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了吧……
老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宋思年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半上午的時間。
一睜開眼,他懵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此時身在何處——實在是之前這一覺睡得太過深沉,幾乎要讓他迷失在夢裏了。
正想著,起身到一半的宋思年陡然頓住。
……夢?
他昨晚……做夢了嗎?
好像是有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長得讓他腦子都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年的,可不知道怎麼的,他卻連那夢的一丁點兒細節都記不起來了。
唯一能記得的……
就是一顆珠子。
他見過。
而且很熟悉。
之前這珠影也曾浮現在他腦海裏,隻不過那時候都是一閃而逝,直到此時此刻,才那樣紋理畢現地清晰。
那珠影樸素,並不起眼,卻又有一種別樣的吸引力。
像是闊別多年的老友,幾乎讓他有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然而卻不明這衝動的來因。
宋思年眉心緊皺,慢慢起身下床。離著臥室房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他再次停住了身形,同時狐疑地看向麵前的牆壁。
確切說是透過這麵牆壁,他看向了正在書房裏坐著的男人。
宋思年沒有猶豫,徑直出了臥室,走進了書房裏。
「昨晚是你抱我到床上的?」
「……嗯。」
低眼看著資料的男人沒有抬頭,再自然不過地應了一聲。
宋思年狐疑地看著他,「那也是你給我施了什麼靈術,讓我睡得那麼沉的吧?」
「嗯。」
男人這一次回答得更快速也俐落。
宋思年:「……你有趁我睡著的時候,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
謝忱沒有急著開口,而是先放下了手裏的資料,坐在圓弧形的籐椅裏抬起頭,黑眸深邃而平靜。
「奇怪的事情……比如呢?」
「…………」宋思年卡了殼。
雖然是他一直比較倚賴的直覺告訴他有點什麼問題,但男人那坦坦蕩蕩的目光又實在讓他無從懷疑。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想了兩秒之後,宋思年莞爾一笑,「也對,就算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也該是我對你。你這沉悶性子,能做什麼?」
一牆之隔外,就躲在客廳裏的老樹無聲地在心底咆哮捶牆——
「主人啊……你可千萬別被那個男人的臉和他虛偽的正經給騙了啊!你昨晚被佔便宜了!占大便宜了啊!」
然而即便在心底嘶吼得再用力,在書房裏男人似乎不經意地將目光掃過它麵前的牆壁時,老樹還是本能地一縮樹芽兒腦袋,安靜如雞地趴了回去。
……對不起主人,我慫了。
宋思年渾然不知一牆之外老樹複雜扭曲的心路歷程,他沒心沒肺地走到了謝忱身旁,也毫不設防地扶著弧形籐椅的扶手躬下腰,去看謝忱麵前的資料。
「這資料我昨天問你們局裏小警員,他說能看我才拆的。我昨天看了一天,發現資料裏好些事情說得模模糊糊遮遮掩掩的,根本看不出真實情況——所以怎麼樣,你這次又準備出外勤了?」
謝忱卻將手裏資料往旁邊桌上一擱。
「宋家的招納過不多久就要開始,為了確保進入資格,我最近忙於任務,不會去了。」
宋思年沉默地看了男人兩秒,隨後眼睛一眯——
「你騙我?」
作者有話要說:皮皮年:呸,大豬蹄子。
第89章
聽了宋思年的話,坐在籐椅中的男人抬眼看向他,眼神平靜。
「騙你什麼?」
宋思年伸手拿過他放在一邊的材料,「你如果真不打算去調查這個案子,那為什麼要看這些資料看這麼長時間?」
「……」
「你跟我說你不去,隻是不想讓我跟著你去吧?怎麼,怕我拖累你?」
謝忱聞言微皺起眉,黑眸裏帶著些不虞地望他。
宋思年被男人這樣一瞧,原本被欺騙而有些不悅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
他嘴角一勾,好看的桃花眼都往下彎成了月牙兒——
「不是怕拖累的話,那就是擔心我了?」
謝忱對這人的脾性再熟悉不過,也便應了他的意思坦言,「這件事比我想像中危險了些,我不希望你被牽連進來。」
宋思年:「可你也知道,這一開始就是跟我脫不開乾係的。」他一攤手,笑得沒心沒肺,「我也是身不由己嘛。」
謝忱:「隻要你不想,沒人能逼迫你牽涉進來。」
宋思年一愣,莞爾失笑,「我都沒有這樣的自信,你對我可真是有信心。」
「……」
謝忱並不理會他的玩笑,仍舊用那樣嚴肅的目光看著他。
宋思年臉上笑容垮下來——
「好吧好吧,是我自己好奇心太重,所以真的很想去看看這個案子。」
「……」
謝忱眼神稍冷,儼然不為所動。
兩人一站一坐對峙了好一會兒,宋思年絲毫沒能借助這個居高臨下的地勢給自己帶來什麼氣勢上的優勢。
於是最後還是他敗下陣來——
「……我不放心你自己去。」
謝忱一怔。
