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什麼?」
「那就一起去。」
「——這還差不多。」
青年心滿意足,轉身走了。
他沒看見,直到他出房門前,身後坐在籐椅裏的男人都始終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背影。
半晌後,書房裏有人無聲一歎。
……不管你是想忘記還是想記起,我都想讓你記起。
這是我的私心。
案子的發生地距離甘城很遠,宋思年和謝忱商量過後,還是決定以效率為重——坐飛機。
儘管老樹甚為懷疑它家主人隻是對自己以前從來沒坐過的那個大鐵疙瘩感到好奇。
謝忱通過焦家讓捉鬼師聯盟那邊辦好了一切手續,便和宋思年一起趕去了機場。
好奇地瞄了一路終於登機之後,宋思年便在座位上,看著起飛前的飛行跑道地麵,一邊研究一邊和老樹嘀嘀咕咕——
「樹啊,你說拿東西和鬼市的大巴車會有區別嗎?」
「額,大概有吧……我也沒坐過,隻看資料書上提,飛得很高。」
「鬼市大巴飛得也不低啊。」
「……嗯,主人說得有道理。」
「那你說區別是什麼啊?」
「……」
老樹苦思冥想了很久,突然抖了抖綠芽兒,喜道:「我查到了。」
「嗯?是什麼?快說。」
老樹:「鬼度百科上那些靈鬼都說,飛機司機開得比大巴司機穩多了!」
宋思年:「…………」
宋思年:「他們對穩的衡量標準會不會定的太低了?」
想了想第一次坐鬼車大巴的痛苦,宋思年突然為接下來一個多小時的飛行航程感到憂心。
坐在旁邊合眼休息的謝忱終於忍不住,伸手把青年的額頭扶著輕壓到靠背上。
「很穩,睡吧。」
「……哦。」
男人的掌心乾燥而溫和,宋思年被按到靠背上後,便狀似乖巧地合了眼。
一切終於歸於安靜。
直到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慢慢行駛,謝忱旁邊突然起了個幽幽的聲音——
「其實我不想問的,但我實在太好奇了。想了一天,昨晚都沒睡好。」
「嗯?」
宋思年睜開眼——
「你和宋絕,到底是什麼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謝老幹部:「……」
掐指一算,這是道送命題。
第90章
宋思年問完之後,很久都沒得到答案。
直到飛機機身抬起,機艙內所有人都跟著機身仰向後座時,沒有受到耳壓乾擾的魂音傳音響起來——
「舊友。」
「……」宋思年聞言輕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問,「噢,原來是舊友啊……不過,你確定你們真的隻是朋友的程度嗎?」
謝忱沒回答,而是側眸望過來,反問道:「為什麼突然這樣說?……有人跟你說什麼了?」
「那倒沒有,隻是一種直覺。」宋思年眯著眼笑%e5%90%9f%e5%90%9f的,看起來一臉無害,「而且我感覺這種事情還是提前問清楚比較好。畢竟我也姓宋,按你的意思,那個宋絕又剛好比我大一些,萬一是我家裏長輩,還和你有過不清不楚的關係的話……」
宋思年言盡於此,剩下的沒再細說。
謝忱卻接了他的話頭。
「有過的話……」
男人轉過臉看他,清俊五官間仍舊如平素一般不見什麼情緒顯露,隻是在那雙黢黑的瞳子裏,宋思年隱約竟覺得能看出兩份極淡的笑意來——
「那會有什麼影響?」
「…………」
顧不上分辨那點笑意的由來,宋思年已經被這話氣得心裏暗自磨牙了。
但麵上他分毫沒露,微笑開口:「那也沒辦法,我隻能給那位可能是我祖宗的宋家家主燒一炷高香,希望他泉下有知能原諒我這個不肖子孫撬了他的牆角,但就算他氣得要從棺材板下麵蹦出來,這牆角我也絕對不會還給他的!」
話初還帶笑,等到尾音時則已經是「原形畢露」地咬牙切齒了。
謝忱未忍住莞爾,側回臉去。
「……你笑什麼?」正暗地裏又在小本本上給宋絕名字下麵記了一筆,宋思年注意到謝忱反應,不由惱然地問。
謝忱嘴角一揚,卻沒看他,隻低聲帶笑地開了口。
「笑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宋思年:「……??」
——這話聽起來可不像是在誇人。
但是笑著罵……謝忱似乎也並不是那樣的性格。
越想越不解,宋思年伸手去戳戳自己手腕上的樹芽兒——
「老樹,你說他這話什麼意思?」
問題雖然是沖著老樹去的,但青年的眼神卻在往身旁男人那裏飄。
謝忱卻沒給反應,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宋思年對老樹提出來的問題。
於是老樹無辜頂缸——
「……啊?什麼話什麼意思?」
「你少給我裝傻,你剛剛明明聽到了。」宋思年咬牙切齒,順便往旁邊睖了一眼。
老樹:「…………我真的什麼也沒聽到啊,主人。」
見此間謝忱都裝作聽不到,並沒有要給自己答疑解惑的意思,宋思年隻得放棄。
他垂手把老樹探出來好奇地東張西望的樹芽兒摁了回去。
「既然什麼都聽不到,那也什麼都別聽了。」
老樹小聲嘀咕:「遷怒可不是什麼美德啊主人……」
宋思年裝作沒聽見,扭頭看向一邊。
不過等飛機到達飛行高度,開始平穩前行,兩旁飛機窗戶被打開之後,宋思年的注意力便徹底跑沒了——
「哦豁……鬼度百科騙人,這飛機飛得明明比鬼市大巴高多了……大巴那會兒我們都是從雲中間穿過,現在雲都在下麵呢……」
旁邊老樹物肖其主,樹條上的綠芽芽兒拚了命地往窗口探——
「真的哎主人,你看那個雲層好厚好軟的樣子,感覺跳上去會很舒服,好想試試看……」
「嗯?那一堆雲的形狀怎麼那麼奇怪?看起來坑坑窪窪的,真難受……」
「……」
兩人登機本來就是傍晚,很快飛機窗外麵的天就暗了下來,變得漆黑一片。
什麼雲啊霞啊霧啊靄啊,此時統統都被淹沒進小小的舷窗外那片無邊無際的寥廓夜色裏去了。
隻偶爾才會遇到,不知是星礫還是別的什麼的光點在外麵路過。
宋思年之前在新奇勁兒裏和老樹滔滔不絕了半個多小時,此時困意早就趁著夜色侵襲來,幾分鐘前便已經嗬欠連天,此時更是腦袋一點一點地,直往左右兩邊落。
謝忱起初沉浸思緒裏未察覺青年動向,不經意往窗外瞥一眼時,正看見青年睡著,腦袋卻往舷窗上砸。
謝忱想都沒想,本能將靈力驀地外放出去,隔空把人托住了。?思?兔?網?
