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1 / 1)

緊俏商品,要排隊購買。

沈暮歌沿街走著,看到迎麵而來的邊城居民臉上幾乎都是麻木又有些過分拘謹的表情,半垂著頭,腳步匆匆,不太願過多關注周遭環境。偶爾有近距離擦肩而過的人瞥見兩人的身影,俱是一驚,離去後又忍不住回頭再看一回,可也不會上前糾纏。

“這裡與江南不同,眼下沒什麼比活命更重要的。就算是偶然得見驚豔的女子,也隻會多看兩眼,因為比起隨時都會丟了性命,飽嘗眼福還不如吃飽肚子。”浮生的聲音喚回了沈暮歌的失神,在向她解釋著剛才邊民們的舉動。

“這便是邊城的生活麼?”沈暮歌垂下眼簾,悶聲問道。

“自戰亂起,便是如此。隻是如今,因為長公主答應和親,遼族暫停了攻勢,這半年來已算是休養生息,恢複了不少。”浮生的聲音並未有太多的起伏,就像是個置身事外的人,可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的煎熬。

雖然知道和親一事極大地緩和了邊境戰事,但也是當自己親眼見到如今的生活,才開始真切體會到和平的環境對於普通百姓有多重要。可是,這樣短暫的和平是自己摯愛的女人換來的。如此複雜情緒讓她無法分清立場,無法去稱讚長公主的舍身取義,卻也無力去指責沈暮歌出賣婚姻。

好在,一切都是一場戲。一場帶著必勝信念的決戰,再過數日,就要在這邊塞之地上演。而浮生,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女人挺身而出,也會為了永久延續邊城安寧全力以赴。

“看來本宮倒是做了正確的決定。”沈暮歌自嘲般輕笑了一下。

“初衷是好的,做法卻不可取。要不是我知道內情的時候已是箭在弦上,絕不會允許你去冒這麼大的風險。”說到這個,浮生依舊有些忿然。她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長公主一貫的冷靜沒有了,向來進退有度的權衡之計失效了,她還是無法理解沈暮歌為何願意將自己的幸福作為交換條件。

“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一個女子願意用自己去做交換,隻是,我們沒得選擇。”沈暮歌想起皇妹沈玥瑤離去前的眼神,蹙起眉。

浮生沒有再去反駁,她知道沈暮歌說的話不假。如果可以用一個女人去交換就可以得來和平,又何必要動用一兵一卒?更彆提要十萬軍馬連年征戰,這對於朝廷的虛耗有多嚴重。皇家公主的身份再尊貴,到了成為籌碼之際,也與他物無差,不同之處隻是交換的價值高些罷了。

“想不到我大盛朝,竟到了這般地步。要靠公主們接連出嫁才換來各處安穩。如果有一日,公主不夠了怎麼辦?還能拖下去嗎?遲早都是要再開戰的。”浮生舒緩地吐了一口白氣,目光卻是寂寥。

“遲早都是要打的,和親的最大意義在於交換時間。隻是不是每一位公主都有幸能等到終點的。”

“先不說這些了。難得到了邊城,就再四處轉轉。”浮生見話題越來越沉重,也知此刻在將軍府外,就算說得再輕聲,也生怕隔牆有耳。

邊城地處北疆,過了晌午天色就開始慢慢暗了下去,特彆是入冬後就格外明顯。沈暮歌被空氣裡漸深的涼意觸動,下意識地緊了緊外袍。浮生正要勸她回轉將軍府時,餘光瞥到不遠處走過一個人,穿著邊民的服裝,可是步履匆匆連頭都沒有抬起過,這引起了她的注意。

“怎麼了?”沈暮歌跟著浮生的目光望了過去,隻看到數個來去匆匆的身影,似乎沒有什麼異常。

“沒什麼。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不然葉將軍會擔心。”浮生盯著那消失在遠處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的人,搖了搖頭。

其實她也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測的人,如果此時隻有自己一個人,那麼她勢必會跟上去,一探究竟。可是現在沈暮歌和自己在一起,不能帶她去冒險,萬一泄露了身份,對於和親之事會有大影響。

浮生很久沒有仔細想過自己現在對於沈暮歌的感情。她心裡依然愛她,甚至對她並未死心,依舊想要得到她的愛,尤其是沈暮歌主動的親近和表白,這些都讓她欲罷不能,也舍不得斬斷最後一絲牽連。可曾經的事情,也不可能就當完全沒有發生過般,雖然她答應不再舊事重提地去蓄意割裂彼此間的關係,雖然現在最重要的是幫助沈暮歌從大遼全身而退。她延續著從前的思維,將沈暮歌定義成自己的女人。可是之後呢,她們之間,究竟該如何?

是自己繼續潛伏在宮中,一輩子冒充一個太監,和長公主在房間裡或者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調、情,還是勸說沈暮歌放棄長公主身份,與自己消失在眾人視線裡?這是兩難,似乎哪一個都不容易做到,更難以做到長久無事。

如果,不曾讓她知道沈暮歌曾為自己的死如此悲傷,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長公主和親換來的停戰和平,浮生也許真的可以狠下心來。哪怕是砍上沈暮歌一刀,再轉身離去,從此與她江湖相忘。

身上的那些箭傷早就結痂,眼角的那道疤也早已被隱於□□下,浮生可以原諒從前的那些傷害,可是信任呢?對於兩人將來的信心,浮生卻始終不能坦然放心。

入宮前,浮生從來沒有考慮過關於未來,因為她當時的想法就隻有一個:找沈暮歌報仇,殺了也好,捅傷也罷,總之就是要將自己受的傷害加倍討回來,之後再徹底消失,用餘生去忘記這個女人。可是現在,她突然不想這樣了,她心底有個新的念頭在萌芽,小心翼翼地逐漸露出來:她要用另一種方式去保護沈暮歌,讓這個女人不再成為皇家的籌碼,不再需要一次次地被作為籌碼去交換。

