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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檢查寢室,還統一清洗了被褥,在分發的時候沒找到這條毛毯的名字,就把毛毯丟在了失物認領處。寧舟去認領的時候,不得不拆掉了這一角,才證明了毯子是他的。

失物認領處的幾個高年級同學恰好和他關係不睦,幾人哇啦哇啦地用誇張造作的語調反複強調“寶貝”這個詞語後,現場發生了一起失控的鬥毆事件。

幾個鼻青臉腫的高年級學生哭著找到了老師告狀,而寧舟,他毫發無傷,供認不諱,但拒不道歉。

學校裡當然是不能打架的,這裡還是規矩森嚴的教會學校,寧舟理所當然地被叫了家長。然而當時,瑪利亞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代替她來學校的是阿諾德。

這位從年輕就一直跟在聖修女身邊的騎士無奈地歎氣,他摸了摸寧舟的頭:“你打了人,總是要道歉的。”

“……”

“不道歉的話,會被關禁閉哦。”

“嗯。”

“寧可關禁閉都不道歉?”

“嗯!”

“你啊……”如果是在平日,阿諾德也許還會說教一番,但現在他實在沒了這個心思,“先休學一陣吧。”

寧舟詫異地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委屈。

阿諾德苦澀地笑了笑,笑得很勉強:“不是因為這一次的事情,學校是不會因為你打架就把你開除的。但是,你母親的身體……恐怕……不太好了。去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吧,我去給你辦休學手續,你回家多陪陪瑪利亞。等她……好起來了,你再回學校念書吧。”

這隻是一個托詞。瑪利亞再也沒有好起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會好起來了——除了寧舟。

可是,沒有人能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解釋,他唯一的親人注定要離他而去。

她靈魂中的絕大部分力量,都留在了聖城中,僅存的愛與信念,支撐她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

現在,不過是一個彌留於人世十三年的靈魂,回到主的懷抱,回歸本源之中。

在瑪利亞下葬一周後,渾渾噩噩的寧舟被強行帶上了飛行器,前往陌生的冰雪之地,一路上他都在沉默地反抗著。

他還太年輕,五官與輪廓裡留存著他母親的柔美,性格卻和他母親一樣倔強。

幸福的童年裡,他被母親、老師、先知還有許許多多知情的、不知情的人保護著,所有人都默契地保守著一個秘密:他流淌著毀滅的血脈,他也許會走上和他父親一樣的道路。

為了阻止這個可能,寧舟被送到了永無鄉。

而十三歲的寧舟,對此一無所知。

他好像被這個世界驟然拋棄,黃昏之鄉對他關上了大門。他沉浸在母親去世的悲痛中,抗拒著離開故鄉前往陌生的教廷,他不想要教皇擔任他的監護人,也不想在教廷完成學業,更不想未來留在教廷任職。

他的內心裡有一個無人可說的秘密。

年少的他,並不虔誠。

他經常逃避禮拜,敷衍禱告,學習教典時神遊天外,直到母親的病越來越重,他才在恐懼中向主祈求,祈求他的母親能夠恢複健康,但神沒有應允他,祂帶走了他的母親。

母親是虔誠的聖修女,她一定已經去了天國。

可是他呢?

他害怕自己死後無法前往天國,從此無法與母親重逢。

年少時的寧舟總有一種沒來由的預感:

他去不了天國。

飛行器停好了,艙門打開,裹挾著冰雪的冷風吹入艙內,已經擦乾了淚痕的寧舟從毛毯中抬起頭,眼角微紅,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嚴肅而執拗。

“我不想去。”寧舟對老師阿諾德說道。

“我知道,但這是你母親的遺願。”阿諾德伸手想摸摸他的頭發,卻被寧舟避開了,他挫敗地收回手,低聲說道,“你必須在教廷學一些東西,我知道這不太容易,但是……寧舟,這是主的考驗,你要忍耐,並且堅信,我們所受的試探,不會超過我們所能承受的,神必幫助我們勝過試探。”

寧舟一聲不吭,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寫滿了質疑。

“你……”看著他的眼睛,阿諾德恍然明白了什麼。

這個孩子,因為母親的離去而痛苦。因為痛苦,他心生怨恨,落入了魔鬼的圈套中。

對於虔誠的信者們而言,死亡並不值得悲戚。

凡信神而死的人,終止了在人間的勞苦,抵達天國,與慈悲的父神同在。而留在人間蒙受苦難的親人,也終將在信仰中結束人間的苦痛,抵達天國與親眷團聚。

也許死亡的短暫分離是痛苦的,但他們終會相逢,這便是莫大的安慰與喜悅。

所有人在悲傷中平靜地接受了聖修女的離世,唯獨這個孩子……

“瑪利亞女士似乎沒有好好教過他教典。”幾個月前,寧舟的神術課老師苦惱地對阿諾德說道,“做禮拜的時候,他經常心不在焉。而且,他的神術成績一直很不理想,這可能打擊他的信心。前幾年我們就和瑪利亞女士談過這個問題,她說順其自然,不要太過勉強他。如果是彆的孩子也就算了,可他是瑪利亞女士的孩子啊……”

瑪利亞內心的矛盾,阿諾德感受到了。

但在臨終前,她還是做出了選擇。

“寧舟,聽我說。瑪利亞離開我們了,她遠離了人間的苦,回到了父神的身邊,我們應該為她歡喜。”

“可我想念她。”

“那就向父神祈禱吧,塵世間,你們分離,但在天國中,你們總會再相見。”