宋思年睡意朦朧間被謝忱的靈力一托,便輕眯著雙桃花眼看向謝忱,他嘴角軟勾了下,便準備合上眼回歸夢鄉。
而就在下一秒,他身形驀地一僵,同時突然睜眼扭頭望向側後某個方向。
和他一同發生了表情變化的還有謝忱。
隻是謝忱並沒有像宋思年一樣,轉身去看方才那陣異動氣息傳來的方向,他瞳色微沉,先確定了宋思年已經穩住身,才緩緩抽回了靈力。
此間,宋思年已經臉色有點難看地轉了回來。
「剛剛的氣息……你也察覺到了吧?」宋思年以魂音傳音給謝忱,「是什麼東西,你感覺出來了嗎?」
謝忱垂眼,遮住眼裏微冷的情緒。
「……惡鬼。」
宋思年嘴角抽了抽,「真不是我的錯覺啊?我本來抱有僥倖希望是自己睡多了感覺錯了……不過,惡鬼怎麼會出現在飛機上,而且我們之前登記前後,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
謝忱眉頭微鎖,「是我疏忽了。它是借助一件被施了靈符的古老法器遮罩了自身氣機上來的。」
「那剛剛它的氣息怎麼突然爆出來了?是在威脅我們?」
「應該不是。」謝忱說著,有些無奈地看向宋思年,「是我剛剛以靈力托起你的時候過於緊張,靈力釋放得未加控製,可能是驚到它了,它以為靈力是因它而起的,所以才激起了激烈的氣息反應。」
「哦……」宋思年皺皺眉,「那還真是個倒楣鬼。那現在怎麼辦?」
「雖說是托庇於那件法器,但還需承受法器反噬,所以能遮掩一路證明它自身修為應當不低……不能貿然行事,先觀察它的目的。儘量避免在飛機上發生衝突,不然……」
謝忱的目光在飛機前方掃過。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有的閒適聽歌,有的皺眉翻看檔,還有的與同行的人玩笑說鬧。
沒人知道,此時飛機裏麵正藏著一個巨大的禍患,在處理上一不小心,就會讓所有人落得個機毀人亡的下場。
宋思年自然明白謝忱的意思,眉間褶皺也更深了幾分。
「那就隻能暫且按兵不動了。……不過還好他暴露了行跡,這樣就算他要做什麼,我們至少能夠有所防範。」
「嗯,靜觀其變吧。」
宋思年默然,繼而問:「你剛剛說到他托庇自身而得遮罩氣機的是一件施了靈符的法器?這世上還有捉鬼師能畫出遮罩得了你的感知的靈符?」
宋思年說完,卻發現謝忱的神色變得有些莫名。
「……怎麼了?」
謝忱沉默了幾秒,說:「那個法器上的靈符,大概是我畫的。」
宋思年:「…………」
宋思年:「????」
謝忱:「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它和其他許多件,是我送給宋家的……禮。」
宋思年狐疑:「什麼禮?」
謝忱沒說話,轉開了眼。
「聘禮」這兩個字如果說出來,大概用不著這惡鬼苦心費力,宋思年一個人便能拆了飛機讓所有人一起去見各自的如來佛或者上帝。
碰巧老樹救場:「主人,您現在該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這法器原本應該是在宋家那裏的,現在跟在這個惡鬼身邊跑到了您麵前——您不覺著這裏麵有貓膩嗎?」
宋思年歎氣,「從最開始,我身邊的貓膩就沒少過。」
老樹急了,「主人,這可不是小事情,您再想想,他——」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就是想說宋家可能已經通過我知道他的存在了嗎?」
宋思年沒好氣地把老樹堵回去,隨即皺著眉看向謝忱,「看來你原本偷偷潛入的計畫要改了啊……就算有你那種族天賦在,宋家的精英捉鬼師不在少數,幕後策劃者更可能便是他們家主,如果他們一直都在追蹤我,那發現了你的身份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沒關係。招納會上會彙集五湖四海的閒散捉鬼師,即便他們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會敢在明麵上做什麼。……調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