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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都空白了——她“看”到一條巨大的金魚,在一片幽綠色的極光中緩緩遊弋著,那是強大、深邃、恐怖的龐大,她的認知世界已經被這驚人的大小弄得失去了感知,無數灌入她大腦的淩亂碎片狠狠地在她的腦海裡攪拌。

她看見了金魚,卻無法理解金魚。金魚看到她了嗎?也許,金魚無法看到她,就像人類無法用肉眼看到水滴中無處不在的微生物。

她的視角猛然撤遠,刹那之後,她像是蹲在圓形的金魚缸前好奇地往裡窺視的小孩,看到玻璃後因為光線折射而扭曲變形的金魚。

金魚的眼睛凝視著她,而她也凝視著缸中之魚。

它不再龐大,而她也不再渺小,他們看到了彼此。

當不可能變成了可能之後,恐懼、野心、貪婪、惡意,在這一刻瘋狂生長,她突然渴望將手伸入金魚缸中,捉住這條金魚,然後,一口吞入腹中。

畫麵中傳來了一聲輕笑,她所看到的一切瞬間分崩離析,小小後退了一步,扶著牆麵才沒有跌倒在地上。

那是她從來也沒有讀到過的東西。

男人轉過身,看向她的眼神裡多了一絲興趣的神彩:“這就是洞察人心的能力嗎?真是有趣。”

小小的嘴唇煞白,臉色也煞白,她渾身都是冷汗,本能地道歉:“……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呢?”他柔聲問道,“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難道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是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小小恍惚地心想。

耳釘上突然傳來了輕微的灼燒感,小小猛然驚醒:不對,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對不起。”小小再一次說道,這一次她後退了一步,“我做了很不禮貌的事情。”

男人站在微弱的燈光中,微笑著凝視著她,漆黑的眼睛裡是被夜色浸染的純粹:“人類好奇地往蟻%e7%a9%b4裡倒灌熱水的時候,可沒有想過這對螞蟻並不禮貌。禮貌是一種美德,卻是一種專屬於強者的美德。人可以對螞蟻展現禮貌:安靜觀察是禮貌,熟視無睹也是禮貌,贈送一塊方糖更是無上的禮貌,但是螞蟻卻無法對人禮貌,因為它們沒有禮貌的資格。”

從人類眼前經過的螞蟻是無禮的,出現在食物附近的螞蟻是無禮的,爬上了人類身體的螞蟻更是罪不可恕的無禮。禮貌的人類無視它,不禮貌的人類碾死它,沒有會問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他們就是可以這麼做。

這是一種不會被譴責的為所欲為。

小小再一次陷入了那種無法思考的混亂中,她聽著眼前神秘的男人闡述著一種截然不同的價值觀:“比起禮貌,我更欣賞你身上的好奇。在人類走向食物鏈頂端的漫長道路上,依靠的從來不是禮貌,而是這種永遠好奇的態度。唯有這份好奇的本能,會讓人洞悉世間的真理。所以你沒有必要為此道歉,你應該為此驕傲。你可以儘情地好奇,然後去探究,最後明白一切你想明白的秘密,這是你的權力。”

小小被這個全新的解讀迷住了,唯有意識深處在垂死掙紮的聲音,迫使她問出了一個問題:“即使我的好奇傷害了彆人,也沒有關係嗎?”

俊美的男人溫柔地凝視著她,聲音優雅而禮貌:“你可以對螞蟻保持禮貌,但不必永遠禮貌。”

小小緩緩咀嚼著這一句話,她聞到了自由與瘋狂的氣息,好像隻要她說出“你說得對”,束縛著她的枷鎖就會頃刻間被地獄的火焰焚燒殆儘,從此她不再是欣小小,而是……

耳釘上再次傳來了灼燒的痛楚,小小捂住了耳朵,像是被人從頭到尾澆了一盆冰水。

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她不是才答應了齊先生要控製自己的能力,不要被力量引誘嗎?

她恐懼地抬起頭,看向站在月光中俊美無儔的男人,這個在引誘她的人,是誰?

男人輕輕地歎了口氣:“真可惜,我很想繼續與你探討力量的本質,但是我等的人已經來了。”

“小小,到我身邊來!”黑暗中,齊樂人的聲音驟然響起,宛如一聲驚雷驚醒了小小。

她如夢初醒,像是兔子一樣竄了過來:“齊先生,您沒事吧?”

齊樂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如釋重負的小小擋在了身後。

他凜然地看向那個熟悉的陌生人,一晃三年,蘇和仍然是那個蘇和。完美無瑕的麵容、彬彬有禮的儀態和蠱惑人心的話語背後,掩藏著眨眼就會讓人陷落的危險沼澤。他是一個遊刃有餘的獵手,耐心地引誘獵物露出破綻,然後送出致命的一擊。

他是一個聰明狡猾、擅長玩弄人心的怪物。極致的優雅之下,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與漠不關心。

齊樂人內心出乎意料得平靜,他設想過很多次再見到蘇和的情景,也許是在某個副本中,當那台神秘的手提電腦出現的時候,也許是在某個平常的夜晚,蘇和仿若拜訪好友一般敲開了他的房門。

他永遠彆有用心地有備而來。

至於目的為何……

“你來做什麼?”齊樂人直截了當地問道。

“最近恰好有空,就來看看你。”蘇和的語氣好像是許久未見的老友,“和三年前相比這裡的變化不小。”

