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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沿著小巷往西出了村,田野寂靜,彎月如鉤,星空格外漂亮,似乎伸手就能觸摸到了。這年代的?環境是真?好,晚風捎來田野的?氣息,兩人就沿著村邊的?小路慢慢地晃悠。

薑雅說,結婚這個事,她?現在覺得沒準還真?能成,但是得先想辦法?給老薑同誌遞個台階。

賀成一聽就來精神了,連忙問:“你有什麼絕招?快說。”

薑雅說:“我?能有什麼絕招。我?看老薑同誌那個人吧,老古板,死要麵子,講究那些老規矩。你這麼快就要結婚確實?有點離譜,他當然不答應,所以你得給他個台階下?。”

薑雅的?這個“台階”,就是讓賀成把?他“算命必須今年春天結婚”的?事情宣揚出去。

這其實?有點不好辦,賀成不認識人,道目前為?止他在村裡認識的?人也不多,也就他接觸過的?一小部分。

不過倒也難不住他,正好第二天4月4號是清明節,姓賀的?本家近房都一起去上墳,賀成剛訂了婚,喜事一樁,自然就有人提起這個話題,於是賀成逮著機會就跟那麼多認識、不認識的?長輩們說,他算命下?半年不能結婚,著急。

上工的?人群就像個消息集散地,再有人問他,他就憨厚老實?地跟人家說,還專門?找那些上了年紀、看起來特彆熱心特彆能說的?婦女大媽訴苦。

人家問:“大成啊,二丫這麼好看的?姑娘給你當對象,這兩天高興得睡不著了吧?”

賀成:“彆提了,嬸,高興當然高興,可是我?算命下?半年不能結婚,要等又得等一整年,愁人。”

“哈哈哈,大成這是急著想娶媳婦了。”

賀成:“也不是急,我?這不都二十好幾了嗎,大家都催,要是像人家那些十七八歲的?小子,再等個三年兩年我?也不急啊。”

小村莊就有這點好處,短短一兩天,全生產隊的?人都知道賀大成算命下?半年不能結婚了。

薑老大上工的?時候,一連遇到好幾個人跟他說,特殊情況,兩個都老大不小了,要不就趕緊給他們結婚吧。尤其賀家的?本家近房們看見他,都要叨叨幾句。

連隊長上工時都勸了一句:“茂金啊,女大不中?留,該結婚就讓他們結了算了。”

宋士俠則私下?裡責問薑雅:“死丫頭,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有事兒了?”

“什麼有事兒了?”薑雅一臉不明所以。

宋士俠彆扭地不好直說,追問道:“我?問你是不是有事,你彆給我?打迷糊眼?。”

薑雅:“娘,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有什麼事啊?”

宋士俠說:“你彆給我?扯彆的?,我?問你,你怎麼老犯惡心,還愛吃酸的?辣的??”

薑雅不吭聲了,老半天才?說:“娘,我?就是有點胃口不好,沒事的?。”

宋士俠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越發不放心,有事沒事就盯著薑雅看,疑人偷斧,越看薑雅越不對勁。

4月6號晚上,薑雅照例在飯桌上叫薑豐收給她?倒點兒醋。

晚飯做的?蘿卜卷子,麵皮和蘿卜絲卷成大卷切成段,放鍋裡蒸出來的?。這個吃法?適合蘸料,豐產豐收蘸自家做的?辣醬,薑雅就蘸醋。

“二姐,你最近怎麼這麼愛吃醋,蘸醋能對味兒嗎?”薑豐產道。

薑雅說:“我?最近沒胃口。蘸醋好吃,不信你試試。”

飯都沒吃完,大門?一響賀成又來了。

這小子現在是每天都來報到,比呆在他自己家的?時間都多,薑老大從一開?始看他生氣礙眼?,現在已經能視若無睹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全當沒看見他。

“叔,嬸,吃飯呢。”

薑老大沒搭理,賀成也不介意,依舊笑容燦爛,宋士俠看不下?去接了一句:“吃飯呢,你吃了沒?”

