是炕上被褥陳舊,還有些發黴的味道。
在外頭,有片瓦遮身已算極好,蘇霽華一點都不嫌棄,攏著被褥就鑽了進去,打定主意那人若是來趕她,她也不走。
炕上太暖和,蘇霽華是和衣而睡的。坐了一日馬車,她早已疲憊不堪,迷迷瞪瞪的睡過去之後隻感覺渾身熱的厲害,想掀開被褥出出身上的熱氣,卻是被人一把按住了剛剛露出半截指尖的胳膊又硬生生塞了回去。
蘇霽華還未醒,但她被熱的口乾舌燥的直咽口水,最後終於是憋不住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房內無其它人,賀景瑞雙眼上的白紗布已經取下,他拿了一張小木凳,衣冠整齊的背對著炕而坐,背脊筆直。
蘇霽華用指尖點了點那人的肩膀,聲音微啞,“爺,你為什麼不上炕?”
賀景瑞身形不動,坐在那處穩如泰山,但細看卻能察覺到他發紅的耳尖。“你睡。”
“……我有些口渴。”蘇霽華下炕,嘴裡渴的厲害。“我要去尋水喝。”
說完話,蘇霽華站在那裡也不動,隻盯著麵前的賀景瑞看。房間裡麵暗的厲害,蘇霽華隻能看到賀景瑞模糊的影子。
但賀景瑞能暗中視物,他看到那小姑娘睜著一雙大眼盯著他瞧,心就軟了。
“爺,我怕,不敢去。”小廚房在院子裡麵,深夜山林的又沒燈,蘇霽華確實是不敢一個人去。
賀景瑞起身,往外去。
蘇霽華趕緊跟在他身後。
雖說叫小廚房,但不過也就是臨時搭出來的一個棚子。外頭烏漆墨黑的什麼都瞧不見,蘇霽華一腳下去就是一個汙水坑,踩得正正好好一點不落,繡花鞋濕了半透。
“彆動,我去取燈。”賀景瑞開口道。
“哦。”蘇霽華乖巧點頭,呆呆的站在那裡不動。片刻後賀景瑞取了油燈來,雖昏暗但好歹能視路。
賀景瑞在前頭開道,蘇霽華跟在後麵進到小廚房,翻翻找找的尋水。
小廚房的灶台沒熄,蘇霽華蹲下`身子搓了搓手取暖,錯眼看到那放在旁邊的瓦罐子,想著這裡頭是不是會有水。
“唔……”一掀開瓦罐子,撲麵而來便是一股濃鬱的血腥氣,蘇霽華看著那暗沉沉的血被嚇了一跳,往後退時踢到瓦罐,那罐子往旁邊一倒,裡麵的血瞬時傾瀉而出。
聽到動靜,站在小廚房門口的賀景瑞轉身,冷不丁的看到灑了一地的血,麵色大變。
“怎,怎麼辦?彆看。”蘇霽華慌裡慌張的企圖去捂賀景瑞的眼睛,但已經晚了,那人緊閉著雙眸靠在小廚房的木門上,麵色蒼白,唇瓣緊抿。
“三叔?”蘇霽華小心翼翼的喚了一句,神態緊張。
男人久久沒有應聲,蘇霽華急道:“我去喚人。”
話罷,蘇霽華往外去,剛剛踏出一步卻被人一把攥住了胳膊。力道適中,卻讓人掙脫不得。
“鹿血?”沙啞的嗓音從那渾身氣勢陡然就變的鋒利異常的男人嘴裡吐出,帶著慵懶狠戾。
蘇霽華轉身,看到垂著眉眼的賀景瑞,呐呐張嘴,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變了嗎?
天闕抬眸,看了一眼天色,然後環顧四周,雙眸暗眯起。“小寡婦,這是哪裡?”