回將軍府的路上,浮生一直在想著這些,沒再開口說話。沈暮歌看著沿路兩邊的蕭瑟景象,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也不願開口說些什麼。等到了將軍府,浮生怕公主現在的樣貌被人看了去,刻意先進去打發了門房,又借故清理了一遍回公主所住院落的道路,確保安全後才護著沈暮歌一路回去。

剛入房間,浮生就去端了一盆水,讓沈暮歌將臉上的□□給揭下來。可是半晌也不見動靜,好奇地回過頭去看,沈暮歌正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臉。

“公主在想什麼?”浮生走了過去,輕聲問。

“這張麵具,究竟可以騙過多少人。”

“這張麵具與齊娜本人,有九分相似。若隻看臉,普通人是絕對分辨不出來的,隻是配上動作語氣,恐怕公主很快就會被揭穿。”浮生伸出手,溫柔地揭開麵具邊緣。

“嘶。”沈暮歌本能地呼了一聲。

“這張人/皮麵具你留著,我也不希望你會用得上。但,以防萬一。”浮生將揭下來的麵具遞到沈暮歌麵前。

“你讓本宮裝遼人逃跑?”沈暮歌挑了挑眉,沒有接過麵具。

“生死存亡之際,長成什麼樣子,是哪種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浮生歎了一口氣,拿著麵具的手依然伸著。

“你今日帶本宮去看的那些邊民,就是想告訴本宮這句話吧。”沈暮歌不喜不悲,神情平靜。

她明白,浮生讓她去看看邊民的生活,去看看在亂戰之地,活下去對於一個人來說,有多重要。

“既然古有臥薪嘗膽,現在公主戴個敵方□□逃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隻要最終能贏得勝利就行了,不是麼?”

“好,本宮收著。隻是你也要答應,如果真到了要用上麵具的那刻,你要保住自己的命。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去。”沈暮歌終是伸出手,從浮生手中接過麵具,逼真的麵具還殘留著浮生掌心的餘溫,刺得沈暮歌的手微微發抖。

如果真到了要靠假扮齊娜逃離遼族,那麼說明他們的計劃失敗了。而為了能讓自己順利逃脫,浮生定會護在自己身前,抵抗那些凶猛的遼人。浮生替自己將所有的後路都想好了,而自己卻隻能用言語請求她,好好活下去。

也許,沈暮歌隻有賭上這一把,賭浮生還是如此在意自己,所以不會先死拋下自己一個人。

“剛才在路上,你盯著看的那個人是誰?”沈暮歌將麵具收好,洗了臉,重新梳理好妝容,就看到浮生要離開的身影。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第四十四章

原本以為沈暮歌並沒有發現異常,又見她回來的路上一直沉默不提, 浮生隻道是她也許沒把那事放在心上。見麵具的事情告一段落, 自己恰好能抽空去探一探虛實。沒想到還是被心思細密的長公主看出了端倪。

“沒什麼特彆的人啊, 公主多慮了吧。”浮生假笑著回頭, 手卻還把著門框, 依舊保持著想要出去的姿勢。

“剛才一路上遇到這麼多人,本宮還沒說是在哪裡遇到的人, 你就急著否認,還說不是特彆的人?”沈暮歌的笑容看上去比浮生自然得多, 眨著略帶狡黠的眼睛, 等待著浮生的回答。

“那隻能說明我們心有靈犀。”浮生僵了一下,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迅速拋下這句話就一個閃身出了門。

“這人!”沈暮歌咬咬牙,卻沒有追出去,更不曾下令阻止浮生。

她知道對於邊城, 浮生遠比她熟悉,知道的消息也比她多, 剛才浮生按兵不動想必是顧慮到自己在旁, 怕連累了自己。既然現在浮生決定去查清楚,自然有她的道理, 自己唯一擔心的就是她的安全。可是如果連浮生都應付不了的人,自己定是要將宮中帶來的護衛儘數派出才行,這樣一來,依舊是落了個打草驚蛇的結果。

強自壓下心中的不安, 沈暮歌選擇相信浮生的能力,此處遠離朝堂,陰謀人心之術浮生不擅長,可要是論武功高下,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是浮生的對手。而自己也有需要籌謀的事,凝神靜氣,沈暮歌決定重新梳理一遍入遼之事,也好讓自己轉移些精力,這樣就不會因時刻牽掛著浮生而心緒不寧。

自從入住了將軍府,浮生跟隨葉茗德和葉茗初查看過府中的兵力守衛情況,加上又有好幾名從宮中精心挑選出的大內高手留在府裡,浮生也就放心接受了輪班值守的安排。一來是她沿途一直寸步不離長公主,精神長期處於高度警戒,確實也已疲憊得不行;二來她也想借著輪休的時間,名正言順地避開葉家兄弟的眼線去籌辦些事情。

之前在書房中聽葉茗德說起還未曾收到幾位遼族部落首領的回信時,浮生就準備私下裡動用飛葉山莊的力量去做這件事。可是她不能出麵,更不能讓葉茗德或者葉茗初察覺出自己與飛葉山莊的關係。也許是在宮裡待了些日子,聽雨燕常態性地給自己洗腦,又加上四叔那番勸誡與擔憂之語,浮生的心底就多了一份心思:自己的江湖背景與長公主之間,就似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唯一的辦法並非是去彌補這道鴻溝,而是想儘辦法地遮掩住,不能讓旁人看到。

這世界上有些東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