男人很少有這樣明顯的失神,如果是平素顯露出來,宋思年說不得要拿他打趣,然而這會兒某人也正難得有些不自在,根本沒能注意到謝忱的反應——
「你們局裏那個孫得星說了,他朋友就在那邊的警局工作。他朋友說這個案子又棘手又危險,之前已經瘋了好幾個警員了。」
「瘋了警員?」謝忱被這話拉回了理智,眉心緊蹙,「什麼意思?」
宋思年:「好像是他們那邊警局的警員最開始是把這個案子當意外處理的,然後走流程去死者家裏例行通知的時候出了狀況,凡是去了的警員都瘋了。」
謝忱目光微沉。
宋思年繼續說:「聽他描述,多半是有惡鬼作怪,而且肯定不是一般的惡鬼——能害人命的惡鬼,和能不傷人就把一堆員警嚇瘋了的惡鬼,這兩者之間的差距恐怕都不是一個兩個境界的。」
謝忱此時已經聽懂了宋思年的「不放心」,儘管為這案子煩擾,但麵上仍少有地露出一點笑意。
「我是捉鬼師,你對我還不放心?」
宋思年咕噥了句,「捉鬼師怎麼了,我還認識一見我就跪的捉鬼師呢……」
謝忱:「我跟他們都不同,你知道的。」
宋思年抿了抿唇,「但是之前在鬼市那會兒你也說過,現在不是你全盛時期的狀態——要是以前,按照傳聞那個級別,你說你坐在這兒動動手指就能把千裡之外那隻惡鬼取了首級,我絕對相信。但現在……」
宋思年停下話頭,遲疑地看向謝忱。
謝忱低笑了聲,「現在怎麼了?」
宋思年沉%e5%90%9f了會兒,試探性地問:「你比全盛時期弱了多少?」
「……」謝忱沒說話,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宋思年抬起左手,伸出食指拇指小心翼翼地比了個短短的距離——
「少了這麼多?」
謝忱瞥一眼那拇指食指之間可以忽略不計的距離,不由失笑,「那算少嗎。」
宋思年頹喪地收回手,「那你直接說,你現在的實力相當於全盛時期的多少?一半?」
謝忱:「不及。」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宋思年:「三分之一?」
謝忱:「……」
宋思年:「……五分之一??」
謝忱:「……」
宋思年:「——十分之一???」
謝忱還是不說話。
宋思年表情都僵住了,「你……你自己說,到底有多少?」
謝忱:「如果一定要給一個量級,那百分之一和千分之一之間,更接近一些。」
宋思年:「………………」
空氣僵滯了幾十秒後,宋思年麵無表情扭頭就要走人:「你別想去了——哪兒你都別想去了。」
謝忱無奈的聲音從他身後追來。
「就算隻有百分之一,這世上也沒有幾個能傷到我的。」
宋思年聞言步伐戛然一停,隨後驀地扭過身,狠戾的眼刀甩了回去——
「哦?沒有幾個能傷到你的?那一千年前,讓世人都以為你死在他手裏了的那個宋絕——他沒傷到你?」
話一出口,宋思年自己便後悔了。
果然是關心則亂……這種不經腦子的話都說出來了。
然而話已出口木已成舟,宋思年又沒辦法跑到謝忱耳邊把那些話再救回來,他隻能心虛地看向謝忱。
而謝忱顯然絕未想到他會提及宋絕,此時的眼神複雜而洶湧。
隻是出乎宋思年意料的,那眼神裏竟然並沒有他以為的仇恨或者深惡痛絕的情緒,而是……
不待宋思年細細分辨,他視線中央的男人驀地垂下了眼瞼,遮住了眸瞳裏諸般情感。
「……我沒有跟你說過這件事,你怎麼知道的?」
宋思年這會兒正為方才提及宋絕時謝忱的反應而有些沒來由地發惱,聞言輕哼了聲,「我有嘴巴有耳朵,就不能自己去問去聽嗎?」
「……」
見謝忱沒反應,宋思年有些不甘心,他直接轉回身走回到謝忱身旁。
「我本來以為這是你的逆鱗,提都沒再你麵前提過,現在看來……你卻是好像一點都不生他的氣啊?」
沒聽出青年語氣裏的來勢洶洶來者不善,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謝忱開口:「……各司其職罷了,沒什麼好氣的。」
宋思年眯起眼,「我怎麼聽說是他背叛了你呢?」
「這是你查到的?」謝忱有些意外地看了宋思年一眼,隨即啞笑了聲,「我還以為,知道當年真相的人早就不在了。」
男人的語氣裏透著一股滄桑得近乎悲涼的孤獨感,堵得宋思年下一句質問上不上下不下地憋在了%e8%83%b8口,氣得他腦殼都疼。
咬了咬牙,心說「看你心情不好暫且放你一馬」,宋思年直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謝忱——
「不管你有沒有把握,反正我沒有把握,所以這次事情的處理方法很簡單——要麼讓我陪你一起去,要麼咱倆誰都別去。」
謝忱剛想說什麼,又被宋思年搶了先——
「而且,你最好別想跟我玩陽奉陰違的小把戲——這幾天不管早晚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你,直到宋家的招納集會結束。」
「……」謝忱抬眼,「你一定要跟去?」
「當然!——你都快隻剩千分之一的實力了,你覺得我能放心?」
謝忱不想跟宋思年在千分之一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於是隻沉聲問:「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不後悔?」
宋思年撇了撇嘴,「後悔與否是我自己以後的事情,跟其他的人和事都沒關係,你別拿這個來忽悠我。」
謝忱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