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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雖然你口是心非的樣子很可愛,但是在我麵前,坦誠才是更明智的選擇。”

“……”

“看在你的化身給了我一點意外驚喜的份上,我告訴你答案。”蘇和抿了一口紅茶,漆黑的眼睛裡倒映著桌子對麵貌似坐立不安的魅魔。

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彌漫在空氣中,好像有什麼恐怖的怪物出現了。

齊樂人轉頭看向露台外——在那湛藍天空的白色雲朵間,隱隱可以看到一個飛行的影子,像是一條長蛇,卻又生出了一對鳥類才會有的翅膀,在雲中時隱時現。

狂風席卷,那個生物的影子消失在了雲海中。

一片細鱗構成的長翎羽被風吹來,輕飄飄地落在了齊樂人的紅茶邊,那是一片潔白無瑕的羽蛇羽毛。

答案已經儘在不言中。

蘇和沒有再解釋,齊樂人也沒有再追問,他們誰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隱藏在台麵下的棋局博弈中,蘇和落下的這一步閒棋,因為齊樂人的警覺而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始作俑者頗具風度地承認了這一點。

“現在,是時候履行三年前的約定了。”蘇和微笑著,將一張熟悉的契約紙放在了齊樂人麵前。

齊樂人看了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熟悉的契約,熟悉的條款,熟悉的簽名。

他曾經親眼看到蘇和撕掉了這張契約,但真相是:他沒有。

還好,事情到現在還沒有超出他的預計,齊樂人心想,他好歹給蘇和寫了那麼多預案,也早就設想過萬一這張契約仍然有效,他必須交出手提電腦的時候,他該怎麼辦?

“我有一個問題。”齊樂人說道,他決定反守為攻,試探一下。

蘇和專注地看著他,微微頷首,示意他有在聽。

“那台手提電腦,權力魔王知道它的存在嗎?”他問道。

蘇和微笑了起來:“你覺得呢?”

齊樂人繼續追問:“你不擔心我轉頭就告訴她嗎?”

“我非常擔心,所以決定把你扣押在黎明之鄉。希望毀滅魔王不會因此打上門來。”蘇和玩笑似的說道,“不過我想他暫時顧不上這裡。鑒於,他的融合試煉並不順利。”

齊樂人握著紅茶杯的手緊了緊。

蘇和為什麼會知道寧舟正在進行融合試煉?

“手提電腦……或者直白一些,就稱呼祂為世界意誌的碎片吧,要稱祂為神也沒什麼問題,雖然祂並非概念裡那種人格化的神明。祂在引導你,也在誤導我。而祂的目的隻有一個:讓祂的本體逃出金魚缸。但是在這個問題上,無論是我、權力、死去的殺戮,抑或先知,都達成了一個隱晦的默契:我們決不允許。”

——沒有人想救祂,我,他們,你們,所有聖人、暴徒、野心家、救世主的道路都隻通向一個終點……

——取代祂。

齊樂人清晰地記得,當年先知對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內心的震撼。就是從那一刻起,他從一個被卷入了噩夢世界的菜鳥,被推向了聚光燈下的宏大舞台。

“可是人類要如何挑戰神明呢?”齊樂人問道,這是他一直關心的情報。

蘇和意味不明地笑了:“所以,我們成為了惡魔。”

齊樂人震驚地看著他。

“人類是溫馴的羔羊,在教典的驅使下,向一切苦難的締造者祈禱,企圖贖償不存在的原罪。但是總有羔羊會醒來,它們質疑這個世界可笑的規則,憎恨被關在羊圈裡待宰的命運,於是它們逃入血腥的荒野,遵循殘酷的規則,長出恐怖的犄角,最後成為了……令人畏懼的惡魔。”

蘇和的語氣很平靜,那些許的惆悵宛如夏末的微風,輕盈地從這片紗幔輕拂的露台間遊走了。

“我曾經聽說過,在魔界流傳著創世紀的另一個版本。”齊樂人定了定神,“弑神的人類沾染了神明的血,墮落成為惡魔,同時,它也接替了神明的權位,成為了一體兩麵的新神。從此,惡魔的族裔誕生了,它們的力量由弑神而來,生來就流淌著貪婪、狂妄、反叛的血液,惡魔們會在血與火之中強大,然後將刀鋒對準頭頂的神明。”

齊樂人一度懷疑,惡魔們普遍持有負麵的本源,就是這個神話傳說的佐證。

比起教典中溫情脈脈的父神創世、神愛世人、人類背叛未遂而身負原罪,魔界的故事更殘酷卻也更真實。

蘇和:“既然討論起了神話傳說,那不妨聊得更深入一些。你聽說過,太古世界毀滅的傳說吧?”

齊樂人點頭。

在神話傳說中,太古世界被一條邪惡的、象征了毀滅的魔龍摧毀。它從混沌中醒來,一邊飛行,一邊噴灑著憤怒與悲傷的火焰,那永不熄滅的火焰朝著四麵八方蔓延,將整個世界摧毀。

太古世界因此毀滅。

在那之後,諸神才從界外而來,播撒了世界的種子。其中,唯有父神的種子中誕生了光明與黑暗、天空與大地、日月與星辰,然後才有了萬物生靈。

“典籍中對太古世界的記載太少了,少得令人生疑。太古世界的神明在哪裡?毀滅的魔龍為什麼會將太古世界摧毀?沒有人能給出答案。人們隻說,象征著毀滅的它是天生的惡。”蘇和摩挲著紅茶杯燙金的杯柄,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齊樂人,“但是,你相信寧舟是天生的惡嗎?”

