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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間裡藏好。

“老大,再這麼繞下去我怕我們找不到出口了。”雙子星憂心忡忡地說道。

“放心吧,我記得路。”齊樂人信心滿滿地說道,“我的方向感還挺不錯的。”

雙子星將信將疑,但是他知情識趣地沒有提出疑問。

追蹤的大部隊終於被甩掉了,兩人鬆了口氣,可以好好聊一聊這三天裡發生的事情了。

但是齊樂人的尾巴已經受夠了躲躲藏藏,它不安分地鑽出了衣服,悄咪咪地搖晃了兩下,嚇得齊樂人趕緊把手伸到背後,一把揪住了尾巴。

好險,差點被雙子星看到,齊樂人趕緊一手叉腰,另一手扶著後腰,一臉嚴肅地麵對轉過頭來的雙子星。

“老大,你怎麼了?”雙子星對他奇特的站姿表示了困惑。

“沒什麼,腰椎間盤突出而已。”齊樂人板著臉說道,用力捏住了自己的尾巴,警告它不要亂動。

雙子星一臉凝重地勸誡道:“老大,男人的腰可是很重要的,要好好保護啊。否則‘那種時候’不行,可就沒有地位可言了……”

齊樂人內心狂怒:我的腰沒有問題!我那種時候的地位也不會有問題!我隻是長了條不老實的尾巴!

但是看著雙子星,他無法辯解什麼,隻能果斷結束這種帶點顏色但毫無營養的閒聊。

“彙報一下這幾天的進展。”齊樂人飛快地轉移了話題,還用上了“彙報”這個詞。

雙子星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我打聽到送餐通道的儘頭有一扇上鎖的門,不過我還沒時間去確認位置。根據趙簷的說法,裡麵就是教職工區,疑似有一個校長……”

他還說了自己是為什麼被廣播瘋了一樣通緝,他疑心這和畢業校車有關係。

齊樂人突然問道:“荀記者呢?”

雙子星愣了一下,怏怏地說道:“管他呢,他要作死就隨他去吧。”

齊樂人不禁挑了挑眉,焦糖色眼眸裡遊弋著惡魔暗紅色的光芒,讓雙子星咯噔了一下。雖然看起來很像,但是他上司的這個“小號”讓人本能地覺得危險。

雙子星不由自主地解釋了起來:“他這幾天狂拍學生會長馬屁,蹭了不少抓捕福利,竟然拿到畢業資格了,想拉我一起上校車去調查劇情……最後我倆吵了起來。聲明一下,和他吵架的不是我,是那個傻帽。”

他指的自然是自己體內的那個主人格。

“在這種危險的地方,荀記者竟然會和你吵架?這不像是他的風格。”齊樂人審慎地說道。以他對荀記者的了解,那家夥雖然筆下沒有一句真話,但是個很識時務的人。

雙子星尷尬地撓了撓頭:“嗐,因為他逼問我,是誰把他送進審判所監獄的,我總不能把真相告訴他吧……”說著,他幽怨地看著齊樂人,用眼神暗暗譴責了起來。

齊樂人沉默了,之前乾掉歐陽的那會兒,雙子星不小心說漏了嘴,讓荀記者發現他知道是誰把他送進監獄,滿腦子都是周寧的荀記者立刻就按捺不住了,逼著雙子星交代實情。

但是雙子星敢說嗎?他當然不敢!

齊樂人心虛地乾咳了兩聲,莫名有一種不恰當的聯想,好像自己是一個破壞人家情侶感情害他們吵架冷戰的禍水。

為了掩飾這種尷尬,齊樂人迅速轉移了話題:“你對荀記者……認真的嗎?”

雙子星一臉嚴肅,字正腔圓地說道:“不認真。我隻是饞他身子,我下賤。”

真是個坦坦蕩蕩的渣男。

齊樂人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雙子星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道:“大家你情我願開心就好,看對眼了大家走個腎,不願意就算了,沒必要勉強。在任務裡突然對誰一見鐘情、非君不可、弄得尋死覓活的也太難看了,沒必要沒必要。”

齊樂人:“……”

他懷疑雙子星這是在針對他,但他沒有證據!

“可我怎麼記得,你的雙重人格就是在任務裡一見鐘情、非君不可、尋死覓活弄出來的?”齊樂人幽幽地反問道。

身為異端審判庭的負責人,他可是聽說過一些秘辛的。

雙子星聞言怔了怔,風流俊俏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不是什麼一見鐘情,好朋友罷了……至少對他而言,我隻是個好朋友罷了。”

雙子星口中的那個他,不是彆人,正是主人格。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彼時還沒有人格分裂的雙子星也還不叫雙子星,他隻是一個剛剛加入異端審判庭的處刑人,一個進入遊戲不久的新人。

處刑人在副本任務中意外搭救了一個NPC,NPC對他一見鐘情。

在這段曆時一個月的漫長任務中,他們成為了同生共死的搭檔,一個萌生了友情,另一個卻從頭到尾都是因為愛情,一廂情願的愛情。

那隻是一個副本中的NPC而已,處刑人很清楚這一點,即使這個NPC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好感,屢屢來一通不合時宜的表白,再被他一個肘擊揍得捂著肚子叫痛,NPC總是嬉皮笑臉,樂觀得不合時宜。

哪怕處刑人告訴他,他隻是一個生活在副本中的NPC,他也一臉無所謂:“什麼副本啊,NPC啊,真實的還是虛假的,我也搞不明白。但是對我來說,我生活在這裡,我有我的記憶,我的人生,我的思想,還有最重要的,我的感情,這些都是真的。於虛假的世界中誕生的真實的感情,這不是很他媽該死的浪漫嗎?說真的,為了這該死的浪漫,我們應該現在就來一發!”

