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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之名 紫微流年 4280 字 6個月前

沒留下任何可追蹤的線索。”

威廉極不甘心。“算她僥幸的好運,我真想看她再見到兄弟時的痛哭流涕。”

“她比你想像的更聰明。”秦洛淡淡提示。“還記得她看煙花?我猜是和接應者約定了某種記號,一看就知道艾利有沒有成功脫身。”

威廉怔了怔。“既然您發現了,為什麼不下令追捕?”

“把所有放煙花的人都抓起來審問?”秦洛漫不經心道。“別傻了,重要的是捉到魔女,那個叫艾利的蠢小子根本無足輕重。”

“您準備怎樣處置她?”

“盡快處刑,這樣流言也能盡早平息。”秦洛隨口回答。

想起那雙奇特的紅眸,秦洛忽然有一絲失神,頓時明白了修納的感受。那種黯淡絕望又極度平靜的眼神,的確非常像……那是記憶中伊蘭最後的眼神,十年前他曾經覺察卻選擇視而不見,仇恨和自私讓他的心腸變成了鐵石……

秦洛將精致的瓷杯湊到唇邊,很快又擱下,咖啡已經冷了,味道變得分外苦澀。

或許是這一緣故,秦洛%e8%83%b8口有些發悶,他收攏文件,決定自行處理魔女一案,避免修納觸碰。

伏罪

魔女已經身處審判所,不日將被公開處刑。

這一轟動的消息猶如深潭中投下石子,迅速擴散開來。

以撒仍在沙珊行省,接到這個消息已經是數日之後,他煩燥的來回踱步,失控的咒罵,無法理解奧薇怎麼會蠢到仍在西爾,甚至落入執政府手中,更想不通那幫精明的蠢貨竟會如此迅速的行刑。最終他坐下來寫了一封信,令暗諜以最快的速度送達帝都,交給帝國執政官。

另一個小城郊外一輛停憩的旅行馬車內,長途跋涉的疲倦讓車夫陷入了昏睡,鍾斯撕爛手中的報紙,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艾利,拉下帽子蓋住了自己的臉,一百六十裡外的某個村落,莎拉還在焦急的等待。

數萬裡之外的海麵,數百艘海船順風而行,前方的塔夏國海岸逐漸顯露出輪廓。船艙裡所有人都走上甲板,興奮不已的眺望。林晰佇立在船頭,蒼白陰鬱的臉龐比過去更加冰冷,也更無情,仿佛被先代公爵的靈魂附體。

索倫公爵泛起一絲惆悵,低頭安撫愛女,即使新大陸已在眼前,天性善感的芙蕾娜仍然情緒低落,一想到親愛的奧薇離船而去,或許將遭遇不幸,總會無法抑製的落淚。

連綿不斷的雨讓帝都的街道泥濘不堪,也給行人和馬車帶來了不便,積雨淹沒窪地,泛濫的河水沖垮了橋梁,人們滿腹怨氣的詛咒,將惡劣的天氣視為魔女的垂死掙紮。

時間緩緩前行,日歷一頁頁撕下,終於到了行刑前夜。

堅固森嚴的審判所深處,一扇厚重的鐵門開了,火把照亮了幽冷的囚室。

紅色的眼睛抬起,被突如其來的光刺的微瞇了一下,略感意外的看著來訪者。“行刑提前了?”

秦洛打量著她,放下手邊的提盒。“我替人送東西。”揭開盒蓋飄散出一股食物的香氣,混在牢房的黴味中顯得有些怪異。“這是威廉夫人的心意,感謝你對她以禮相待。”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她真是一位善良仁慈的女性,請替我致謝。”

反應比秦洛預想的更平淡。“看來你不怎麼感興趣。”

“我對威廉夫人的善意十分感激,隻是沒想到這點小事會需要勞動閣下。”

無視話中的輕諷,秦洛依然風度十足,和顏悅色的詢問。“畢竟明天就要行刑,我來問問你是否還有什麼要求。”

她想了想,“有煙嗎?”

