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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之名 紫微流年 4221 字 6個月前

皇帝震驚之下接到秦家呈遞的密信,提及霍恩將軍犯下的各種罪行,矛頭直指霍恩的支持者維肯公爵。特使暗中調查的結果證實確鑿無誤,可憐的廷侍親歷了陛下勃然爆發的震怒。

盛怒之餘,皇帝陛下卻並未在第一時間發作。

霍恩貪墨的背後,牽扯的是維肯與林氏在軍中的爭鬥,一味深查下去,維肯公爵難逃乾係,數年前被打壓的林氏將再度抬頭,這意味著皇儲一方勢力增強,絕非皇帝所願見,權衡利弊之後,隻能暫壓怒火。

精明世故的維肯公爵果斷的拋棄了親信,首先站出來痛斥霍恩,同時以恭敬的語氣請求寬恕自己失察之過,輕易將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議會與全體貴族一邊倒的指控,春風得意的霍恩將軍轉眼從雲端跌入泥沼。

所收的賄賂,弄權舞蔽的舊案被一件件翻出,罪行一條條累加,凱旋的英雄變為卑劣的國賊。直至將霍恩抄沒家產扔進了審判所,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才算稍稍平息。

接下來的難題是——軍費。

皇帝酷愛與群臣一起狩獵,皇後熱愛古董及盛宴,皇帝陛下的眾多情婦則喜愛華貴奢靡的珠寶,這些高雅的喜好無不加劇了帝國財政的惡化,再加上邊境戰爭及各地層出不窮的叛亂,國庫早已空蕩如洗。

國家財政陷入了危機,更改沿襲已久的賦稅製度成為唯一的解決途徑,皇帝決意向富商和工廠主征稅。變革的舉措引起了強烈的反彈,富商和工廠主聯名進讕,作為交換要求更多自由及對貴族特權的約束,這一要求被議會的權貴輕蔑的否決,冗長的爭辯徒勞無功,不可調和的矛盾令事態陷入了僵局。

帝國猶如一個齒輪吱嘎作響的時鍾,危機不斷疊加,就連修納也不曾料到,遠處一座小島偶然的一次火山爆發,為帝國的崩塌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帝國歷1891年,距離西爾國境千裡之外的一處海島火山突然噴發,從6月持續到次年2月,長達八個月的災難帶來了遮天蔽日的灰塵,帝都的人們抱怨著灰蒙蒙的夏天,但更糟糕的是隨之而來的有毒氣體,導致帝國糧食大幅度減產。

嚴重的糧食缺乏令西爾國農產品價格急劇上漲,連帶大批工廠倒閉,無數工人失業。成千上萬的人從貧困的農村湧進帝都,在饑寒交迫之中艱難度日,陷入絕境的流民對日日歡宴的貴族迸發出強烈憎惡。

部分貴族嗅到危險的氣息,產生了某種不安,鼓動皇帝調入軍隊威懾,以增強對局勢的控製。大量軍隊的湧入令時局更為混亂,僅僅是一次偶然的街頭沖突,卻意外的刺激了民眾,演化成一場大規模的騷動。

憤怒的人們走上街頭,砸爛了來不及關閉的店鋪,點火焚燒恨之入骨的稅站。官吏恐慌的奔逃,貧民趁亂搶劫,數個街區都冒出了嗆人的濃煙。

在可怕的暴亂麵前,議會作出了退讓廢止了部分貴族特權,以安撫激動的民眾。同一時刻,皇帝下令駐紮在數百裡之外的軍團向帝都進軍,這一或許為保護自身安危而作出的決定,被民眾理解為大規模屠殺的前兆。

幾天後的淩晨,激憤的群眾沖進了皇宮。

皇宮燃起的火焰點亮了夜幕,距離皇宮三條街外的一個窗口,一張俊美的臉龐被火光照亮,幽暗的冷眸一無波瀾,唯有唇角顯示出某些情緒。

“高興嗎?”

