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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動蕩,可他無法問出口。

不被祝福的、悖逆的愛是不可饒恕的罪惡嗎?

為什麼秘境中的他選擇克製感情,故事卻走向了悲劇?

而心懷對齊樂人暗戀的他,卻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通過了秘境的考驗?

愛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它會有對錯?

如果一份有罪的愛讓他成為更好的人,他們會被寬恕嗎?

“我有些迷茫。”寧舟對修士說。

“我明白,人總會迷茫。去準備冬日受洗吧,也許當你懷著虔誠的信仰之心遊過冰冷的河流,身體得到淬煉,靈魂被淨化的那一刻,你會有所感悟。”修士對他說道。

虔誠的信仰之心嗎?寧舟撫摸著自己的%e8%83%b8口。

此時此刻,溢滿他心頭的卻是純粹的私愛,隻對一個人。

他突然瘋狂地想賭一把。

假使他懷著私愛跳進受洗的冰河之中,他能否憑借著這份有罪的愛,遊到冰河的儘頭。

第147章 諾亞方舟(四十五)

主誕日的這天,氣溫是恐怖的零下四十五度。

齊樂人並不怕冷,意思意思披了件厚鬥篷,免得太引人注目。他在冬日受洗儀式地點,觀看隱修會的門徒們開鑿冰河。

冰河泳道長達數百米,站在出發點往前看,儘頭處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冰十字架,在極夜的極光下巍峨聳立,宛如世界儘頭的燈塔。

齊樂人從一名設計師的角度來分析,覺得這個設計非常有宗教深意,他完全能想象得到一個千辛萬苦完成了冬日受洗的信徒,在爬上河岸目睹這座巍峨十字架時,內心將會感受到何等的震撼。

虔誠度+100,直接拉滿。

蘭斯也來觀禮,向齊樂人報送了好消息:“寧舟通過上一輪的秘境考驗了。”

齊樂人欣慰地笑了:“太好了。”

“走吧,起始點附近要清場了,我們去終點的十字架那裡等他。”蘭斯說道。

齊樂人回頭看了一眼,遠遠地看見隱修會的修士們正在清理場地,參加冬日受洗的選手們正朝這裡走來。

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寧舟,不由笑著對他揮手。

寧舟一定也看到了他,但是教廷的風俗讓他沒有做出揮手回應這樣的舉動,而是遠遠地對齊樂人點了點頭。

齊樂人放心地走遠了。來到終點處的十字架下,他和蘭斯聊起了冬日受洗。

“聽說教廷還在聖城的時候,冬日受洗是一項大眾活動?”他問道。

“是啊,聖城氣候溫暖,冬泳不算什麼。你看看今天的氣溫,脫到隻剩一條褲子跳進冰河裡,這是真的會出人命的。”蘭斯說著,麵目猙獰地搓起了自己的胳膊,一副死也不脫的樣子。

這不禁讓齊樂人擔心了起來,他本來覺得冬日受洗對寧舟來說隻是小菜一碟,現在看著冰河裡接二連三因為抽筋溺水等問題被修士們撈起來的選手,他又開始操心了。

“我的身體肯定受不了。”蘭斯低聲說道。

“不僅僅是身體,更重要的是信念和意誌。如果心中沒有一股執念,人就無法超越自己的極限。”齊樂人看著遙遠的起點處,寧舟脫去了裹在身上的毛毯,露出少年人修長柔韌的身體,在冰雪中宛如雕塑一般。

寒風凜冽,他沿著冰雕的台階走入了冰雪長河之中。

齊樂人屏住了呼吸,緊張搜尋著他在水中的身影,殊不知水中的寧舟也是如此。

太冷了,冷到極致之後,反而覺得水是溫暖的,因為每一次浮出水麵換氣,都像是在極寒的地獄中受刑。每一口空氣都如同刀刃一般冰冷鋒利,他感覺自己換氣時一次次結冰,又一次次在水中抖去皮膚上的霜雪。

他的同伴們一個個在極寒中失去了掙紮的欲望,任由寒冷帶著他們沉沒。

可他仍然渴望著浮出水麵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透過結霜的睫毛,看向儘頭的十字架下那個翹首以盼的身影。

那一瞬間,溫柔的愛意如同湧動的熱泉,在他的心中融化,心臟深處似乎有什麼深藏的力量,在一點點覺醒。

他一定要到他身邊去。

懷著這樣的信念,他忍受著血肉之軀被寒冷凍僵到麻痹的痛苦,奮力朝著終點遊去。

每一次換氣,他都看到他愛的人離他更近了,他逐漸能看清他的模樣,看清他眼底的擔憂,所以他要更拚命地到他身邊去,像是跪在主的十字架下虔誠懺悔那樣,用凍僵的手握住他的衣角。

最後一次換氣,他已經來到終點前,筋疲力竭地浮出水麵。

極寒在他赤摞的皮膚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霜雪,他的發絲與睫毛上沾滿了白色的碎霜,讓這個藍眼睛的少年宛如雪中的精靈,聖潔而美好。

他抬起頭,虔誠地看向齊樂人,心中是無上的歡喜。

他完成了冬日受洗,在這場考驗虔誠信念的試煉中,他沒有想著他該信奉的主,他想的是他愛的人。

他笑了,喜悅的眼淚從他的眼角落下,與冰河、與汗水一起凍結成冰。

這一刻他做下了決定——他要背負著這份有罪的愛走下去,直到永遠。

………………

齊樂人火速脫下鬥篷裹住了寧舟:“冷不冷?”

