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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時就有命案發生。

不過這附近可是審判所的駐地,治安一向沒問題。

夜間馬車的馬蹄聲傳來,小小精神了起來,提前伸長了胳膊喊道:“這裡這裡!”

街道的儘頭,一輛馬車朝著這裡駛來,在她麵前停下。

小小對著穿著冬日長鬥篷的車夫報出了一串地址,這才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馬車繼續向前行駛,沒過多久又停了下來。門開了,一個金色長發的蒙眼女郎走入了車廂內,在小小的對麵坐了下來,她對車夫說道:“去鋼橋商業區。”

小小愣住了,一股寒意從她的腳底竄了上來。

占卜師對她微微一笑:“真巧,你也剛下班嗎?”

渾身冰冷的小小努力露出了一個新人後輩靦腆的笑容:“嗯。”

第31章 長夜未儘(四)

馬車內一片寂靜,隻有車外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小小和占卜師相對而坐,兩人都沉默著,占卜師神情端莊,宛如神殿裡的女神像,黑色的祭司長袍卻仿佛要融入在車廂昏暗的光線裡,她在把玩手中的塔羅牌。

小小的左手揣在大衣的口袋裡,笑著問占卜師:“您今天也在加班嗎?”

她在通訊儀上盲打鍵盤,選擇收件人:齊先生。

占卜師撫摸著塔羅牌上的花紋:“不,已經不需要加班了。”

這話讓她覺得危險,小小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了,她努力避開這個危險話題:“您家住在鋼橋商業區嗎?”

占卜師沒有回答,她微微轉過臉,那雙被蒙住的眼睛似乎在凝視著她:“你的耳釘很漂亮。”

強烈的危機感襲來,小小按下了信息的發送鍵,馬車車廂的內|壁上卻突然閃過了一道危險的紅光,仿佛是刻印在上麵的魔法陣被激活了。

發出去了嗎?小小的心臟狂跳著,她有極其糟糕的預感,占卜師是有備而來的,她的信息沒有發送成功。

占卜師的笑容依舊,她輕柔地問道:“可以讓我看一看你的耳釘嗎?”

小小的手從衣袋裡伸了出來,她撫摸著耳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抱歉,不可以。”小小放棄了幻想,準備戰鬥。

她有一把【塗滿劇毒的匕首】,隻要割破皮膚就可以置人於死地,占卜師身為審判所的高層,實力不容小覷,但隻要在她身上造成一點傷口,也許就可以反敗為勝。

“是嗎?真是可惜。”占卜師低聲說著,手腕輕輕一轉,手中的塔羅牌瞬間消失了。

小小的插在技能槽裡的預感類技能卡【前方敵襲警報】突然在腦中響起,那空襲警報一般的聲音震得她渾身一顫,當即跳了起來想要閃避。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拿出匕首,視線的餘光隻看到了塔羅牌飛過的殘影。下一秒,她的耳朵一涼,有什麼溫熱溼潤的液體從她的臉頰上流淌了下來。

她愣愣地低下頭,一隻耳朵掉在了她的腳邊,鑲嵌在耳垂上的水晶耳釘熠熠生輝。

“把她的耳朵送回家吧,免得那一位發現定位不到她了。”

血淋淋的劇痛之中,她聽到占卜師的聲音響起,占卜師將一張塔羅牌蓋在了地上的耳朵上。隨即一個和小小一模一樣的人影出現在了馬車裡,耳朵上戴著那枚水晶耳釘。

小小難以置信地看著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眼前陡然亮起了刺眼的光芒,車廂內閃爍著紅光的魔法陣合攏成了一個牢籠,她失去了意識。

………………

齊樂人在寫信,寫給龍蟻女王阿婭。

增加從魔界的礦產進口,一起套路雲渦領域糧食產量……寫完了工作,最後是他近期的一些經曆。這些被他精心修飾過的內容在他反複斟酌用詞後,由這支黑色的羽毛筆寫在了信紙上。

而阿婭總會回給他長長的一封信,信的最後寫的是寧舟的近況,也總是一切都好。

一開始還需要侍女長代筆的阿婭,漸漸開始自己提筆寫信了,一封封來信裡,她生澀笨拙的字跡逐漸變得漂亮了起來,她甚至會引經據典地援引魔界和《教典》裡的典故,字裡行間有了一位女王的雍容氣度。

那個出生在荒漠部落裡作為祭品被養大的孤女已經長大了,她學會了寫字,學會了理政,學會了在魔界錯綜複雜的勢力中儘心儘力輔佐她認定的王。

她昔日對地下蟻城的天真理想還沒有實現,但她已經不會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信對他哭訴說她做不到了。

齊樂人落筆寫道:“我決定凝聚化身了,唯一還在猶豫的是主材料。原本我打算用羽蛇的羽毛,但是內心深處,我有另一個瘋狂的想法,我想賭一次……”

寫完了這一段,午夜的鐘聲響起了。

齊樂人放下羽毛筆,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白咖啡。

端著咖啡杯的他站在銅製雕花的玻璃窗邊,看著皎潔月光下空曠寂靜的審判所圓形廣場,赫裡斯瓦托的香味中,他閉上雙眼,放任自己去思念。

不是每一次的思念都有結果,寧舟總有不想讓他看到的時候,他也一樣。

但是,除卻逼不得已時的斷聯,他們默契地保持著午夜時分的秘密幽會。

他會看到寧舟在月光下彈奏鋼琴,在爐火邊閱讀教典,在無人的訓練場裡獨自練劍。幅員遼闊的魔界跨越多個時區,時間本該與黃昏之鄉不同,但是寧舟的領域覆蓋之地,時間總是恰好與黃昏之鄉一致。