“我?吃過了,嬸。”

薑豐收說:“哥,你再來吃點兒,你嘗嘗,二姐今晚做的?蘿卜卷子,可好吃了。”

薑豐收拿筷子夾了一個遞給他,賀成半點也沒見外,接過來咬了一口直點頭:“嗯,好吃,你二姐手藝真?好。”

薑豐收說:“哥你蘸點兒辣醬,蘸辣醬更好吃。”

薑雅忽然把?碟子一推:“蘸醋!”

賀成敏銳地察覺到媳婦語氣不太對,也不知道她?在搞什麼,就沒蘸辣醬,在她?碟子裡蘸了一下?醋,隨口問道:“蘸醋好吃嗎,我?記得你以前不愛吃醋啊。”

薑雅說:“以前是以前。”

薑雅真?沒那麼喜歡吃醋。可是這時節杏樹剛開?花,山楂樹才?剛發芽長葉子,酸棗野果更是一個沒有,也找不到其他酸東西可吃,害得她?隻能頓頓吃醋了。

賀成反思了一下?,他在村裡認識的?人本身就不多,年輕女性生物他就沒有接觸的?,能讓媳婦吃醋的?人理論上不可能存在,也不知道怎麼惹到她?了。

薑雅吃飯,賀成吃完一塊蘿卜卷就坐在旁邊等,佯裝看不見丈人爹嫌惡又不善的?目光。

“鄰居你五奶奶今天來找我?說話,”薑老大終於開?了口,瞥了賀成一眼?問道,“是你攛掇她?來的??”

賀成一臉無辜道:“沒啊,叔,我?沒叫誰來啊,五奶奶就是今天遇到我?跟我?閒聊兩句,聽說我?下?半年不能結婚,五一好像來不及了,她?就說等她?勸勸您,真?不是我?叫她?來的?。”

老泰山都主動提起話頭了,賀成打蛇隨棍上,笑著問道:“叔,五奶奶跟您怎麼說的?呀?我?這兩天跟二丫也商量了,您要是答應我?們五一結婚,我?們就趕緊準備,完全還來得及,保證不能叫二丫受了委屈。再往後拖我?也怕來不及準備了。”

薑老大放下?筷子,瞪瞪眼?睛嗬斥道:“你這熊孩子,二十好幾的?人了,到底懂不懂事兒?結婚這麼大的?事情,總得兩家長輩正兒八經地提出來,按規矩來,你一個小孩自己跑來跟我?說,有這樣的?禮數嗎?”

賀成一聽就笑了,趕緊站起來道:“叔,是我?不對,您彆見怪,我?這不是不懂嗎,您放心,我?這就去問問家裡長輩。”

他笑得有點嘚瑟,轉身就跑出去了。

薑雅望著碟子裡的?醋默默歎了口氣,可真?不容易,老薑同誌終於鬆口了,不虧她?吃了這好幾天的?醋。

薑雅把?手中?的?蘿卜卷放進?辣醬碟子蘸了蘸,惡狠狠咬了一口。

第30章

隔天?一早, 媒人薑三爺便拎著兩包點心、兩包糖塊來到薑家,受賀家委托來“選日子”。

薑老大終於點了頭,同意了五一的婚期。

隔了兩天?, 三爺爺又到薑家來“送日子”, 送來一張紅紙的帖子, 上?麵用毛筆寫著薑雅和賀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結婚吉日, 才算正兒八經定下了婚期。時間緊迫,兩家人抓緊準備辦喜事。