“還好。”十六歲的寧舟聲音沙啞。他低垂著眼眸,霜雪覆蓋的睫毛間,依稀看得到他那雙深邃的藍眼睛,裡麵湧動著無數情緒。

齊樂人直覺寧舟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不遠處,隱修會的修士們朝他們走來,祝賀寧舟成為他們的一員。

“去那邊的帳篷裡換件衣服,再喝點驅寒的熱茶,否則容易生病。每年冬日受洗之後,都有大量選手重病。”修士提醒道。

“嗯。”寧舟應了一聲,回頭看向齊樂人,“在這裡等我,待會兒我們一起回家。”

齊樂人一愣,奇怪地問道:“你今天可以回家了?”

寧舟點了點頭:“今天是我生日,我想回家。”

齊樂人笑了:“那太好了,省得我帶著生日禮物去隱修會找你。”他都做好心理準備,要爬塔偷渡進去找寧舟了——順便去塔頂赴一場沒有約定卻注定的會麵。

寧舟走了。

齊樂人的鬥篷裹在他的身上,長度隻到他的小腿。他赤著腳走在雪地上,充滿了力量感的腳踝如同霜雪一樣瑩白,留下的卻是苦行者堅定不移的腳印。

漆黑的天幕間,極光如同海浪潮汐,瑩綠色的光芒照耀著遼闊的白色冰原,既荒涼又美麗。

極光下的寧舟越走越遠,他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背影已經有了未來的輪廓,足以承擔起沉重的選擇。

他度過了痛苦迷茫的青春期,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是一個人。

………………

齊樂人萬萬沒有想到,寧舟竟然生病了。

起初他還強撐著身體佯裝沒事,但是吹生日蠟燭時他咳嗽得停不下來,臉色紅得不正常。

齊樂人覺得不對,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好家夥,都快能煎企鵝蛋了!

他立刻把寧舟趕到了床上,幾乎沾到枕頭的一瞬間,寧舟就精疲力儘地睡了過去。

齊樂人試著用重生本源幫他恢複健康,卻意外地發現,重生本源在經過寧舟心臟的時候就被全部吞噬了,毀滅本源蠢蠢欲動,想要掙脫封印。惡魔之力在侵蝕他的身體,讓他發燒不止。

齊樂人的神情凝重,他知道這個年紀的寧舟心臟裡封印著三分之一毀滅魔王的結晶,但是現在封印應該很牢固才對啊,為什麼毀滅的本源會溢出?是不久前酒館裡和惡魔戰鬥時留下的傷勢嗎?

難道必須要儘快凝結半領域,寧舟才能壓製住心臟裡的封印嗎?

但齊樂人實在不願意眼看著寧舟在注定錯誤的道路上蹉跎。

“哎……”齊樂人歎氣,用冰塊冷敷寧舟的額頭,輕聲問道,“我該告訴你真相嗎?如果讓你選,你會怎麼選呢?”

不遠處的桌子上,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快燒完了,齊樂人吹滅了蠟燭。㊣思㊣兔㊣在㊣線㊣閱㊣讀㊣

窗外雪花飄飛,紛紛揚揚的落雪中,齊樂人看到了那個信號——輕飄飄飛過的一隻泡泡,它在風中載沉載浮,飄搖無著,最後輕輕地落在宿舍的窗前。

隱修會的那座高塔,在隱秘地召喚他,是時候去迎接那個秘密了。

齊樂人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生日禮物,壓在了寧舟的枕頭下。

“雖然畫得沒有你好,但是也還過得去吧。”齊樂人小聲為自己辯解。

他有素描基礎,但從前沒有在這方麵用心。為了畫這幅畫,他偷偷“作弊”,把在黃昏之鄉時和寧舟合拍的照片拿出來,對著描,這才畫出一副看得過去的畫。還給畫取名叫《致未來的我們》,來解釋為什麼畫裡的他們看起來比現在成熟。

“總算陪你過了個生日,可惜你病了,真是多災多難啊。”齊樂人俯下了身,在寧舟的臉頰上輕輕一%e5%90%bb。

“但不管怎麼樣……十六歲生日快樂,我親愛的寧舟。希望未來的每一天,你都比從前幸福快樂。”

齊樂人準備抽身離去,轉身時卻被拉住了衣角。

他渾身一震,猛然回過頭。

寧舟閉著眼睛,臉頰燒得緋紅,迷迷糊糊地說著:“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即便是在燒得昏沉的時候,他的靈魂也預感到了即將分彆的痛苦,試圖挽留。

齊樂人邁不開腳步,心臟微微抽痛著,他也想陪在寧舟身邊,一刻也不分離。

下一秒,他被寧舟夢囈一般的話語震住了。

燒得昏昏沉沉意識不清的寧舟,呢喃著說出了本不該、也不會說出的那句話——

“我喜歡你。”

齊樂人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原來你自己也知道。”他喃喃地說道,“但是這一次,我們可沒有性彆上的誤會,我也沒有追在你身後主動表白。所以為什麼,你還是會‘明知故犯’呢?”

他回到寧舟少年時的回憶中,走的是友情路線,但竟然還是觸發了感情線。他們總會相遇,總會互相吸引,最後互相成就。

病中的寧舟給不了他回答。

他混沌的意識深處,唯有來自靈魂的私語在回響:

“我愛你。”

第148章 諾亞方舟(四十六)

齊樂人最終還是走了。

窗外的泡泡如同暴雨一樣飛來,撞在玻璃窗上,催促著齊樂人去赴一場無聲的秘密約定。

齊樂人找到了蘭斯,拜托他代為照顧寧舟,隻身前往隱修會。

隱修會前的一線天峽穀,月亮正懸在兩側山峰的中央,宛如一隻在雲間俯瞰人間的眼睛。

這種被注視著的感覺……

齊樂人也看向月亮,他感覺不到惡意,甚至感覺不到這種“注視”之中的情緒,它就隻是平靜地照耀著人間,無論人間生離死彆。

齊樂人無端地想到了一個詞,神性的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