處刑人給了他一個毫不留情的肘擊。

一開始處刑人並不喜歡這個NPC,他討厭NPC滿嘴騷話,討厭他肆無忌憚的眼神,也討厭他身上那種放縱的享樂主義作風。

NPC總是流連於酒吧賭場,懷裡摟著美男靚仔花天酒地、一擲千金,還要對假扮侍應生的處刑人拋%e5%aa%9a眼。

他沒心沒肺,處處留情。

可他也在處刑人最危險的時候伸出援手,和他並肩作戰擊退埋伏的殺手,然後拍拍他的屁股,在他的口袋裡塞一張注定不會被用上的房卡,開著跑車大笑著溜走。

他是那種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定要在今夜縱情狂歡的人,卻也是那種會為了一廂情願的愛意,瘋狂地剖開自己的%e8%83%b8膛獻上還在跳動的心臟的人。

——他們成為了朋友,一對走在懸崖邊的、危險的朋友。

——隻要一不小心,NPC就會拉著處刑人的手跳下去,而懸崖之下,是傾覆理性的愛河。他渴望沉入愛河裡,哪怕溺死也可以。

但最後,NPC選擇了放手。

“知道為什麼你的任務遲遲沒有完成嗎?”富麗堂皇的不夜狂歡之城,站在賭場最高的大樓上,NPC背對著處刑人問道。

此時已經是任務截止日期的最後一天,而任務裡那個神秘莫測的幕後BOSS卻遲遲沒有浮出水麵。他是一隻狡猾透頂的狐狸,在灌木叢邊留下自己的足跡,卻每每將他引入歧途。他的搭檔拯救他,安慰他,為他提供新的線索,他們同仇敵愾……至少之前是這樣。

這一刻,處刑人突然明白了什麼。

NPC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狂歡之城乾燥的風吹得煙頭劇烈燃燒,眨眼就燒掉了半截,這一切太快也太殘忍了:“因為你要殺的幕後真凶,就是我。”

過往的一幕幕在處刑人的腦中飛快地閃過,那些被他有意無意忽略的細節在知曉了答案之後變得無比刺眼。

NPC於燈火通明的不夜城中回過頭,也從滿目霓虹的花花世界裡回過頭,這一回頭,就是將賭桌上所有的籌碼都推入局中。

作為一個幕後操盤手,NPC從來都習慣與騙子、叛徒、陰謀家對壘,他也習慣了這個世界被欺騙、謀殺、陷害包圍。

他的世界是灰色的,他的對手是灰色的,他的盟友是灰色的,他的下屬也是灰色的。每一個人,每一抹灰色都在透支他對人性的期待。

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毫不設防。

現在有了。

那個人是純白的。

隻要他輕輕塗抹,讓他知曉被背叛的滋味,那個人就會一樣成為灰色的,或者,在灰色之前死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埋葬掉那一抹刺眼的白色,讓世界重歸灰暗,他就不會再被白色吸引,這樣不好嗎?

但為什麼,他渴望著擁抱純白的人?

渴望到,願意付出一切。

NPC恨鐵不成鋼地問道:“你這個傻帽就沒想過,我為什麼要纏著你不放,為什麼你的計劃一直失敗,為什麼你屢屢遭遇追殺,為什麼每次我都能及時趕到救下你?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想過嗎?”

為什麼不防備我?

為什麼不懷疑我?

為什麼不利用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看著處刑人痛苦的表情,NPC恨不得把這個天真的傻帽拎到樓頂的圍欄邊讓他好好清醒一下,為什麼早早地就把自己的任務告訴他,從要殺誰,到任務截止日期,到每一步的計劃,他坦白得讓人瞠目結舌。

為什麼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他?

為什麼要讓他知道,如果他完成不了任務,就會死?

他還想問自己,為什麼不殺了處刑人呢?

“我以為,這一切是因為你喜歡我。”處刑人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了這句話,聲音裡有隱隱的哭腔。

在這最後的關頭,處刑人感覺到的不是被欺騙的憤怒,而是深深的懷疑:

他說的喜歡我,是真的嗎?或者,那隻是狡猾的NPC接近他、玩弄他的手段而已。

天真的傻帽想不明白,他也不敢想明白。

NPC突然大笑了起來,這是處刑人從未聽過的蒼涼笑聲。眼前的這個男人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他也不應該這麼狼狽。他應該在浮華喧囂的塵世中,放浪形骸地遊戲人生,做一個沒心沒肺的快樂人,用他的狡猾操縱著所有人,把一個天真的傻帽戲耍得暈頭轉向,最後冷酷地將真相抖露出來,給他致命的一槍再瀟灑離去。

可他卻好像被這句話擊垮,弄得自己潰不成軍。

在一陣歇斯底裡的笑聲後,NPC抬起頭,通紅的眼底是一敗塗地的淚光:“對,我喜歡你。”

“所以,殺了我吧。”

在處刑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NPC丟下了煙頭,逼近他、摟住他、給了他一個充斥著煙草味的熱%e5%90%bb,痛苦、憤恨、歇斯底裡:“殺了我,活下去。不要忘記這份愧疚,我會永遠活在你的心裡。”

NPC把槍柄塞進了處刑人的手裡,槍頭對準自己的心臟。

他微笑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處刑人,好像要用這最後的一眼,將他刻在自己滾燙的靈魂上,從此無論他輾轉多少次輪回,他都要死死記得這個傻帽。

他幫他扣下了扳機。

一聲槍響,處刑人唇邊的煙草味還未散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