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輕輕,卻像個老大爺似的背著手,溜達溜達地走遠了。
而他身後,涕淚四橫的學生們哀嚎著滾了一地,還有幾個精神不濟的,乾脆已經嚇昏過去了。
青年人聽著這鬼哭狼嚎,心情大好,哼著歌離開了。隻剩點聲音順著風傳了回來——
「主人,您沒對他們下毒手吧?」
「樹啊,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麼個睚眥必報的形象?」
「是。」
「……這個芽芽的顏色我怎麼看怎麼不喜歡,還是掐了吧。」
「別別別主人我錯了——」
在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在大道盡頭時,樹林矮房旁,距離那倒了一地的人也不過幾米的地方。
虛浮的空氣一陣詭異地波動,莫名的紋路在半空浮現。
須臾之後,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那兒。
神色清漠的男人瞥向地上散亂倒著的眾人,淡金色的光覆上他的瞳仁。
他的視線一一劃過了那些人的腦部,檢查無誤後收回,落向了某道身影消失的地方。
男人的目光漸漸虛散。
「……真像你啊。」
半晌後,他看向自己手腕。
藏在西裝袖子下,一串看起來粗糙古舊的珠石手串隨著他手臂提起,慢慢露了出來。
一點冰冷的情緒劃過那人淡金色的瞳孔。
*
隔了幾天,宋思年終於在學校的圖書館裏找到了方崢的男友吳越鋒。
看到「方崢」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吳越鋒顯然有些意外。
——
但也隻是有些意外。
沒等宋思年開口,吳越鋒就直接拉住他的手腕,幾乎是用拖的將他帶出了閱覽區。
兩人站在樓梯間裏,吳越鋒目光掃了一圈,見四下無人,便有些惱怒地看向宋思年——
「我不是說過,我們已經分手了嗎?」
宋思年眼神奇異地打量了吳越鋒兩秒。直到對方在這犀利到似乎能剝皮刮骨的目光下有些支撐不住了,他才驀地笑起來。
本就五官清秀的男生眼尾微翹,唇色嫣紅,這一笑莫名地叫人驚豔。
吳越鋒正愣著神,就聽見對方輕聲說道:「當初你追我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吳越鋒?」
聽那輕泠的聲音將自己的名字緩緩咬出,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低啞和哀意,吳越鋒心裏兀地一重。
他想自己到底還是愛著方崢的……隻是沒有對方那麼深罷了。
昔年一起經歷過的那些,都歷歷在目。他沒有忘,也忘不了。
隻可惜……
想到這兒,吳越鋒歎了口氣。
「方崢,是我對不起你。但昨天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明白了……王梓桐是我出人頭地的唯一機會,我不能放棄。」
「所以,我就成了你放棄的那一個了,是嗎?」
「方崢」垂下眼,睫毛微微顫了顫。「就算你曾經跟我說過那樣的話……當我成了你擋路的障礙時,你就恨不得我永遠也不要出現在你的麵前、直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在乎的吧,吳越鋒?」
吳越鋒臉色一變,「方崢,你不要亂說話——什麼死不死的!」
他伸手抓住了「方崢」的手腕,捏得對方微微皺起眉。
「如果你願意的話……」
吳越鋒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他臉色沉下來,一字一句地開口,「你等我十年。隻要給我十年,我把我剩下的一輩子都還給你——到了那時候,我們去買東西再也不需要考量標價,紀念日我可以帶你去甘城最貴最好的餐廳,你想去周遊世界我也會和你一起去……我要讓那些嘲笑和看不起我們的人再也不敢在我們麵前多嘴——隻要十年!」
「方崢」長久地沉默下來。
這沉默讓吳越鋒有些不安。
他見慣了即便自卑也要強裝堅硬的方崢,即便包括昨天攤牌在內,他也從來沒見對方在自己麵前流露出這麼脆弱的姿態。
半晌後,他聽見麵前的男生低聲問。
「你和她……怎麼樣了?」
聽到問這話時方崢的語氣還算平靜,吳越鋒心裏也稍稍鬆了口氣。
他安撫地說,「我剛答應和王梓桐在一起,但你放心,我隻愛你一個人的。我需要利用她的家世和背景來成長……我也沒辦法,你知道的,方崢。」
「方崢」沒說話,隻輕頷首。
吳越鋒喜笑顏開。而到這時,他才突然注意到了點奇怪的地方——
「你手怎麼這麼涼?」
「……」「方崢」將手腕抽回來。「昨天跟你吵架之後,我一夜沒睡,可能有些發燒了。」
吳越鋒的臉上露出愧疚和擔心的情緒。
「那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說著,他就要伸手來扶「方崢」的肩。
「方崢」似是無意地一側身,恰好避過了吳越鋒的手,「嗯,我先走了。」
沒等吳越鋒再說什麼,他直接轉身離開。
繞過樓梯間下了樓,到了底層,宋思年扶著欄杆停住。
他麵無表情地站了幾秒,伸手撣了撣樹條上的綠芽。
「想吐。」
「實不相瞞,主人,我也想。」
「……」
「咳……」求生欲讓老樹很快轉移了話題,「所以您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從吳越鋒的第一反應和隨後您試探的結果來看,他似乎並不是殺方崢的人,甚至對方崢應該還有感情。」
「嗯,確實。」宋思年微眯起眼,「方崢受性格所限,交際圈子很窄,可懷疑物件都少得可憐——既然排除了吳越鋒,那另一個懷疑物件簡直太明顯了。」
「您是說王梓桐?」
「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吳越鋒怎麼辦,就這麼放過他?」
「放過他?開什麼玩笑?」宋思年聞言莞爾,眼神卻冰涼一片。「犯了錯就得付出代價,誰都一樣。」
老樹:「……您想怎麼做?」
宋思年眼珠轉了轉:「你說男人最恨什麼事?」
樹條沉思了兩秒,搖了搖綠芽,「不知道。」
宋思年紅唇一勾,笑得明%e5%aa%9a無害:「當然是被戴綠帽啊。」
老樹一默,半晌後才艱澀開口:「綠……帽?」
「嗯,他不是還喜歡方崢嗎?」宋思年輕飄飄地應了。
迎著落地窗外潑灑下來的光,他伸了個懶腰,眼睛沒睡醒似的微狹起來。隻是那瞳子裏閃的笑意卻狡黠。
「——我連找誰綠他都想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忱:……你確定?
