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陶項明就覺得吃了老大一個虧。

寧衡看不懂他劇烈的神情變化，還以為是自己搞砸了什麼，不禁有些沮喪。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在乎他人的感受，可是在這之前，應該學會察言觀色的……

不知道上回心理係發的社交培訓班廣告，還在不在宿舍裡。

“不想這些了！”陶項明迅速振奮起來，轉而開始探索其他問題，“寧衡，你周末都乾什麼呢？在家看書？”

“嗯。”寧衡越想越覺得不好，“是不是很無趣？”

“不會啊，不過你確實該鍛煉身體。”陶項明心裡已經有了個小計劃，不過今天還不是實施的時候。他主動出了臥室，往廚房走去，想先遠遠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這一看，他三魂七魄都快被嚇散了。

隻見寧媽媽動作瀟灑，可那火舌撲得宛如地獄業火，跟玄幻電視劇裡的場麵一樣。好不容易關火炒完，她把菜盛了出來。盤子裡的東西與其說是青椒炒肉，倒不如稱之為油炸焦肉更貼切一些。寧爸爸見了這場麵卻無動於衷，還在旁邊慢悠悠地洗青菜。

寧媽媽：“老寧啊，咱家是不是沒料酒了？”

寧爸爸：“嗯……要不多放點鹽？”

陶項明終於忍不下去了，“那個，叔叔阿姨，要不讓我來試試吧。”

“那怎麼行。”寧媽媽直搖頭，“不能讓客人做飯。”

“我做飯很好吃的，你們請我過來玩，讓我能不吃食堂，我就夠感激了，就讓我稍微試試。”他一笑起來，臉上好像在閃閃發光，磁性的聲線再帶點懇求的語氣，寧媽媽還真招架不住，隻覺得這孩子怎麼這陽光、這帥氣、聲音這好聽呢！

陶項明一招得逞，可謂是鬆了口氣，問清寧媽媽今天擬定的菜譜後，乾脆地開始切胡蘿卜絲，那手法，那刀工，看得寧家一家三口瞠目結舌。

寧媽媽越看他越喜歡，情不自禁地對站在門口挪不動道的兒子說：“小衡啊，你這也是因禍得福了。”

寧爸爸耳朵豎起，“什麼因禍得福？”

寧媽媽說話的水平顯然不怎麼高明，幾次逼問下來就忍不住和盤托出了。麵對寧爸爸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表情，寧衡一臉麻木，望著一邊炒菜還一邊焦急看過來的陶項明，在心裡肯定媽媽的想法。

沒錯，自己就是因禍得福，即使出了好幾次醜，爸爸很生氣，也都沒關係。陶項明現在，在自己家。

光是想到這個，他就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寧爸爸最終還是沒當場發難，跟寧媽媽關到書房裡談心去了。

陶項明手上炒菜，目光卻一直往寧衡身上瞟。

寧衡：“你想問什麼嗎？”

陶項明一臉被抓包的心虛，“嗯，就是……”

“小時候，我爸媽都不怎麼管我。”寧衡說起過去的時候，仍然十分平靜，像是在講述陌生人的過往，“我小學的時候，他們參與了一個重要武器型號的理論設計，一直是保姆在照顧我。後來發現我不喜歡跟彆人交流，生活自理能力差，是在上初中的時候，我因為過馬路的時候思考某個問題太專心，被一輛轎車撞骨折了。”

“寧衡……”

“對了。”寧衡忽然笑了起來，“我還沒跟你說過，他們是學核物理的。但是我卻喜歡數學，一開始我爸差點被氣死。不過後來看見我在這方麵確實有些天賦，也就不乾涉了。”

陶項明卻一點開心不起來，天才也好，學神也罷，任何人在童年時期都不該被剝奪和父母正常相處的權利。

“你不高興嗎？”寧衡歪頭看他，柔軟的發絲微微垂在額角，叫陶項明很想低頭去親%e5%90%bb。

“如果你不喜歡聽，我就不說了。”

“我喜歡。”陶項明關了火，把魚香胡蘿卜絲裝盤，語聲溫和，“來，你先嘗一口我做的菜，然後接著跟我說。”

門外的死角處，寧媽媽把寧爸爸拉走，數落道：“你看見沒，小衡跟小陶一起的時候多開心啊，你有見他跟咱們說過這麼多話嗎？管管你的脾氣吧，你自己在生活上難道就比小衡利索嗎？”

“至少我不會主動踩到湖裡去！”寧爸爸焦慮極了，“我早說過，讓他去國外跟著爸媽，我們倆哪裡有時間管他，情況還不是越來越嚴重。”

寧媽媽恨鐵不成鋼，“國外又是一個新的環境，你以為小衡真的對什麼都無動於衷？他也是有感情的！你難道忘了，當初我們問他要不要跳級，他根本不願意，上大學也是一樣的道理。再說，你看他現在不是有改善了麼？你難道願意他跟以前一樣，一回家一句話都不說，隻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搞數學？”

寧爸爸頹然地撐著額頭，“這隻是治標不治本，以後他畢業了怎麼辦？要成家立業的時候怎麼辦？你還能找個像小陶這樣的，一直把他拴褲腰帶上不成？”

寧媽媽聞言，也深深地發起愁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陶項明：沒問題，爸！以後由我負責把寧衡拴褲腰帶上！

☆、就像芒果一樣

陶項明本以為自己的一手廚藝能給寧家父母留下更好的印象，可不知道為什麼，除了寧衡吃得眼睛發亮，咀嚼得像個小花栗鼠以外，兩個大人雖然同樣讚不絕口，可是時不時便會露出相當沉重的表情。

