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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什麼蠶室什麼淨身,但卻直覺不好,連忙掙紮起來,叫聲中帶著滿滿的悲憤。

  還有王法、還有天理嗎!這裡有人虐兔啊!

  尚喜看破了慕襄也就是口頭說說,於是試探道:“那奴才帶它去?”

  果然,慕襄又道:“算了。彆失血過多死了,等孤找申太醫商議商議可行性。”

  尚喜應聲,連忙說是。

  香香感覺自己似乎暫時沒了危險,趁著慕襄不注意掙紮著跳到小石桌上,吃起了剩餘的菜葉,嗚嗚太美味了。

  尚喜樂嗬嗬地看著陛下嫌棄地看著兔子的樣子,雖然眼神冷漠,但也沒真把它趕走,還給了它一根蘿卜。

  這半月以來,慕襄每每神色陰鬱時,都會去威脅一通這隻兔子,什麼燉啊煮啊,大卸八塊都是小意思,隻是也一直都是口頭說說,從未真的實行過。

  等香香吃飽了,慕襄難得溫情地把它抱進懷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你說,國師這會兒會在做什麼?”

  “這……”

  尚喜大氣不敢出,噗通一聲跪下:“奴才不知。”

  慕襄瞥了他一眼:“這麼緊張做什麼?起來罷,孤又不吃人。”

  尚喜能不緊張嗎,這是半月以來,他家陛下第一次提起國師。

  他依稀記得國師失蹤那日,陛下在養心殿中發了好大的火,周圍桌椅,瓷瓶什麼都砸了,他聞聲進去時,慕襄正撿起一隻青色的木簪,雙手都繃緊著,像是要扳斷它,可到最後還是收了手,渾身戾氣無處發泄。

  帝王發怒,明明是一副可怖的畫麵,可跪下匍匐在地的尚喜偷摸抬起頭,從縫隙中望去,卻莫名覺得他家主子有幾分可憐。

  明明怒到了極致,可到了未央宮後,又隻剩下了滿身孤寂。尚喜本以為他會在未央宮內發泄一通,卻沒想到他家陛下沒動那裡的一草一木,隻是在裡麵待了一整日才出,隨後便輕聲道:“將未央宮封了罷。”

  封殿可不是一件小事,畢竟可是皇後宮殿,但卻無人敢提出異議,朝臣都各自安慰著自己,皇後居所日後再建便是。

  見尚喜起來後,慕襄摸著香香順滑的毛發又道:“這幾日,孤總是心神不寧。”

  說是心神不寧倒不算準,應該是心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看著這宮牆內的一草一木都覺得窒息。

  即便坐在那金殿上,扶著金椅,也依舊得不到喘熄的空檔。

  明明這些都是過去的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如今卻隻覺得桎梏和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生要怎麼結束,要怎麼去度過接下來的漫長歲月,雖然他未必有幾年能活了。

  尚喜安慰道:“陛下是不是沒歇息好?”

  慕襄沒說話,不過也確實沒歇息好。

  這半月以來,他將和師禾有關的所有東西都塵封了起來,包括師禾看過的那個話本,師禾寫的那些字,還有那個如夢魘一樣的木簪,以及過去二十多載一直戴在他身上的玉佩。

  他將這些東西全部塵封到了箱子裡,不去看也不去想,好像這樣就能忘掉那個已經離開的人。

  沒了玉佩在,本就睡不好的慕襄更加難以入眠,幾乎是成宿成宿地點著燭火,慢慢熬到身體支撐不住才勉強閉上雙眼,然後迷迷糊糊到天亮。

  後來國事繁忙,慕襄便乾脆就著燭火在夜裡批奏折,累了會更好合眼,但也幾乎睡不到一兩個時辰,就會被各色各樣的噩夢驚醒。

  慕襄突然道:“宣申卓墨。”

  尚喜:“……喏。”