齊樂人當然不信。這是對寧舟的侮辱。

“但是,樂人,神話正在兌現,曆史亦在重演。”

第73章 緘默校園(三十三)

這一次的會麵,比以往的幾次更久。

從聖城決裂之後,他們再也沒有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聊天過——不算“杜越”那個馬甲的話。

“這就是那台傳說中的手提電腦?”蘇和看著茶幾桌上懸浮著的光球,被光球牢牢困住的手提電腦宛如一條垂死掙紮的金魚。

蘇和伸出手,指尖在光球上輕輕一點。

手提電腦發出了尖銳的“叫聲”,那根本不是耳朵能聽到的“聲音”,而是一種直擊靈魂的波動。

齊樂人被這“聲音”弄得很不舒服,但他不想在蘇和麵前失態,他忍了下來。

光球中的手提電腦化為了一條小小的金魚,在裡麵四處碰壁,掙紮著想要逃走。

“這就是世界意誌的碎片。世界意誌一直試圖逃脫金魚缸,祂成功了半次——祂的一部分殘片逃離了噩夢世界,順著時空的縫隙找到了你。祂利用你,改變了這個世界的命運,但這種改變,並不是為了你、我、或者這個世界上的生靈。祂隻是為了祂自己。”

“那麼,你呢?”齊樂人問道。

蘇和溫柔地笑了:“我當然,也是為了我自己。如今擺在你麵前的是兩本截然不同的劇本。選擇金魚的劇本,祂最終會逃離金魚缸,重新掌控這個世界,玩家源源不斷地湧入這裡,有的覺醒,有的沉淪,但他們最終都會成為亡靈島上的墓碑。包括你與寧舟,包括司凜、幻術師,還有你的學生造物師和小小,所有人都會死。”

“另一個劇本呢?”

蘇和漆黑的如夜幕的眼睛裡閃爍著如星辰般的光彩:“另一個劇本,就讓那蹩腳的金魚編劇永遠長眠吧,我們造出新的神,將世界的權柄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一句話有讓人熱血沸騰的魔力,有那麼一瞬間,齊樂人幾乎要心動了。

如果輪回的悲劇能夠就此終結,所有玩家不再被世界的規則折磨,甚至能夠回到現實世界裡,那是多麼美好的未來啊。

但是……

“但是,這個新的神,是誰?”齊樂人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他立刻懷疑蘇和是在拉攏他,一起對抗權力魔王。

“不會是我。”出乎齊樂人意料的,蘇和很乾脆地否定了他的猜想。

“為什麼?”齊樂人不相信。

蘇和起身,端著紅茶杯來到露台的邊緣:“每次你都來去匆匆,我還沒有帶你好好參觀一下黎明之鄉。不想看一眼天空下的風景嗎?”

齊樂人來到了露台邊,驀然目光一凜。

雲層之下,不是綠色的曠野或者碧藍的大海,而是一片血腥的深淵……那腐爛的、猩紅的、肮臟的屍山血海中,一隻巨大的利維坦正在大快朵頤。

仿佛是感受到了天空之上的注視,利維坦從漩渦深淵中爬了出來,朝著一片血流瀑布遊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血流瀑布的崖頂,身材嬌小的女人抬起頭,對著露台上的兩人輕輕頷首。

權力魔王!

她就在黎明之鄉中!

蘇和沒有對她隱瞞手提電腦的情報!

這意味著他對蘇和的動機判斷完全錯誤,齊樂人不禁背後一涼。

可是為什麼?

難道就像他猜測的那樣,蘇和有什麼致命的弱點落在權力魔王的手中?

“古老的漩渦深淵,利維坦的誕生地,世間諸多惡欲的醞釀之所,它屬於權力魔王的領域。而我,在那裡覺醒了我的本源。”蘇和微笑著說道。

齊樂人豁然明白了。

原來如此!

權力魔王對他的信任,是來源於此!

就像當年蘇和想要將他轉化為惡魔一樣,他是由權力魔王轉化的。

欺詐,是權力的一部分,他們的聯盟比他想象的更牢固。

但是,蘇和真的毫無野心嗎?

齊樂人不相信。現在他仍堅信占卜師的死,是因為蘇和試圖在權力魔王那裡掩蓋一些秘密。

齊樂人略帶惡意地心想,要是他當場把占卜師的死因曝光出來會怎麼樣呢?

隻是略一思索,他就打消了這個愉快的設想。

這種報複太幼稚了。權力魔王是一個心智成熟的掌權者,絕不會輕信“敵對勢力”的爆料——而且他還拿不出證據。

即使她真的產生了懷疑,她也隻會把這份懷疑藏在心底。

越是懷疑,表麵上就越要堅定不移地站在蘇和那邊,駁斥齊樂人的“中傷”。

這是一個掌權者的基本素養。

在牌桌上博弈的時候,突然氣急敗壞地掀了桌子,隻能讓所有人知道,一隻黔之驢已經輸光了全部的籌碼。

齊樂人不動聲色地瞥了蘇和一眼,蘇和回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你在想,你還有一個更明智的選擇,寧舟。”

輕笑聲從露台的圍欄上傳來,片刻前還在漩渦深淵之中的權力魔王,眨眼間已經來到了露台上。

她看起來相當年輕,穿著打扮也很隨意,可是任何人,隻要看向她的眼睛,就會被她眼中蓬勃的權力欲望震懾——那是一雙野心勃勃的眼睛。

野心,讓她擁有了女性身上極其罕見、通常也不被欣賞的魅力。

這位年輕的魔王,被權力的美妙滋潤著,她是如此光彩照人。

“毀滅,確實是一條強勢本源。但問題在於,它被詛咒了。”權力魔王自顧自地在蘇和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