秦洛摸出一包煙,連火柴一起扔過去。

取出一根在盒上磕了磕,她點燃吸了一口,白色的煙霧緩緩騰起,香氣一絲絲沁入心肺,帶來難以名狀的放鬆。

潔白的細頸微斜,長睫半睜半閉,纖巧的手指撚著煙,時而放在唇邊輕吸一下。在跳動火光下,狹小的囚室呈現出一副奇異優美的畫麵。

“裁定了怎樣的死法?”

秦洛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美人,她抽煙的姿勢極美,勾起一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卻又想不起是在何處,隨口道。“斷頭台,工匠正在連夜搭建。”

盡管所有人都覺得火刑更合適魔女,但執政官不久前廢除了這一刑罰,隻能退而求其次。

“不錯,我喜歡快一點。”她波瀾不驚的睜開眼。“把文件和筆給我。”

秦洛盯了她一刻,從懷中拿出伏罪書。“你總能讓我驚訝。”

奧薇沒有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簽了字。

她猜到會有這麼一份文件,秦洛或許手段卑劣,但歷來風格謹慎,必然會做到程序完美。

她似乎不想說話,這反而勾起了秦洛的興趣。“沒有其他心願?”

她深吸了一口,輕巧的掐滅煙蒂。“有件事我很好奇。”

秦洛一向知情識趣。“或許我能為你解答?”

指尖把玩著煙盒,她問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修納執政官為什麼討厭綠眼睛的女人。”

秦洛一怔,自以為了解的笑起來。“你也是他的狂熱愛慕者?”

她微微側了下頭。“就算是吧。”

秦洛的聲音透出譏諷。“那麼你真是個傻女孩,愛上了一個沒有心的人。”

她竟然笑了,又抽出了一根煙。“沒關係,我很快沒有腦袋,不必再為此煩惱。”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秦洛忍不住大笑起來,目光變得十分奇異。“真是有趣,如果你不是魔女,一定非常迷人。”

“謝謝。”她掠了一眼,輕淡的回答。“無論我是不是魔女,都不希望再見到你。”

秦洛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不過這無所謂,答案對她已經不再重要。

晨曦逐漸從狹小的窗口透出,映出一層陰冷的薄霧,霧中浮現出瑪亞嬤嬤的臉,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在對她微笑,召喚她前往另一個世界。

她靜靜的看著幻像,直到它徹底消失。

拎過角落接水的瓦罐,她開始沾著水整理濃密的長發,盡量挽高一點露出頸項,盤成一個光潔的發髻。

雨終於停了,帝都中心廣場上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木架,上方懸著一塊雪亮的刀板,三三兩兩的人聚集起來,隨著天色漸亮,人群不斷擴大,很快匯成一個空前龐大的群體。

沙珊行省雖然收復,人民恨之入骨的仇敵林氏一族卻逃亡海外,並未受到血與火的嚴懲。這與市民期盼血洗沙珊的熱望不符,積壓的怒火無處發洩,亟需一場鮮血的獻祭與狂歡,臭名昭著且效忠於林氏的魔女是最理想的祭品。

人們在高台下低議,期待而興奮的等候,等候魔女的掙紮叫喊,等著她的頭顱從身體上滾落,黑色的血液四處飛濺。

廣場對麵是莊嚴的帝國議政廳,有人在窗前俯瞰,神祇般俊美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

秦洛清楚朋友在想什麼,隨之看了一眼,打破了沉寂。“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有時必須順應這些傻瓜的情緒,讓他們得到滿足,否則倒黴的是我們。”

修納眸中映出一縷近似冷嘲的情緒。“如果有一天被處死的是我,他們也會同樣歡呼。”