受霍恩一案牽連而處於停職的修納少校收回眺望的視線,轉到桌前倒了兩杯紅酒,將其中一杯遞給軟椅上的秦洛。“很好,一切比我預計中來得更快。”

“你從哪發現的那個人。”

“你指科佐?”紅酒的芳香彌散舌尖,修納莞爾一笑。“很偶然,我發現他專為窮人打官司,就一位律師而言,他的正義感太強了,以至現實中倍受摧折。不過他在平民中深受愛戴,又是天生的演說家,很適合當一個煽動者。”

“目前而言他乾得不錯。”秦洛眺望了一會,頗感興趣。“皇帝和上層貴族今夜恐怕難以入睡,接下來的戲碼是什麼?”

“看科佐能做到哪一步,我們暫時靜觀其變。”修納極具耐心。

“反正不管到哪一步都由你來收場?”秦洛輕笑著揶揄。

“必須先讓帝國混亂起來,目前隻是偶然成功。”修納沉穩而鎮定,顯然經過反復思慮。“軍隊未動,各級官員仍效忠於皇帝,科佐能否借助機會握住權力之杖,還難以預測。”

秦洛點點頭。“讓我猜猜,假如局勢朝皇帝陛下順利穩住騷亂而發展,你會成為皇權的忠實擁護者,毫不留情的血洗暴徒;反之則親手把皇帝和議會的貴族送上絞刑架。”

修納從容的舉了舉杯。“我個人比較喜愛後者,所以希望科佐可以再能乾一點。”

“真像一隻禿鷲。”秦洛嘖嘖贊歎,戲謔的評論。“是我的錯覺?似乎你越來越有惡魔的傾向。”

修納爾雅的微笑,雕塑般精致的臉龐半明半暗,仿佛兩張迥然相異的麵孔。

科佐的心激動得快要跳出來。

他臉膛通紅,眼睛閃著狂熱的光芒,注視著階下黑壓壓的人群。

夢想過無數次酣暢淋漓的演說,在民眾前控訴帝製與貴族特權的種種不公,揭露出黑暗和腐朽的弊政,贏得轟然響應的掌聲,這一切都在今天成為了現實。

雷鳴般的掌聲數次打斷演講,每一個口號都被人群以震耳欲聾的聲音重復,高昂的情緒隨著話語起伏,澎湃的激情沖擊著熾熱的%e8%83%b8膛。隨著科佐的手一次次指向皇宮,指向貴族的府邸,憤懣與憎惡不斷發酵,生成了摧毀一切的巨浪。

巨浪向帝都大街湧去,沖進看見的第一座貴族府邸,該死的主人卻不在府邸,幾名親屬成為首輪洩憤對象。

人們砍掉倒黴者的手,用沉重的啤酒桶來回碾著俘虜的腰腹,直到破碎的內髒從口鼻溢出,隨後把死者的屍體倒吊在黑鐵門上,讓每個過路的人吐口水。

有人提出除貴族之外,服務於貴族的走狗同樣該死,於是受雇於貴族的書記員成了下一個犧牲者。屠殺的規模迅速擴大,殘忍的報復帶來快意的刺激,人們樂此不疲的尋找一個又一個新目標,直到黎明將至,饑餓和疲倦削弱了沖動,人潮才逐漸散去。

雨水還來不及洗去街頭的腥紅,科佐和他的夥伴已號召人們再度聚集起來。

與茫然無知的民眾不同,受過高等教育及精通法律的科佐有清晰的目標,更有一批意氣相投的夥伴。一群擁有遠大理想卻因出身貧寒而被現實壓製,才識過人卻在僵化製度前徹底失望的青年人走到一起,他們在帝都各處演講,激情洋溢的描繪,將動人心魄的未來宣示給聽眾。

沒有貴族、沒有官僚、沒有壓迫及可恨的重稅,令人窒息的一切將被民眾的力量擊垮,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務淩駕於人民意誌之上。陳舊的君主時代即將被埋葬,另一個完美的,尊祟法製的新時代已隨著曙光出現。