消息傳出去?, 薑雅和賀成就又一次全村關注。

不過之前就?有了賀成?下半年不能結婚的消息,如今這麼快結婚, 村民們雖然驚訝, 想想倒也覺得正常。畢竟村裡跟他們倆這個年紀的,人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薑家第一件事就?是請木匠。薑家請的是鄰村的老木匠,帶著兩個徒弟來的, 要?打“二十四條腿”的嫁妝。彆的東西都好辦,木工活最趕時間,因為木器家具至少要?刷兩遍漆,每次刷漆都要?等?個三五天?才能乾透,時間必須充足。

而賀家也請了一個木匠打新床,打床比打其?他家居相對簡單,床一般也不刷漆, 收拾屋子,打兩床新棉被,然後包蘭香也像模像樣?地請了“全福人”來做新娘子的紅棉襖紅棉褲。

薑老大托人弄到的票, 賀成?和薑雅拿著錢去?縣城買了個小收音機, 大半截磚頭那麼大,29塊5, 一人買了塊手表,花了96。兩人在縣城吃了一頓小館子,手表戴在手上?,小收音機薑雅就?隨手拎著,賀成?騎車帶著她,兩人優哉遊哉回來了。

宋士俠迎頭就?問:“縫紉機呢?我怕你們不好拿,還打算叫你爹趕驢車去?接你們呢。”

賀成?不敢得罪丈母娘,很沒義氣地往後挪了半步,把薑雅給推到前邊了。

薑雅說:“娘,我不喜歡縫紉機,我又不當裁縫,兩口?人也用不著幾回。”

宋士俠氣得把她一頓數落,這年頭誰家主?婦不是靠著縫縫補補把日子過起來,縫紉機對於?一個家庭婦女來說,實在是太重要?太方便了。

“娘,縫紉機要?排隊,我們就?不想等?了。”薑雅開始信口?忽悠,“娘你放心,什麼時候需用了,我們隨時再買就?是了。”

宋士俠說:“你趁著結婚不買,以後就?舍不得了。”

賀成?趕忙說:“舍得,嬸子您放心,她哪天?想要?我哪天?給她買。”

宋士俠又去?看收音機:“你們這收音機怎麼這麼小,我看村長家的收音機,比你這個可大多了,聲音也更響,可氣派了。”

薑雅說:“大的小的一樣?聽?,小的還省錢。”

再看手表,宋士俠繼續嘮叨:“怎麼還買了兩個手表,該省的不省,該花的不花,你兩個泥腿子,種地乾活的,要?個手表做什麼,一個不行還買了兩個,你戴個手表能乾啥用啊,狗頭長角——裝洋!”

賀成?說:“嬸子,買就?買了唄,是我要?買的。”

宋士俠的炮火轉向賀成?:“你還幫著她,我還不知道她什麼德性,你也不管管她,有你們這麼敗家的嗎。”

薑雅衝賀成?使了個眼色:彆吱聲,彆理她,你越解釋她越來勁,敷衍一下溜掉就?是了。

隔天?兩人去?鎮上?找裁縫做新衣裳,兩人一口?氣用光了訂婚的八件布料,一人做了兩身新衣裳,回來又被宋士俠數落敗家。

宋士俠的理由居然是:省著點布料留給將來生了孩子穿。

一回兩回,薑雅再乾什麼、買什麼,乾脆就?不告訴她了,悄默聲的,該乾啥乾啥。

再有就?是房子。

上?午薑老大跟著木匠師徒把打嫁妝的木料運去?鎮上?,用公社?農具廠的帶鋸解成?木板,趕到傍晚時候運回來了,牛車停在薑家大門口?,也沒用找彆人,豐產豐收和賀成?一起上?手,加上?薑老大和木匠師徒,很快就?把木板卸下來,在院子裡整齊擺好。

附近收工路過的村民也有主?動過來搭把手的,婦女們則站在旁邊看熱鬨,討論如今時興的嫁妝樣?式,紅漆木箱子早就?不時興了,如今時興大立櫃、高低櫃,小方桌也換成?了八仙桌。

賀五奶笑?著說:“而今的嫁妝可真?好,二十四條腿,新媳婦一過門,什麼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