  申卓墨匆匆趕來,不過半炷香不到的時間,他還以為陛下`身體出了問題:“陛下可有不適。”

  “並無。”慕襄平靜道,“幫孤看看。”

  申卓墨一愣,儘管慕襄沒說清楚,他還是瞬間明了。

  這個時候就連尚喜都退了出去,這是屬於他和陛下之間的秘密。

  申卓墨隔著帕子給慕襄把著脈,眉頭微蹙,隨之慢慢鬆開。

  他後退兩步行了大禮:“恭喜陛下。”

  慕襄抿了下唇,沒說話。

  申卓墨驚歎道:“陛下如今脈搏沉穩有力,暗疾俱消,怕是臣都不及陛下之體。”

  慕襄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問:“你可知天下有何良藥能做到此般?”

  “這……”申卓墨做出了合理推測,試探道,“恕臣無知,不過想來應是國師大人給陛下調製的良藥。”

  不怪他這麼想。要知道在慕襄登上皇位之前,他給慕襄診治過無數次,得出的結果都一樣,慕襄活不過而立之年。

  他身體及其虛弱,氣血均不足,還有不少暗疾,是為體虛強行習武導致的經脈脆弱。

  慕襄沉默良久:“你退下罷。”

  “……喏。”雖然很想知道陛下用了什麼良藥才有這般良效,但陛下明顯看著心情不佳,還是先退罷。

  懷中的兔子已經睡著了,慕襄輕輕撫著,垂眸看著半空,像是在出神。

  師禾對他做了什麼,才能給他延年益壽到此地步?就連他自己都能明顯感覺到身體比過往好了數十倍不止。

  他大襄的國師來自何方……又要歸於何方?

  慕襄什麼都不知道,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離開,無法阻止,也無法言明心意。

  即便已經過去半月,大襄百姓依舊不知他們的國師已經離開,去了誰都不知道的地方。

  倒也不算誰都不知道,慕襄有讓一見去查師禾的蹤跡並去跟著,但是卻一直沒收到回……

  突然傳來一陣呼聲,慕襄抬頭一看,是一隻信鴿。

  他手微顫地接住信鴿,取下它腿上的信紙,並毫不留情地把睡得正香的香香扔到了地上。

  摔醒了的香香睜大了眼睛:兔兔無辜,兔兔懵逼。

  信紙緩慢的攤開,是一見的字跡,顯得有些娟秀,慕襄一字一字地看去,眉眼微鬆。

  一見確實找到了師禾的行蹤,因為對方刻意隱藏。師禾先去找了一趟那個南域聖女,拿走了一個黑色木盒,並廢了一個看起來武力很高的南域老人經脈。

  一見在信裡說,那個被廢武力的老人就是之前給她下蠱的老人。

  隨後師禾便起身去了南邊,是不夜城的方向。

  慕襄喚來尚喜,讓他去拿紙筆,遲疑良久後寫下:暗中跟著,莫逼太緊。

  慕襄並不擔心師禾安危,他不知活了多少年,實力也深不可測,再者又是百毒不侵,估計天下沒幾個人能對師禾產生威脅。

  甚至慕襄心中有種古怪的直覺,隻要師禾不想,那就無人能危及他性命。

  包括一見跟著這件事,師禾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沒甩掉她,那說明是默許了慕襄的做法。

  慕襄將信紙卷好重新綁回信鴿的腿上將其放飛,然後看向尚喜:“陳公子如何了?”

  尚喜如實道:“還活著,就是頗為虛弱,在榻上躺了數日才能起身。”

  用申卓墨的話來說,這是被蠱蟲吸收了太多養分。

  而陳刻當時醒來後一臉茫然,渾然不知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關於那晚在雜技團台下帶走南域女子的事也一概不知,顯然是被蠱惑了。

  從他體內逼出的蠱蟲,是香香這半月以來嘗過的唯一美味,說來頗為淒涼。

  慕襄想了想:“給陳府送些補藥去。”

  “喏。”尚喜立刻吩咐人去做。

  “要下雨了。”慕襄抬頭看了眼天色,突然轉了話鋒,“你在這宮裡待了十幾載,可曾有想家?”