寧衡完全沒有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吃著陶項明做的味道絕佳的飯菜，他感覺自己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體會到生活的美好。陶項明的每一句話都在他耳邊不停回放，讓他根本無暇顧及彆的。

“媽媽。”吃完飯，寧衡忽然看著寧媽媽，十分認真地道：“其實，我不愛吃蘋果。”

“嗯？”寧媽媽完全沒能掩飾住自己的震驚。這還是第一次，寧衡明確地在他們麵前表現出除了數學以外的喜惡，以往不管問他什麼，他都隻會說“好”、“不行”，或者“都行”。

“所以，以後周一能不能不要給我帶蘋果呢？”

陶項明在一邊聽著，也驚喜到不行，就等著寧媽媽問一句“那你愛吃什麼水果”。誰知道寧媽媽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連聲說了三個“好”，愉快地道：“那你以後自己在學校買水果吃，記得不要買芒果就行！我也隻會挑蘋果來著，彆的都不知怎麼才叫好，就拜托小陶和小曹幫你參謀參謀。”

“嗯。”寧衡答應完，端起剩菜盤子走到正在幫忙收拾的陶項明旁邊，眼神中隱隱含著些許期待，“我剛剛跟媽媽說了，她說以後不給我帶蘋果了。”

陶項明心裡軟得一塌糊塗，“真乖，以後我給你挑水果吃。”

寧衡忽然抽了口氣，飛快地跑進去把盤子放到廚台上，然後一溜煙地跑進了衛生間。

陶項明趕緊跑到門口，“寧衡，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如果好不容易亮一手廚藝，還讓寧衡給吃壞肚子了，他會以頭搶地的！

“沒、沒事。”寧衡坐在馬桶蓋上，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氣。這好像是記憶中，第一次有人誇自己乖……

以前看見同學的父母抱著他們又親又誇，就好像在看默劇一樣，離自己很遠很遠。直到今天，他才忽然知道，當初自己孤零零地坐在教室裡等保姆來接時，老師為什麼會露出憐憫的眼神。

寧衡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因為他很小就非常清醒，知道父母做的事情比在家照顧一個兒童要有價值千萬倍。

他們不過是把更多的精力和愛奉獻給了這個國家而已。

他也不需要彆人誇他乖和可愛，不需要聽到“爸媽愛你”這樣的話。

沒錯，他有數學就夠了。

可是，為什麼聽到陶項明說自己“乖”的時候，會高興得連氣都喘不上來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他把頭埋進膝蓋裡，悶悶地自言自語道：“我再也不是寧衡了。”

他這番心理掙紮，外麵的人一無所知。寧家人晚上絕對沒有看電視這項活動，嘮嗑嘮嗑之後，大家就都各回各屋了，寧媽媽囑咐寧衡，如果晚點口渴或者餓了，要去客廳的電視櫃下麵給陶項明拿飲食和飲料。

“陶項明，你晚上一般幾點睡？”寧衡坐在床頭，寬大的睡衣領口微敞，形狀漂亮的鎖骨毫無自覺地露出來，一本大開本的書捧在小小白白的手上，從陶項明眼裡看去，就像在等待自己上床似的，撩得他完全把持不住。

不過，他一點都不喜歡直呼全名這種生疏的叫法。

“我都可以，配合你的時間。”陶項明說著，虔誠地爬上床的另一側。幸虧寧媽媽提前準備了兩床被子，要不然他可能一晚上都睡不著了。

按照寧衡平時的時間觀念，這會兒還早著，他要是看書看進去了，可以一直等到累極了自動入眠。可今天顯然不是平時的情況，而且陶項明還一直強調他的身體不好，不能熬夜。

“那我們睡吧。”

關了燈，並排躺在床上，足足過去了得有半個小時，陶項明間或動動胳膊，抬抬腳，哪兒哪兒都不自在。他胡思亂想到，如果自己晚上忍耐不住，夢遊壓到寧衡身上，那寧家就永遠和他絕緣了。

靜謐的環境中忽然響起獨屬於枕邊人的清亮語聲：“你睡不著嗎？”

“咦？”因為寧衡一直一動不動的，陶項明還以為他瞬間睡著了呢。

“我也睡不著。”寧衡擰開床頭燈，柔和的光線投射下來，一圈一圈的，打在他臉上，映進了那雙純淨清澈的眼底。

“那我們說說話。”陶項明強行把腦袋往後挪了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嘴湊上去了。

寧衡“嗯”了一聲，臉隨著點頭的弧度在枕頭上滾了兩下，團團的特彆可人。陶項明在枕頭底下抓住大腿，欲哭無淚地把自己的腿肉當作那張臉頰搓了搓。

“陶項明，你是不是很喜歡播音主持？”

明明剛剛還不樂意寧衡叫自己的全名，可隔得這麼近，被他好像在耳邊低語一樣清清楚楚地叫出這三個字，仍舊讓空有理論沒有實踐的陶大魔法師莫名心悸。

“嗯，我從小就喜歡。因為很早就有人誇我聲音好聽，漸漸的，自己也覺得用聲音讓彆人快樂是很有意義的事。”

寧衡若有所思，“這樣。我都記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數學的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數學都是我唯一和最好的朋友。”

“寧衡……”陶項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那現在呢？”

“現在……”

數學第一次失去了它絕對的魅力，寧衡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你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到想要摸摸的那種。寧衡臉上發燙，往被窩裡縮了縮。

可是我想當男朋友！陶項明咽下這句話，看著寧衡純真的眼神，真心感覺自己罪惡又沉重。雖然年齡相似，可是總感覺是在對小少年下手啊。

他趕緊換個話題，“對了，你關注了我的微博，或許有點開我發的視頻或者音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