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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英國公夫人笑了,輕輕道:“你快看,那是誰?”

董氏回身去看,卻見小女兒妙妙牽著自己%e4%b9%b3母的手,邁著小步子往這邊兒來,瞧見自己看她,開心的露出一口小米牙:“阿娘!”

“妙妙!”董氏又驚又喜,起身快步過去,半蹲下`身,將她往懷裡摟了摟:“不是還不到回府的日子嗎,你怎麼過來了?”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看怎麼舍不得,她左右看看,覺得女兒氣色上佳,方才安心,含笑道:“想阿娘不想?”

“想!”妙妙抱著阿娘的肩,親昵極了:“想的睡不著覺,吃不下飯。”

“吃不下飯?”董氏哭笑不得:“我怎麼覺得,你還胖了?”

末了又道:“這是跟誰學的,油嘴滑舌。”

妙妙拿小腦袋去蹭董氏肩頭:“才沒有,妙妙說的是實話。”

“好好好,都是實話。”董氏疼愛的摸摸她小臉,拉著去跟英國公夫人打招呼,又問她餓不餓,末了,乾脆將麵前那碟點心喂給她吃了。

妙妙依偎在董氏身邊,張著嘴等阿娘投喂,杏眼彎起,一臉幸福。

……

她倒自在,皇帝卻帶著陳慶,往前廳男客那邊兒去了。

這倒不是彆人眼瞎,認不出當今天子,而是陳家附庸風雅,設屏風隔扇,稍後宴飲時,更會出題,%e5%90%9f詩作興。

屏風中人影朦朧,不知是何妨神聖,待到比試有了結果,方才揭曉。

皇帝走進去的小間裡,正坐著當代安平候梁祿,武原侯夫人是他胞姐,這會兒正執掌中饋,他到了這兒來,也算是半個東道。

驟然聽見腳步聲近了,他還當是仆從不知規矩,前來攪擾,正待發怒,卻瞧見一張既熟悉、又威嚴的麵容,三魂七魄跑掉一半兒,趕忙起身施禮。

皇帝擺擺手,示意他噤聲,似笑非笑道:“朕來這兒做客,不欲張揚,安平候輕聲。”

這麼一會兒功夫,安平候慌得出了一腦門兒汗,聽他開口,趕忙道:“是,臣下明白。”

皇帝一路走來,雖然有意往偏僻處行,卻也少不得遇見彆人,其間未必沒有人認出,隻是見他白龍魚服,自然不敢張揚,忙不迭同武原侯府通風,將這消息說了。

因著此前那場失利,陳夫人心口痛了幾日,此刻聽聞聖駕前來,那顆方才沉寂下去的心,登時便複蘇了。

“得想個法子,”她自語道:“這樣好的機會,決不能白白錯過。”

☆、第28章 姻緣

日頭高升,賓客漸至,前院也漸漸熱鬨起來。

皇帝聽得外頭人聲漸起,麵上不動聲色,隻轉頭去問安平候:“怎麼呢,這樣熱鬨。”

“年輕人比試,舞文弄墨罷了,”安平候站起身,偷偷向外瞧了一眼,見周遭人不知何時都換成未娶的年少男客,心中一定:“陛下可是否有意,大展身手?”

“哦?”皇帝似乎來了興致:“是誰在主持,有彩頭嗎?”

“是陳家太夫人,老人家上了年紀,格外愛熱鬨。”安平候小心打量他神色,見似乎有門兒,分外殷勤道:“至於彩頭,自然更不會令人失望。”

“有意思,”外頭鳥叫的歡,皇帝心緒亦佳:“來都來了,那朕也得湊個趣兒才是。”

安平候心中巨石落地,掩住歡喜,恭敬道:“陛下賞臉,卻是武原侯之幸。”

正值深秋時節,百花多有凋零,反倒是菊花傲骨凜然,不懼風霜,是以今次比試,便以菊花為題。

年輕侍女捧著筆墨紙硯,依次進了隔間,請內裡人書寫,隨即帶出去,交由陳家老夫人決出最佳。

皇帝在這兒,且有意參加,安平候自然不會搶過去寫,親自過去接了托盤中筆墨,呈到皇帝麵前去。

語氣恭敬:“陛下,請。”

皇帝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顯露分毫,提起筆後,想也不想,便毫無誠意的照抄了陶淵明的名作。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安平候侍立一側,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湊過去看,然而隻掃了一掃,便覺眼前一黑,險些就地昏死過去。

——過分了吧。

就算是陳家已經內定冠軍,準備黑哨,陛下你也不好這麼敷衍啊。

然而皇帝並不覺有異,將筆擱下,示意侍女取走,還笑%e5%90%9f%e5%90%9f的問了一句:“梁卿覺得如何?”

“……臣覺得妙極,”安平候滿臉正直,由衷讚譽:“同今日此宴,再合宜不過。”

皇帝恬不知恥的笑:“朕也這麼覺得。”

安平候頓了頓,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做皇帝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即使做的再荒唐,也有無數人前赴後繼幫著圓場。

而事實也證明,武原侯府為了抱住皇帝大腿,早早就將節操置之度外。

陳家老夫人活了這麼大歲數,臉皮可比皇帝厚多了,聲音中氣十足,向在場諸人宣布比試結果。

“老身翻看一遍,還是覺得陶公此詩最妙,”她語帶笑意,不急不躁:“客人以其做答,彆出心裁,正該是頭名。”

這話說的,皇帝如何做想不說,安平候在邊上聽著,都覺臊得慌。

既是比試,評選過後,少不得要將在場之人所作詩詞公示,叫其餘人輸的心服口服,然而皇帝那首《飲酒》剛剛貼過去,非議聲便來了。

“拾人牙慧,簡直荒唐!”