他們相隔千萬裡,卻沐浴在同一個時間中。

午夜時分的寧舟幾乎過著和從前一樣的生活,隻是他已不在教廷,而是身在充滿了魔界窮奢極侈風格的行宮中。

他也已經不再穿那一身教廷製服了。

極少數的時候,他會看到沉睡的寧舟。

這位即將成為魔界萬王之王的男人,奇跡般地在奢華至極的行宮中找到了一間簡陋的小房間,在硬木床上枕著教典和衣而眠,一如他在教廷裡度過的那些歲月。

可他遠方的愛人知道,在寧舟的夢境裡,在如山巒如枷鎖亦如矩尺的戒律與克製間,正悄悄萌生著對他的愛與思念。

唯有愛與思念,會讓他們相見。

杯子已經空了,齊樂人又泡了一杯白咖啡,今晚他什麼也沒有看見,可他不打算放棄,他要再試一次。

第二杯咖啡中,他的眼前依舊沒有出現關於寧舟的畫麵。

可他看到了一些古怪的東西,那是一片無底黑暗中的巨大陰影。就在他即將看清的時候,一切都消失了,仿佛這隻是一次意外的聯絡失敗。

但這是三年來的第十六次意外了,每一次都是他無法看清的陰影。

第一年這樣的意外隻發生了一次,第二年三次,第三年十二次。

齊樂人又續了一杯白咖啡,這一次他一無所獲。

今晚的午夜幽會,他沒有等來他的愛人。

齊樂人輕輕地歎了口氣,他放下了咖啡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再一次拿起了羽毛筆。

他寫道:

“教典裡有一句話,我一直銘記於心:虔誠者不可使誠實離開你,要係在你的頸項上,行在你的言語上,刻在你的心版上。”

“所以,親愛的阿婭,請你對我坦誠寧舟的近況。”

“這一次,不要再騙我了。”

放下筆,嵌入了魔界植物纖維與紋理的潔白紙張已經讓墨跡乾涸,齊樂人折好了信紙裝入信封中。再用胡桃木柄的銅勺裝上白色的火漆蠟塊,放在蠟燭上融化,將火漆倒在信封的封口上。

齊樂人拉開抽屜,取出一枚銅製的火漆印章,輕輕地壓在融化的白蠟漿上,一朵浮雕的白色玫瑰花出現在了火漆印間。∮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能把火漆印蓋得飽滿又立體了。

齊樂人撫摸著銅印章,當初他做了兩枚,一枚留在自己的手中,另一枚指明送到寧舟的手中。從那以後,每一封寄來的信上總有玫瑰花紋的白色火漆印。

白色的火漆印上還被人精心塗抹了金色的閃粉,這隻會是阿婭做的,她想讓上麵的玫瑰花印更閃亮更漂亮——她總是會在這種不經意的細節裡表現出符合她年齡的可愛。

她唯獨不知道,白色的玫瑰花裡的秘密。

但是齊樂人知道。

齊樂人還知道自己的每一封信都會被送到寧舟的手中,也知道阿婭的每一封信都是寧舟同意後才會寄到他麵前。

因為那枚銅質印章隻會在寧舟的手裡,隻會是他看完阿婭幾次修改後的回信,親自蓋好火漆交還給她。

溫柔地欺騙著他的人從來都不是阿婭,而是從來不願意說謊,卻在三年裡不斷用沉默說謊的虔誠者。

第32章 長夜未儘(五)

“我討厭加班啊啊啊啊啊!”晚上聚餐結束就被迫趕回煉晶廠處理故障的造物師,在幾個小時的忙碌後終於筋疲力竭地走出了機房,她低頭給男朋友阿爾發著短信,完全忘記了一天前自己剛發誓過要和他冷戰。

冷戰的原因是建立日前夜阿爾明知道齊樂人出差回來,卻不告訴她,還讓齊樂人代班巡邏,自己趁機跑出來和她約會,這簡直是在迫害她尊敬的老師。

事發當時,造物師和阿爾正在鋼橋看煙火約會,氣氛十分浪漫,小情侶甜甜蜜蜜地聊著天,直到造物師問他今晚是讓誰代班了。

耿直的酷哥阿爾在漫天的煙火中說漏了嘴——都怪煙火太美。

“我老師剛出差回來,你讓他幫你值班,自己跑來跟我約會?虧你想得出來!”

暴跳如雷的造物師讓阿爾的左眼上多了一塊淤青——這就是為什麼審判所年度會議的時候他會頂著淤青開會。

無論阿爾怎麼解釋齊樂人對看煙火沒有興趣,都無法說服自己的女友。

她隻會說:“真的嗎?我不信。除非你把我師娘是誰的真相告訴我,我才考慮原諒你。”

阿爾的表情十分微妙:“人都死了,是誰也不重要了,你還是彆問了。”

於是造物師更生氣了,威脅要把自己的頭發染成綠色。

當初她就是聽說阿爾是司凜先生的學生,在審判所有多年工作經曆,在齊樂人還沒加入審判所前就和他熟識,很可能知道內情,所以才熱情洋溢地湊上去跟他搭訕。結果發現他隻是個表麵酷哥的中二懶鬼,說起話來十分欠揍,心理年齡最多十六。

但是肩負著整個異端審判庭八卦期望的造物師,還是忍著暴打他的衝動努力和他做了朋友。

她為了打聽八卦請阿爾吃飯,阿爾欣然赴約,但是打聽失敗。

她為了打聽八卦請阿爾逛街買買買,阿爾不情願地赴約,並且打聽八卦失敗。

她為了打聽八卦請阿爾一起下副本,阿爾不但赴約還在副本裡救了她一命,然而打聽八卦還是失敗了。

等到阿爾酷酷地在她家門口抱著玫瑰花對她表白的時候,她難以置信:我隻是想打聽個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