科佐抓起筆飛速的寫下去,窗外嘈雜的喧嚷猶如激動人心的樂章,鼓舞他一氣嗬成。當寫完最後一個詞,他抬起頭,狂熱的目光掃視房間,落在書架上一本紅脊金字的厚書上。

那是一本禁書,來自修納少校——一位可貴朋友的贈予。

書中智慧的閃光給予科佐莫大的啟發,一度令他欣喜若狂。

隨著抄本在朋友圈中秘密流傳,科佐擁有了越來越多的同盟,甚至一些沙龍中的貴族都站到了身邊,歷史的車輪注定向前,誰也無法阻擋。

激越的感情在心頭起伏,科佐取出書,珍惜的摩挲片刻又放回原處,拿起講稿快步走出了房間。

少將

或許是渴望變革的意願積澱太久,時勢的發展比所有人預想更為迅猛。//思//兔//網//

勢不可擋的熱潮席卷了帝都,在高明的組織下,平民婦女挺身而出,毫無懼色的向著槍口前行。再無情的老兵也不願對手無寸鐵的女人開槍,隻能束手無措,甚至上千名衛隊士兵被女人迸發出的勇氣所打動,改變立場加入了起義的行列。

隨著局勢進一步惡化,被民眾圍困的皇帝帶著家眷利用密道趁夜逃離了皇宮,一位侍從秘密告發,令皇帝一家被活捉於帝都城效。

風雲激蕩的九月,人們在科佐的倡議下推舉出人民公會,以一次全體一致的投票通過了廢除君主製的決議,宣布成立新政府。

曾經的威權猶如懸在頭上的利刃,投下深深的陰影,沖動的以暴力洩憤之後,人們開始擔心未來遭遇貴族殘忍的報復。

科佐敏銳的覺察,提出了首個提案——對皇室的審判。他在公會上慷慨激昂的陳辭,強烈要求處死充滿罪惡的皇帝,以雄辯的口才感染說服了多數成員,經過歷時24小時的投票,皇帝和皇後被宣判了死刑。

死刑的判決引起了轟動,被恐懼裹挾的民眾心如鐵石,熱烈的支持這一決議,以高昂的情緒迎來了皇權落幕的血色黃昏。

高高的斷頭台上落下了刀板。

當兩顆戴著假發、昔日帝國最高貴的頭顱狼狽的滾落,舊時代也隨之結束,飛濺的鮮血昭示著另一個全新的開始。

逃亡的貴族還沒來得及從噩夢般的暴亂中清醒,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國王,變得茫然無緒,張皇的在狂潮前戰栗。各地民眾被帝都的成功激勵,爆發了層出不窮的起義,人們沖進領主的城堡,撕掉華麗的帷幕,將金銀器與財富洗劫一窮。

不知何時起,帝都盛傳起陰謀的流言,民眾相信貴族在謀劃報復,並向外國求援,甚至鄰國利茲會為支持這些可鄙的敵人而入侵西爾。流言越傳越真實,激起了空前的懲戒決心,暴亂越加頻繁,手段也更加血腥殘忍。

無數貴族逃入了休瓦,這座城市因鐵血林氏坐鎮而安全可靠,威名赫赫的林毅臣成了皇權最後的希望。

因過於遙遠而來不及救援皇帝,林毅臣隻能派出部隊接應倉皇出逃的皇儲。他宣布新政府為不可饒恕的叛亂,將休瓦變為一座封閉的行省全麵征兵,隨時準備發動反撲。

幾乎同一時期,帝國邊境傳來了利茲入侵的快報,甚至另有幾個鄰國蠢蠢欲動。

一切正如溫森伯爵的預言。

在帝國最動蕩孱弱的時刻,富庶而有野心的強鄰伸出了尖利的爪牙。

莊嚴的議政廳一片嚴肅,沉悶的氣氛籠罩著廳內,凝重和憂慮占據了每一張麵孔,新生的政權被迫麵對重重風暴的試煉。

長久的沉默之後,科佐再度發言,聲調沉重而有力。

“這是利茲的挑釁!並非僅僅針對新政府、針對公會——而是針對整個帝國。他們要的是分裂的西爾,要一個受控製的、衰弱的帝國,要強製人民回到腐朽黑暗的舊製度下去,我們決不能讓利茲得逞!”

“科佐說的對!這是對西爾的挑釁!”公會的另一個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