寧舟再次沉默了下來,但這沉默中,他仍是不信服的。

阿諾德無可奈何,他摸了摸寧舟的頭發上,這一次,寧舟沒有躲開他。

“你母親的事情,你可以問教皇冕下,他知道得更多。從你一出生,他就希望你母親帶你回教廷,他能教你很多事情,你可以把你的困惑和苦惱都告訴他,他會開導你。瑪利亞一定已經成為了聖靈,如果有機會,你也許可以見到她在人間的影子,到時候你就會相信,即使她已經身在天國,她也會注視著你。她是不朽的。”

她是不朽的。

寧舟摸了摸%e8%83%b8`前母親的掛墜,想要再見母親一麵的心促使他做出了決定。他從毛毯中鑽了出來,沉默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

艙門外,騎士團的騎士們為意料之外的等候躁動不安。

他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為什麼飛行器已經降落許久,裡麵的人卻沒有出來。正當騎士長準備上去詢問的時候,阿諾德領著一個黑發藍眼的男孩走了出來。

那個孩子穿著一件厚厚的長毛鬥篷,在凜冽的寒風中微微顫唞著。

他稚氣未消的臉龐依稀有聖修女的影子,特彆是他那雙湛藍的眼睛,就如同山穀對麵海岸上的藍色冰川,是極致的冰冷與潔淨。

被眼前過於隆重的儀仗隊伍震驚,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荒涼衰敗的邊境據點中,上百個肩披紅色披風的鎧甲騎士齊刷刷地看向他。

冰天雪地裡的紅色,鮮豔得刺眼。

他們的眼神中有一種他現在還不能理解的光芒,那是希冀的神彩。

阿諾德的手搭在寧舟稚嫩的肩膀上:“他們都是你母親昔日的同僚,在她成為聖修女前,是騎士團的騎士長。他們一定在想,你以後會不會加入他們,就像你的母親一樣。”

他沒有告訴寧舟,也不忍心告訴寧舟,教廷騎士團的大半成員都在保衛聖城的戰役中殉難了,凶手,正是他父親率領的魔界大軍。

如今站在他眼前的,是十不存一的英烈。

他如何能告訴一個孩子,如此殘酷的真相呢?

他隻能不動聲色地引導著他,指引這個孩子走向他們為他選擇的好的道路——在教廷的庇護下活下去吧,為人間的正義、勇氣與榮耀戰鬥,一生心無陰霾地與光明同行。

一直走下去,不要回頭看身後蠢蠢欲動的陰影。

那陰影之下,是他另一半血脈的呼喚。*思*兔*在*線*閱*讀*

果然,寧舟輕聲說道:“我以後,也想成為騎士長。”

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你會的。但是這並不容易。你會落在百般試煉中,當學會忍耐。忍耐不是忍受,而是要你在試煉中祈禱、思考、錘煉堅守。你要學會在苦難中喜悅,在絕望中期盼,在逆境中舉步向前,然後你才能成全完備,毫無欠缺。寧舟,你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你也要相信,你所承受的所有痛苦,自有主賦予的意義。”阿諾德說道。

他看著年少的寧舟,他的眼睛裡倒映著遠方海岸上的冰川,藍得晶瑩澄澈,那是還未被人世間的苦痛打敗的孩子的眼睛。

他突然不敢與他對視下去。

這個年輕的小王子,被粗暴地趕出了他溫暖的城堡,懷著喪親之痛,懵懂地繼承了母親的榮耀與責任,踏上了一條遍布荊棘與野獸的道路,他甚至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

他會受傷,會流血,會痛苦,會崩潰,會迷惘到懷疑一切。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回想起今日的寧舟,會憎恨他們嗎?

阿諾德忍住了心中的愧疚,他舉起寧舟的手,對著人群高聲喊道:“遵照聖修女的遺願,她的兒子,回歸了教廷的大家庭中。讓我們歡呼——”

騎士們將武器拄在地上,在風雪中齊聲高呼:“願主與你同在!”

【魔界征程】

第77章 魔界征程(一)

前往魔界的飛行器即將要起飛了。

齊樂人看著麵前眼神炯炯的幾人,歎氣道:“彆忘了我交代的事情。”

他指的是讓幻術師好好跟牧羊人談一談金魚的事情。

幻術師正色道:“你也彆忘了我交代的事情。”

幻術師說的卻是讓齊樂人彆忘了從魔界送點好東西回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覺得對方不太靠譜的樣子。

結束了月考任務後,齊樂人立刻把自己的本體封存在了審判所的地下冰宮中。原本他還想去一趟亡靈島見一見牧羊人,但是時間緊急,他隻能讓幻術師代他前去。

齊樂人第一次見到亡靈島上的牧羊人是在三年前,陳百七帶他去的。那時候他隻知道牧羊人是陳百七的老師,卻不知道亡靈島是他破碎後的領域。

牧羊人執掌的領域,是死亡。

亡靈島上有記錄了所有玩家死亡信息的墓地,隻要是領域級以下的玩家,死亡後就會自動在亡靈島上生成一塊墓碑——當然,他的墓碑就不隻一塊了。

以前,齊樂人以為這隻是用來記錄玩家死亡信息的,沒有深思過它存在的原因。但是,在他得知亡靈島是牧羊人的領域之後,他不禁產生了更多疑問。

為什麼牧羊人會擁有所有玩家的死亡信息?

這聽起來,仿佛和金魚有某種聯係。

“你猜得沒錯。”三年前的某一天,當他帶著疑問來到牧羊人的麵前時,老邁的牧羊人是這樣告訴他的,“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