宋思年:那……換一個?
謝忱:——你、確、定?
宋思年:emmmmm當然不換了,非你莫屬!
第5章
宋思年在開始實施計畫前,先回了一趟宿舍。
把自己對吳越鋒不是兇手的判斷告訴了方崢之後,宋思年在他的神色間看到了明顯的釋然。
「傻子。」宋思年說。
老樹心裏擦汗,「主人,有點刻薄了,委婉點。」
「哦,」宋思年瞥那怨鬼一眼,沉默了幾秒轉回來,「難道他不是嗎?」
老樹:「……是。」
一主一僕的對話完全沒顧忌當事鬼本鬼,方崢自然也聽見了。
他歎了聲氣,苦笑。「沒關係,別人都說我傻……但我真的喜歡他。你沒喜歡過一個人的話,不會懂的……看得見他所有缺點,但都不在意,就隻想能跟他在一起。感覺隻有跟他在一起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宋思年撇撇嘴,似笑非笑。▃思▃兔▃在▃線▃閱▃讀▃
一看自家主子這個表情,老樹就知道他又要毒舌了,隻恨沒手沒耳朵擋不住這魂音。
果然——
「色迷心竅而已,何必說得這麼癡情?」
方崢:「……」
片刻後他苦笑,「大概也對。」
提起「色」,宋思年忍不住狹起眼,「你本來有個移情別戀順便拔足深坑的機會的,可惜了。」
方崢不解,老樹卻很清楚宋思年說的是誰。
「主人,按照皮相來說,吳越鋒算深坑的話,您惦記那位大概就是懸崖溝壑了。」
「懸崖溝壑?」宋思年聽了莞爾,語氣卻淡,「摔個粉身碎骨,豈不痛快?」
老樹無言以對。
宋思年也沒就這個話題多做糾纏,他對方崢說:「我現在去確認嫌疑最大的那個人,你要跟我同去嗎?——首先說一點,會不會遇上王梓桐和吳越鋒在一起甜甜蜜蜜,我可說不準。」
「……」方崢眼神一黯,然後他搖了搖頭,「我不去了。在這裏等大人回來。」
宋思年也不再勸,直接轉身離開。
出了宿舍,老樹才又開口,「主人不想他去,直說就好了,何必還要往他傷口撒鹽?」
「我是叫他清醒點,都死在那男人身上了還執迷不悟……」
宋思年臉上笑色早便消了,黑瞳裏也一片冰寒。
「這才是癡情人。」老樹感慨,見宋思年依舊不為所動,不由說,「主人您生前多半沒心沒肺,可能還是個比吳越鋒都絕情的負心漢。」
宋思年不以為意,自嘲道:「所以就得被搞得失了憶、還受這生生世世不能入輪回的苦?」
「……」
「行吧,那我繼續這樣半死不生地苟且活著,給我負了的那人贖罪就是。」
老樹乾笑了聲,不敢再觸宋思年的黴頭。
宋思年鬼力磅礴,覆蓋出去,大半個甘城理工大學的風吹草動都在掌握之下。隻是學校裏人多,他嫌聒噪,鬼力一直是收著的狀態。
這會兒需要用到,便也放出來,從那些聲音裏去找跟王梓桐有關係的。
這樣大海撈針,還真被他撈到了。
幾分鐘後,宋思年就坐在了學校的咖啡館裏。
坐在他對麵的,是跟王梓桐同導師的、並且把方崢視為gay蜜的杜曉曉。
「崢崢,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麼臉色差成這副模樣了啊?」杜曉曉語氣誇張,順手掏出了化妝鏡,「你自己看看,跟鬼似的。」
「……」
望著鏡子裏,這副皮囊之內若隱若現的本體鬼影兒,宋思年唇一勾。
「可不是麼……跟鬼一樣。」他懶洋洋的,似笑非笑道。
杜曉曉微怔了下,隻覺得今天的方崢的氣質莫名有些不同。
但最後沒琢磨到原因,她隻當他是精神不濟,恨鐵不成鋼地隔空點點宋思年。
「我給你看看你情敵現在活得多瀟灑,你再對比一下你自己。」
說著,杜曉曉把手機拿了出來,打開了一款社交軟體。
「給。」
說著,杜曉曉把手機推到了宋思年麵前。
螢幕上顯示的是一份公開相冊,裏麵幾百上千的照片裏都是同一個女人——王梓桐。
照片裏的女人身形纖細高挑,烏黑長髮,皮膚瓷白,五官清秀。
即便從宋思年的角度看,這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