“山,山上。”晚風夜寒,蘇霽華哆嗦著身子往灶台那裡靠了靠,剛才賀景瑞取出來的油燈就置在那上頭,此刻被風吹得飄忽不定愈顯昏暗。
天闕隱在暗色裡,隻一雙眼灼灼的看向蘇霽華,就像暗夜裡的餓狼。
“山上?”天闕皺眉,依舊拽著蘇霽華不放,甚至還往身邊拖了拖。“今日初幾?”
“初五。”
“初五?老子說過,讓你三日後放老子出來。”男人突然暴躁,嚇了蘇霽華一跳。
三日?今天是第幾日?蘇霽華愣愣眨了眨眼,麵色懵懂,片刻後才恍然。怪不得她一直覺得自個兒忘記了什麼事,原來就是這事!
“我,我這不是將你放出來了嘛。”蘇霽華底氣不足。
“你當老子跟那賀景瑞一樣蠢?今日是第五日!”天闕衝著蘇霽華喊話,那沙啞嗓音穿透小破廚房,惹得房間裡都亮起了油燈。
“噓,裡頭有人出來了。”蘇霽華下意識的一把捂住天闕的嘴把人往背後塞,就像是在掩蓋什麼罪證一樣。
身高腿長的天闕被蘇霽華掩在身後,就像是躲在螞蟻後麵的大象。
“蠢貨。”勾唇諷笑,天闕抬手打翻灶台上的油燈,然後一把扛起人就出了小廚房。
院子不大,但蘇霽華那間房間是有窗的,天闕扛著人翻窗,剛剛進去就聽到小廚房裡傳來人聲,是獵戶妻在抱怨不知哪裡來的野物聞著血味打翻了鹿血。⑦思⑦兔⑦網⑦
天闕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壓在懷裡的蘇霽華,低笑道:“那鹿血可是好物,你真是糟蹋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鹿血的功效是……
賀天祿:我不喜歡那個老女人
白賀:要叫二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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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夜已經很深, 房間內未點燈,伸手不見五指。
蘇霽華規規矩矩的坐在小木墩上,一點不敢亂動。
身後炕上躺著一位大爺,翹著腿在啃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小廚房裡偷出來的土豆。土豆已經冷了,但那人卻啃得津津有味。
蘇霽華垂眸盯住腳下的小木墩,想著真是風水輪流轉,方才她在炕上睡得舒服, 賀景瑞坐在硬邦邦的小木凳上看著她睡,現在輪到她瞧著那人歇息了。
“轉過來。”大爺啃完了土豆, 開始發號施令。
蘇霽華僵硬著身子轉過去, 磨磨蹭蹭的低著小腦袋不說話。
大爺不滿意,“抬頭。”
蘇霽華抬頭, 努力的睜大一雙眼,但因為房間裡麵實在太暗, 她連天闕的影子都看不見。
黏膩的指尖沾著土豆泥掐上蘇霽華下顎, 天闕朝人逼近。
蘇霽華看不見人,但卻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沉穩而有力, 噴灑在她的麵頰處, 溼潤潤的帶著土豆香。
“我不是故意忘記的。”蘇霽華覺得自己要有良好的認錯態度,所以先發製人的開始說話,音調軟綿綿的就像天闕掐在指尖的肉,滑不溜秋的讓人懷疑是不是上了一層白蠟。
“你還委屈上了?”一把掐住蘇霽華癟起的嘴,天闕斂眉, “老子教你法子去對付那賀景瑞,你就是這樣應付老子的?”
“唔唔唔……”被天闕掐住了嘴,蘇霽華說不出話來,她偏頭努力掙脫後道:“你到底是因為什麼事一定要初三出來。”
男人沒了聲息,蘇霽華覺得裡頭有蹊蹺,就又問了一遍。難不成她真是耽誤這人什麼大事了?可是自賀景瑞答應了她的求親後,她腦子裡頭渾渾噩噩的興奮了好幾日,哪裡還記得起來這等事。
天闕不耐煩的卷著被褥躺回坑上,半天憋出一句話,細聽之下竟似還帶上了幾分委屈。“初三的運司糕最好吃。”
蘇霽華:……
運司糕?什麼運司糕?哪裡來的運司糕?
“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