“你絕不會蠢到那種地步。”秦洛失笑,隔著透明的玻璃點了點遠處的人群。“我們隻要把自己打扮得跟他們一樣,為他們的歡呼或憤怒鼓掌,引導它、控製它、利用它、成為民眾的化身或代言人,就永遠屹立於帝國最高位。”

修納點點頭,給了評語。“很實用,也很骯髒。”◇思◇兔◇網◇

“高尚是僅屬於死者的榮譽。”馬車在樓下等候,秦洛在書桌上扔下一份文件,大步往外走去。“這是魔女的判決書,記得補個簽名,我還得趕去沃森行省,那裡的法官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

重大案件的死刑需要執政官簽名核準,這是程序規定,不過執行時往往較為靈活,司法大臣先行裁決,執政官事後補簽也屬常態。

修納坐下來,抽出筆蘸了蘸,準備在判決書上簽字,剛落筆濺開了一滴墨水,落在紙上像一滴黑色的淚。不知為何,心頭驀然煩亂起來,他扯過一張濾紙吸乾,在墨滴旁草草簽了名。

侍從又送來一批文件,他逐一批閱,重復著每日單調的工作。

遠處的廣場傳來轟然歡呼,想必死囚已經踏上了斷頭台。一封標注著緊急字樣的信從文件堆上滑下來,火漆上印著利茲國國徽的紋樣,旁邊的附條顯示由於橋梁垮塌,信延遲了一周。

修納拆開信封,抽出信讀起來。

尊敬的執政官閣下:

請原諒我的冒昧,務必延遲貴國對魔女的處刑。

盡管罪行累累,但她身份特殊,包藏著許多極其珍貴的秘密,輕率處死會造成極大的遺憾,必將令閣下痛惜不已。我萬分誠懇的請求您重新考慮,詳加訊問,一定會發現我所言不虛。

以撒敬上

PS .隨信附圖一張,但願能有助閣下。

一眼看完,他打開信件的附紙,現出一張草草繪成的手稿,畫的是一個女人的半身像,嚴格說是一副背影,線條勻美,纖細誘人,精致的背胛下方紋刻著神之光的印痕,僅僅寥寥數筆卻極為傳神,半側的臉龐一眼就能辨出身份——此時正處於斷頭台上的魔女。

沙珊行省戰前,秦洛與他有過近似的推測,到她落網之後,卻受魔女這一特殊的身份誤導,疏忽了查驗,這封信卻給出了意外的證明。修納下意識瞥了眼窗外,中止行刑顯然已經不可能。

實際上修納並不擔心神之光。

隻要他還是執政官,找出線索後將它徹底毀滅易如反掌,魔女這一實驗體的死亡與否並不重要,真正令人疑惑的是這具實驗體為何會存在。

扔下信件,修納第一次認真思考這一問題。

他記得博格曾在實驗室說過,他是受神光恩澤的第一人,而後伊蘭殺死博格,焚毀了資料,神之光從此中斷。如果還有人能實施復活的技術,唯一的可能是當時研究中心內的研究員。他看過那些復雜無比的精密儀器,假如說近幾年有人能在帝國某處耗費重金又極度機密的重建——

否定了這一可能,他轉從另一個角度思考。

如果魔女是實驗體,那這具身體裡的靈魂是誰?

神之光的實驗體嚴格控製在十三至十五歲,報告上稱魔女的年齡是二十三,重生應該是在八至十年前,那時休瓦基地還在林公爵的控製下。她擅長軍事,聰明多詐,又忠誠於林氏——

修納的心突然狂跳起來。

一定是瘋了,他竟然將紅眼魔女與至愛的綠眸聯想起來。

可怕的臆想湧入腦中,讓他感到一陣眩暈。

不,這絕不可能!

狂亂的血液奔流,腦筋一片昏亂,他猛然起身來回踱步,心慌意亂中帶翻了台燈,砰然碎裂聲驚動了左右,威廉打開門詢問。“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