“每個字都是照抄陶公,何德何能,得了頭名?”

“不知所雲!”

武原侯府畢竟是東道主,陳老夫人也年邁,眾人未知彩頭是什麼,倒也不敢說的太難聽,議論聲音也細碎。

然而即便如此,安平候也暗自捏一把汗,唯恐皇帝龍顏大怒,將這群人一並發落掉,遷怒武原侯府。

陳老夫人將周遭青年俊彥的質疑聲置之度外,繼續道:“老身早就說過,要設個彩頭,在座的皆是一時俊傑,若是尋常之物,怕是折辱,今日得了妙文,便將我家小女許給他,成一段姻緣。”

這彩頭若是點兒彆的什麼,眾人也就認了,然而卻是武原侯府嬌滴滴的小娘子,哪個舍得放棄。

程老夫人話音落地,周遭登時沸騰起來,皆以為此事有失公允,加之獲勝之人未曾做聲,紛紛要求重新來過。

陳老夫人假做不知勝者為誰,無非是想趁機,將陳華桐塞給皇帝罷了,然而這會兒他不做聲,卻叫武原侯府騎虎難下。

安平候目光小心的瞧著一側皇帝,目光中隱有希冀,陳老夫人則全不理會那些質疑聲,含笑催問道:“方才是哪位貴客,寫的此詩?”

陳華桐便站在她身後,手指搓著衣角,羞答答的,麵色緋紅,勝過千言萬語。

皇帝在屏風內聽見,隻托著下頜,懶洋洋的笑,卻沒應聲。

安平候急的冒了一頭汗,看起來恨不能將皇帝背起來,親自馱到陳老夫人麵前去。

正左右躊躇,卻聽竹製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進來,先向皇帝請安,隨即揚聲道:“是我寫的。”

一時間,四遭一片靜謐,倒像是消了聲音一般。

陳老夫人那兒也頓了一頓,目露厲色,陳華桐麵上笑意更是無影無蹤,許久之後,方才乾巴巴道:“尊駕是?”

……

安平候口中發苦,起身向那人施禮,笑的比哭還難看:“七王安好。”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七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除去皇帝外,諸皇子中唯一存續的先皇血脈。

對著安平候,七王語氣倒很客氣,或者說,無論對著誰,他都是很和氣的脾性:“安平候不必多禮。”

皇帝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折扇來,信手打開,隨手擺了擺,風度翩翩:“朕的七弟未娶,陳家幺女未嫁,今日以詩相請,得一段姻緣,當真妙極。”

嗬!

他這意思,分明睜著眼說瞎話,將一切都推到七王頭上去。

然而皇帝金口玉言,到了這地步,安平候隻能附和:“是是是,二人天造地設,正是絕無僅有的緣分。”

說著,又暗暗打個手勢,示意一側侍女去通稟陳家人一聲。

陳老夫人一聽這消息,滿心痛恨不甘,險些就地吐出一口血來。

她本欲借此良機,將陳華桐送到皇帝身邊去,哪知半路竟殺出一個七王來,在皇帝的默許態度下,也隻能硬生生吃這啞巴虧。

臣子跟君王硬頂,哪裡有能占便宜的?

陳華桐心裡絕不比她舒坦半分,自幼心高氣傲,加之陳夫人在側攛掇,她早有皇妃之誌,便是皇後之位,也不是沒有肖想過,現下將夫婿人選改成七王,哪裡接受的了。

雖說那是先帝除今上外僅存的皇子,等閒不會被廢黜,但對於陳華桐這等年輕姑娘而言,這一切都抵不過他是個瘸子。

仔細說來,七王生的並不醜陋,反倒溫文爾雅,然而陳華桐早早見過皇帝,慕他硬朗氣度,更喜他英俊麵容,自然瞧不上七王。

更不必說他風流好色,家中已經有諸多姬妾,陳華桐越想,便越不甘心。

憑什麼呢,魏國公府的小娘子才幾歲,就有了那麼多,而她呢?

勞碌一場,卻什麼都沒得到!

然而陳家畢竟是一大家子人,很難為了自家女兒的心意,而去對抗皇帝,開罪七王。

陳老夫人雖是心頭悶痛,卻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七王來了,皇帝似乎也在,周遭人再沒眼力見兒,也知道避的遠些。

陳老夫人沒工夫搭理他們,帶著孫女與兒媳婦過去,笑容滿麵,渾然瞧不出心中怨憤失意,連聲道:“老爺在時,便說華桐有福氣,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七王是被陳慶叫過來的,皇帝傳召,他不得不來,也不敢不來。

有那麼多前車之鑒在眼前,彆說皇帝叫他娶妻,便將他貶為郡王、乃至於削掉王爵,他也得老老實實的謝恩。

說到底,拖著天殘之身過了這麼多年,他本就不是什麼有誌氣的人。

再則,陳華桐年少貌美,陳家又富得流油,當真娶了,他也不虧。

“老夫人客氣,令媛德才兼備,正是良選。”七王微笑,口中客套一句。

“誰說不是呢,”皇帝在側笑的人畜無害:“道清大師在時,也曾說過,陳家姑娘命格貴重,前半生路途坦蕩,而後半生……”

他微妙的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道清大師的名頭,陳家老夫人也是聽過的,頗有些敬重,畢竟自己家是假佛,那卻是真神,加之皇帝那話隻說了一半兒,心中更加忐忑。

“敢問陛下,大師如何言說?華桐後半生,又是如何?”

她活了大半輩子,這會兒已經看出皇帝對陳家心懷不滿,唯恐他再說出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