齊樂人一瞬間想了許多,但他沒有順著蘇和的話說下去,而是露出了一個冷嘲的笑容,調整了話術反守為攻:“看來你們在魔界遇到麻煩了。”

他很清楚,蘇和的所有作為一定有目的,他今天出現在這裡——不管是化身還是一個投影,一定有原因。最大的可能,是他和權力在寧舟那裡遇到了麻煩,所以他要換一個突破口,從他這裡。

蘇和溫和地笑了笑,語氣平和地說道:“一個不會持續很久的麻煩,算不得麻煩。”

齊樂人絲毫沒有給他留麵子:“如果是這樣,你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

蘇和輕笑了一聲,讚許地看著他,默認了他的話:“順便來轉達一些他們不願意告訴你的消息。”

他指的是寧舟和阿婭,齊樂人垂下了眼簾:“我沒有興趣,你可以乾脆地滾出去了。”

蘇和的嘴角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如果真的不想聽,你現在就應該和我動手了。畢竟,現在這裡是你的黃昏之鄉。”

齊樂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蘇和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聽說你準備凝聚化身了?那就抓緊時間吧,他等不了你太久了。”

這一瞬間,齊樂人的眼中閃現了殺意,在暗中調動的黃昏之鄉的力量已經驚動了幻術師和司凜,他們很快就會出現在這裡。

但沒有意義,他已經看清了站在他眼前的人的真相——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投影罷了。

齊樂人看著他,誅心地問道:“她知道你來這裡嗎?”

他說的是權力魔王。

蘇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語氣溫和地說道:“那就不要告訴她,把這件事當做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這恍若在暗示他們今天的談話是一個秘密,但是齊樂人已經看穿了真相,告訴權力魔王毫無意義,蘇和從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要麼來見他的事情是他們兩人的合謀,要麼蘇和有百分百的把握事後解釋清楚。

“作為幫你保守秘密的報答,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吧。”齊樂人用輕鬆的語氣提議道。

“樂意效勞。”蘇和說道。

“占卜師、西莉亞和科爾,誰是你的人?”齊樂人直視著蘇和的眼睛問道。

蘇和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單選題嗎?那我選D,以上皆是。”

齊樂人也笑了:“哦,謝謝你的回答,你的誠意我完全感受到了。”

蘇和仿佛聽不出他語氣裡的嘲諷,彬彬有禮地說道:“很榮幸為你解答疑問。我也很樂意再為你提供一些魔界的消息——不經過矯飾的那種。”

齊樂人一句也不想再聽,他看了看時間,冷淡地問道:“你還不走嗎?還是說你想和你的兩位師兄也聊一聊?”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蘇和打開了掛在%e8%83%b8`前的懷表,看了一眼時間:“也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要是因為我的緣故,把這裡打得一團糟,那就太失禮了。”

齊樂人冷冷地看著他手中的懷表,一言未發。

“那麼,告辭了。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蘇和將手放在%e8%83%b8`前,對著他和小小微微一禮,“也祝小小女士有個美好的夜晚。”

窗外的天幕中,一片烏雲卷過了月亮,月光在這寧靜的避難所中消失了,而蘇和的身影也宛如這一抹月光,消失在了寂靜的黑夜中——掛在牆上的煤油燈熄滅了。

一切了無痕跡。

“咚”的一聲巨響,避難所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幻術師怒氣勃發的聲音響起:“人呢?”

齊樂人回過頭:“怕被你一頓胖揍,跑了。”

幻術師越發怒氣上湧,他低聲咒罵了兩句,走在他身後的司凜環顧了一圈避難所:“現在黃昏之鄉的防禦體係,他要來去沒有那麼容易,所以是投影?”

齊樂人走到蘇和出現的位置,檢查了一下那一盞煤油燈:“附著在物品上的投影。有人溜進了避難所,將這盞煤油燈掛在了這裡,這個人未必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小小弱弱地出聲道:“我剛才在荀記者的腦中讀到過,這盞煤油燈是他帶來的。他在報社裡的上司讓他把燈掛在這裡,說這是一件傳說能招來鬼魂的道具,有利於鬨鬼傳聞發酵。”

齊樂人一挑眉:“原來如此,看來應該多關他十天半個月,順便把報社好好搜查一遍,應該能查出不少惡魔信徒。”

幻術師獰笑了一聲:“報社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齊樂人點了點頭,把之前的事情簡略地交代了一番。

小小愣愣地看著三人,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剛才那個人和齊先生的對話,每一句都讓她覺得話裡有話,可是她卻聽不懂。她隻聽出那個人好像是魔界的人,和齊先生站在對立麵,是惡魔嗎?可是齊先生又提到他好像是司凜和幻術師的師弟?難道他也是先知的學生?那個人太危險了,回想著自己剛才那完全被蠱惑的狀態,小小一陣後怕。

“小小,在我來之前,他對你說了什麼?”齊樂人問道。

小小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包括她看到的極光裡的金魚,和那個人是從塔樓裡走下來的這些細節。

齊樂人聞言頓時眉頭一皺:“我上去看看。”

幻術師“操”了一聲,也快步跟了上去。

小小一陣迷茫,最後跟在司凜身後也走上了塔樓。

白天才來過的塔樓裡,一切都還是那時的樣子,隻有椅子上的那一束花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盒包裝精美的蛋糕,在月光裡散發著香甜的氣味。

那個人在椅子上放了蛋糕?可這是為什麼呢?小小迷惑不解。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齊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