  一旦入了這宮牆,這輩子都再難出去,彆說麵見家人了。

  尚喜遲疑道:“回陛下,奴才有時會想,但奴才也喜這層層宮牆,若是在鄉裡,奴才怕是……”

  尚喜倒是說的實話,在太遮掩自己的野心。

  慕襄瞥了他一眼,尚喜和他體型倒是頗像,都偏瘦弱,在鄉裡屬於乾不了重活的那類,活著都容易餓死。

  “倘若有一日……”

  慕襄本想問,倘若有一日尚喜能離開這皇城,他會怎麼選,但隨即又覺得這個問題沒有太多意義。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兔毛,皺著眉頭說:“給孤把它毛都拔了。”

  香香:“……”‖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

  晚膳沒吃幾口就沒了欲望,慕襄照例借著燭火批改奏折到深夜,他確實沒有太多做帝王的天賦,不過每一項事務都未馬虎,都進行過精細的考量後才給出的批注。

  若是有師禾在身邊……

  慕襄有些出神,說是國師曆來不乾預國政,但師禾還在宮中時,明明協助他批改過數次奏折。

  莫名有些倦了,慕襄洗漱完便回了柔軟的床榻,閉上眼睛去會了每夜都見的周公。

  或許是今日提到了師禾,又得到了一見的信,慕襄再次夢見了師禾。

  可師禾卻手握著一顆血紅的心臟,試探將那顆簪子重新插回慕襄頭上,隻是手顫了兩次都未成功,口中低語著:“阿襄,彆怕。”

  慕襄猛得驚醒。

  他抹了把額間的汗液,渾身冰涼地坐起身。

  這次他並未覺得驚懼,隻是覺得倘若有一天,他真的能死在師禾手裡,哪怕被他挖了心臟,也好過一個人獨自地在這如牢籠一般的城牆裡度過餘生漫長歲月。

  他摸索著站起身,找到內室裡裝著和師禾相關東西的木箱,將其打開後找到那枚冰涼的玉佩。

  聽到聲音連忙進來的尚喜點燃了燭火,見狀遲疑道:“陛下?”

  慕襄背對著他,影子被暖紅的燭火拉得極長,輕聲道:“我想他了。”

  尚喜一怔,莫名地想要落淚。

  

第27章

  “陛下,您……”尚喜從前還在服侍先帝慕淮河時,聽過一些關於雅帝的隱秘,於是對這段時間自家陛下和國師大人之間的異常也有所猜測。

  可真正確定,還是因為剛剛慕襄的那句“我想他了”。

  “孤想他了,可孤卻不能去找他。”慕襄垂著眸,輕撫手中玉佩。

  “……”尚喜走近慕襄,給他披了件外袍,“依奴才拙見,大襄所有人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若想要誰,帶回來便是。”

  “可他不是大襄子民——”慕襄細瘦的指尖摩挲著玉佩的紋路,“也不是孤的子民。”

  尚喜噤了聲,好一會兒才輕輕喚道:“陛下……”

  “就算孤去找他……”

  他怕也不會要孤。

  慕襄攬了攬衣襟轉過身,夢裡複雜的心緒淡了些許,也斂儘了自己麵上心思。

  “走罷,去看看孤的好皇兄。”

  —

  夜裡下了場大雨,晚風吹在身上冰冰涼涼,不過因著體質好轉的緣故,慕襄倒沒再像之前一樣感覺陰冷。

  可身體再暖,也抵不過心裡的空落寒涼。

  師禾到底想做什麼呢,對他又算是什麼心思?明明覺得他未必能做好皇帝,可偏偏又站在了他這邊,沒給慕鈺一絲一毫幫助不說,還給他延了壽。

  牢門緩緩